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漏掉的他表示不算在內。
好偏心哦!這女人實在是不可愛到極點。「你未免喜歡得太隨便了吧!一堆老弱婦孺。」
老得老,小得小,她的標準根本只有老人和小孩,因為不具威脅性嗎?安德烈暗自吃味。
「你瞧不起老弱婦孺?」風吹掉唐蓮華的帽子,如絲的長髮隨風飄動。
好美。「你留了多久的長髮?」
美得叫人無法形容,細柔飄逸,如一道流泉飛濺,時展清媚,時露冶艷地拍打她乳白肌膚。
那模樣彷彿會說話似的,躍動無限的生命力昭告週遭的生物別惹她,狂放的野性非人類可以控制,閃遠些才不會受傷害。
人傲發也傲,一身的清冷拒人於千里之外,似旁觀者的身份冷眼看世情,嘲笑世人的多此一舉,狂得沒分沒寸。
可是他移不開視線,像一隻愚蠢的飛蛾傻傻撲向冷得要命的火光,結果在死前才發現是冰的折射。
「答非所問。我留多久的頭髮與你無關。」從父母死後她便無心留意發的長短。
「純屬好奇,不過你若染成紫色應該更好看。」安德烈嘗試地說服她。
如果說眼睛是人們的靈魂之窗,那麼她的長髮便是女人的靈魂所在,它點出她靈慧之美。
「要玩變裝遊戲自個去,誰有閒工夫陪你瘋。」他乾脆直接要她把眼珠子挖掉換上紫瞳不是更快。
人一笨真的沒藥救。
「你非要和我針鋒相對才開心是不是?我們不能稍微停戰一天嗎?」他做出投降的無奈樣。
「不行,我思想邪惡愛記恨,某人曾經想把我趕出去。」不用說某人是指他。
啼笑皆非的安德烈很想用大鎯頭敲她腦殼。「我也記得某人把我當下人使喚。」
唐蓮華橫睇了他一眼,「瞧,並非我愛計較,小裡小氣的小鼻子男人同樣不可理喻。」
濕氣很重,天邊凝聚一大片烏雲,大地頓時失色許多,牧羊人趕著羊群回柵欄躲避風雨,狗兒汪汪的幫著主人驅逐羊群。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特別平靜,空氣略顯沉悶沒什麼風,甚至有些悶熱。
若非馬兒奔馳帶來微風,兩人只怕已是一身汗,難以享受騎馬的樂趣。
林間的鳥獸紛紛走避,枝椏間的黃雀低首啄著初生的細羽,拍拍翅膀飛向更深的幽林,不回頭像有惡鬼在後追趕。
真的,太平靜了,所以讓人覺得詭異。
「蓮,你有沒有感覺到一絲不尋常?」停止爭論,安德烈拉住馬兒不再前進。
唐蓮華為他親暱的稱謂微蹙眉心,「我以為你天生少一根筋。」
她早發覺事有蹊蹺,因此無禮地催促他離開,雖然她也不是什麼客氣的善良女。
「你好像對蓋瑞奇兄妹特別厭惡,甚至有種我說不出理由的憎恨。」他不至於遲頓到看不出所以然。
「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也許我憎恨她的幸福吧!」那張無憂的臉讓人想毀滅。
曾經是她的幸福,卻因「他」的緣故而湮滅,她不是卡魯姆,無法以豁達的心胸看開該來的命運,心平氣和接受已發生的事實。
「幸福?」她語中的忿世嫉俗勾起他的憐惜之心。
「勸你別太喜歡她,她活不過六月。」這是她控制不住的本能。
嗄?!誰活不過六月?「你不會是指瑪蒂黛吧?」
她只是個溫雅害羞的小女人而已。
「是或不是自已猜想,我……」一陣平空出現的風掠過她髮梢,她忽然心頭一酸。
淚,由頰邊滑落。
才想問明白的安德烈愕然一怔,忘了先前的話題靠近她,「你怎麼哭了?」
「我哭了?」唐蓮華伸手撫撫溫熱的液體,指尖變得冰冷。
她不哭的,從來就不曾為了傷心而落淚,為何今日竟心痛不已,難以自持的淚流不止,雙手捧不住紛落的淚滴而感到空虛。
還有什麼好失去嗎?
她的父母,她的家園,她的幸福,她的夢,她再也換不回的過去,難道她還嘗不夠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嗎?
卡魯神的磨練未免太殘酷,要她一人承受苦難地走完孤獨,她不想落得和卡魯姆一樣的下場,斷情絕愛孤寂一生,只為成為神的信差。
「卡魯姆……」
「卡魯姆是誰?」她哀傷的眼神讓安德烈聯想到一位曾在萊特家廚房工作的老婦。
看來很老很老了,幾乎像一具活木乃伊,她十分受雪姨的尊重,一點也不像是下人。
唐蓮華眨掉眼中的淚任風吹乾。「她是我生命中的導師,一個我最親近的人。」
「她怎麼了?」他壓下一肚子疑問怕勾起她的心傷,問得很小心翼翼。
雨滴落下像是她的淚,一滴、兩滴、三滴……凝聚了無數的傷心流入她枯瘠心窩。
「我想我知道了。」一隻無形的手輕撫她的臉,不需言語的傳遞。
任由雨水沖洗她的傷痛,她發誓不為任何人而忿怒,可是蟄伏心底的惡靈卻不安的蠢動,似有突破封印之勢。
現在她真的只有自己了,不再有一雙溫柔的手撫慰她,要她堅強。
抬起頭笑著,紛落的雨水請帶走她的淚吧!
「別難過了,我永遠會在你身邊。」不知為了什麼,安德烈不假思索說出這句承諾。
唐蓮華心頭一暖的看著擁抱她的男人。「我像在難過嗎?我是在高興。」
高興卡魯姆的解脫,她終於如願與她深愛的族人及土地長眠於地底之下。
「哭出來會讓你好過點的話,我偉大的胸膛讓你靠。」他故做輕鬆的語氣讓她笑出聲。
「笨蛋,你有天那麼偉大嗎?」淚眼中含著一抹笑,她輕輕將頭靠在他肩膀。
一下下就好,她不能太依賴他,太在意的人往往會失去,她不想害了他。
在雨中,兩人相依偎著,形成唯美的畫面。
可是胯下的馬卻因雨勢逐漸增強而焦躁不安,噴著氣不停地抬抬前足原地踏踩,動物的本能能感覺雨勢的來勢洶洶。
烏雲詭異聚攏,雲層中似有一股邪惡力量逼近,盤旋在多雨的倫敦上空,形成一陣螺旋狀的黑霧,不斷的在擴大。
陷入深深哀戚的唐蓮華接收到那股不善的氣流,推開讓她心安的胸膛凝視遠方雲團,沉寂的眼發出紫色流光。
「有什麼不對?瞧你看得出神。」順著她視線望去,安德烈只看見一片林木。
她回頭不屑的一嗤,「你沒瞧見下雨了嗎?更是遲頓的蠢豬。」
「喂!做人不要太過份,你未免太反覆無常了吧!」好歹和顏悅色一點,別翻臉不認人。
虧他還擔心她突起的難受,好心出借胸膛一副,結果她安份不到五分鐘便故態復萌,變本加厲的出口傷人,害他小小的自尊傷了一下下。
他要收回剛才對她衍生的一絲絲憐惜,她還是一樣的不可愛,簡直是集世界大惡於一身的壞心腸女人,不值得別人關心。
再也不做爛好人,管她死活幹什麼,不知好歹。
「反覆無常是我的個性,你現在知道也不遲。」輕斥一聲,她率先縱馬奔進雨中。
嘟嚷了一句,安德烈連忙趕上去護在她身後,就怕她任性妄為傷到自己。
不曉得是天意使然或是他念力驚人,剛一這麼想,轟隆的雷聲即震耳欲聾,直達地面的閃光似安排好在她馬前一亮,受驚嚇的雪莉抬高前足後仰,胡亂的狂踢、嘶嗚。
一時沒料到溫馴的馬兒會驚惶失措,沒抓牢韁繩的唐蓮華由馬背上滑落,摔在一叢滿佈荊棘的野蔓當中,盤桓其間的紅白斑點小蛇在她手腕輕嚙一口溜走。
「噢!」
「怎麼了,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傷到哪裡?」摔破她的自尊了吧!老要率性而為。
「蛇咬了一口。」她用荊棘劃破蛇吻的傷口,讓毒血排出。
「你的血果然是黑的,難怪心腸惡毒得要命。」安德烈以嘲笑的口吻舒緩心中的緊張,謹慎小心地將她抱出。
不可避免的,他的手、臉同樣遭荊棘留下了幾道紀念品,像是貓爪抓過一條一條的。
「笨蛋安德烈,你看不出我是中毒了嗎?」她氣忿地朝他耳朵大吼。
安德烈當然知曉,只是忍不住要諷刺她一下,機會難得。「放輕鬆點,別讓血流得太急。」
「哼!流光了不正好稱你心意,省得你費心將我逐出你的視線內。」唐蓮華有些嘔地說出激怒他的話詔。
「閉嘴,貝姬,我不想像小時候那樣打你屁股。」正因為那件事傷了她的驕傲,以至於後來她對他一直懷怨在心,有意無意地給他臉色看。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貝姬。」她倨傲的不予承認。
「人的外貌也許會變,但靈魂的本質相同,你以為我真認不出你嗎?我只是不願相信童年的惡夢又回來。」一開始是抱持懷疑態度。
相處一久,從前的習慣和小動作一一出現,要人不相信都不成,自欺欺人的把戲到此為止,天窗一開就關不得了,她休想抵賴。
你才是我的惡夢。「我說不是就不是,你不准和我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