「相公他沒事,只是輕微的皮外傷,現在正在睡覺,你不用擔心。」她扶住張伯,眼神一擰,「當然,這件事你也難辭其咎。」
「夫人……」席大娘聽到她的話,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大武他只是受到挑撥才會一時衝動,夫人,請您不要怪大武。」
張伯愣了愣,他還以為卓莫兒會安慰他幾句,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地說,她不會真的對自己嚴加處罰吧?他原本是想他來鬧一鬧……不,是來請罪!這樣大當家或者夫人一定會勸他別再這麼愧疚,說不定還會誇獎一番他的忠厚老實。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也只有聽天由命了!他視死如歸地對卓莫兒道:「夫人,您要處罰就處罰吧!」
卓莫兒沉思了一下,「好,看在你一派忠心的份上,我就不重罰你。」
張伯、席大娘同時鬆了口氣。
「不過,活罪可免死罪難逃。」
「請夫人儘管懲罰。」就罰他掃掃地好了。他在心裡說道。
卓莫兒歪過頭來回打量著張伯和席大娘二人,沉默片刻後,她說出一個出乎意料的處罰:「我罰你去廚房幫忙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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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張伯的事,卓莫兒回到房裡,坐在床邊看著床上尚未甦醒的項狂風,腦中浮現出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時候他真好笑。
若說到自己當時為什麼要做他的壓寨夫人,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單純的一種直覺,愛玩只是一部分小小的因素。跟他相處的這段時間算長又不長,因為他們從成親那天之後真正相處也就只有這麼幾天,想想他也夠遲鈍的,遲鈍得可愛;還有,他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傻氣的表情、害羞的神色也都好可愛。
想著想著,卓莫兒不知不覺地守了他一夜。
第二天早上,項狂風終於有了動靜,緩緩睜開眼,眨了幾下。
卓莫兒開心地抓起他的手。「你醒了。」
項狂風擰著眉,滿臉疑惑地看著她,「妳……妳是誰?」
「我是誰?」卓莫兒瞪圓一雙杏眼,「你問我是誰?」
「妳是誰?」他神情迷惘地又問了一遍。
「你不記得了?」真的給她說中了?失憶?沒那麼巧吧……「那麼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
「我?」他眼神呆滯地看向前方,喃喃自語:「我是誰?我是誰……」他又看向她,愣愣地道:「我……不記得了。」
「老天!不會吧?」她無力地扶住額頭,「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他搖搖頭,「我到底是誰?妳是誰?」他看了看四周,「這裡又是哪裡?」
盯了他半晌,她問:「你全都忘了,忘得精光?」
他點點頭。
「那好,我告訴你,你聽好了。」卓莫兒眼中閃過一絲陰謀。
他撐起身體坐起來,認真又急切地望著她,「好!妳快說!」
卓莫兒深吸一口氣。「你叫項狂風,我叫卓莫兒,這裡是金銀寨,你在這裡出生、長大,雖然是山賊,但是你出淤泥而不染,除了平日照料你去世的爹娘留給你的山寨外,就是讀書。你有一個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考取功名,而再幾個月正是每三年一次的大考之期,你決定要赴京趕考,因此這段時日要苦讀詩書;但是又擔心山寨無人料理,於是要我來幫你打理這個寨子,讓你毫無牽掛的準備考試。一切就是這樣。」
「那……我是怎麼失憶的?」被下的一雙拳偷偷緊握。
「你啊,唉……不是我說你,吃完東西就亂扔,這下好了吧,踩到自己丟的香蕉皮摔了跤,結果撞到腦子。你記住了,以後一定要記取教訓不要再亂扔東西;否則這次是失憶,下次要是變白癡就慘了。還有問題嗎?」
「那妳是誰?」項狂風語氣僵硬,雙眼深處似乎在極力隱藏什麼。
卓莫兒笑了笑,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我?我是最疼你的姨娘啊!」
「姨……娘?」
「很年輕是吧?因為你娘成親早,我娘生我生得晚,再加上我天生麗質,所以才看起來這麼年輕。你還有疑問嗎?」卓莫兒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架式。
「疑問?」項狂風咬緊牙關,說話已不順暢,「山賊幹嘛要考取功名?」
「出淤泥而不染吧,具體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決定的事我哪會知道,你有空就慢慢想吧,想到了順便告訴我一聲,我也很好奇。沒有問題了吧?」
「沒有!」他說得咬牙切齒,額上青筋直跳。
「哎呀!甥兒你怎麼了,臉色好差?」卓莫兒誇張地叫道。
項狂風倏地坐起來,緊握的拳頭重重擊向牆壁。
「卓莫兒,妳給我閉嘴!」油天咆哮只差沒掀破屋頂。
她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調侃道:「你不失憶了?」
「失什麼憶!老子我什麼時候失……憶……」糟了!穿幫了!
對!他根本沒有失憶,昨天他醒了那麼一下下,碰巧聽到她和黑三他們說的話。於是,他就想到一條妙計──裝失憶,而且經過她昨夜一夜的陪伴,更證明了他想法的正確。她在他受傷的時候變得溫柔多了,像個賢淑的妻子,如果他一直失憶的話,她一定會更細心地照顧他;這樣久而久之,她就會變成他心目中所期盼的模樣,所以他決定裝失憶。
誰知道,她比他更絕!編出那麼一堆瞎話,害得他怒火攻心忘了失憶這碼子事。這下該怎麼著?
「啊,你突然恢復記憶了是吧,相公!」
「呃……對、對,我突然恢復……」對著她那雙透徹的黑眸,他不知怎地就是說不下去。
哼!他一個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不需要她幫他找台階下!胸膛一挺,他厲聲道:「對!我根本就沒有失憶!怎樣?」
卓莫兒聳聳肩,遺憾地道:「不失憶了?好掃興。」
「妳掃興什麼!」原來這女人一直都在玩他,而他還呆呆地被她耍。抓住她衣襟的手縮緊了幾分,沒有鬍子遮掩的白淨臉孔羞惱地漲紅。
僵了一會兒,他洩氣地鬆開手,大步繞過她向外頭走去。
卓莫兒歪著頭,目送他漸漸走遠,心想這次該不會再有人拿棍子打他了吧?
大大地打了個呵欠,臉上疲意盡現,今天她一定要好好地睡上一覺。
第六章
卓府
「少爺,這麼久了,小姐一點消息都沒有,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向卓世弓報完帳目後,俞任柳不放心地問。
靠向身後寬寬的椅背,卓世弓蹙起眉頭,「是啊,都快兩個多月了。」
俞任柳算了一下,「嗯,兩個多月了。」
「這樣吧,你派人去找找吧!」
他老早就想派人去找了,倒不是擔心她,而是要把她找回來,他要關她禁閉,重罰她!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腳踝。等把她找回來,他一定要她好看!他要布下天羅地網!
「少爺、少爺,你怎麼了?」俞任柳看著他那張陰笑的表情,直冒冷汗。
「哦,沒、沒什麼。」糟了!一時想得太入神忘了保持形象!形象!卓世弓趕緊回復翩翩公子的雅態,速度之快讓人咋舌。他清咳了兩聲,「呃,那個……這件事你要盡快找人去辦。」
「可是,少爺你之前不是說過小姐有她的什麼、什麼……」俞任柳皺眉想了一下,「哦,有她的路要走,還有什麼隨緣的。」
「那些啊……」卓世弓搖著手中的折扇以掩飾尷尬,「那些嘛,嗯,是、是啊!她有她的路要走,因緣而行,但是時間好像太久了些,身為兄長,我仍是放心不下;況且依我推算,該遇到的她應該已經遇上了,派人去找她也無妨。」
「是這樣啊!」雖然有點聽不太懂,但好像還滿有道理,俞任柳於是說:「那我明日就派人去找小姐。」
「嗯。」卓世弓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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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狂風離開房間後直奔馬廄,騎上愛馬──黑黑,來到山寨外肆意馳騁,最後在鎮上的一家酒館停下,要了兩罈酒,像存心要把自己灌醉,拿起一壇就猛往肚子裡倒。
真是氣死他了!什麼嘛,為什麼他就是鬥不過她!這麼個妙計也被她識破!
世態炎涼啊!女人都壓到男人頭上來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錢沒還,這輩子來找他討債!
嗯……看樣子他得再想出一個辦法,一個萬全之計來對付那個女人,而且一定要成功,不能再讓她得意下去。
忽然,一隻手搭上他的肩。
「媽的!是誰打擾老子喝酒!」項狂風忿忿地側轉過身,將口中的酒噴到對方臉上。
「啊──」對方發出一聲驚叫。
項狂風抬起眼,「綠萍?」
「真的是你,項狂風!」綠萍狼狽地擦乾臉上的酒後,不敢置信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