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有點對不起皇廉兮。「我得跟廉兮--」
「等與姑姑、姑丈談過後,我會聽妳說。」皇蓮邦將她的手握在掌中,再次打斷她。
他牽著她,快步通過雕龍鏤花的大屏風。屏風後是一間寬大明亮的起居室,白色的壁爐嵌在厚牆裡,爐額平台擺了一隻插滿阿爾巴泰玫瑰的水晶玻璃器皿,特殊的香甜氣味陣陣飄縈。數不清是幾把輕劍,劍柄相連為圓心,筆直劍身以放射狀朝外,排成一輪圓,固定在壁爐上方的牆面,像朵盛開的大花兒--這應該是個標記,揚天蓮記得皇蓮邦的辦公室裡,也有一樣的擺飾,尖銳的劍頭鋒芒閃爍,不夠平和,似乎有某種象徵。
「劍頭朝外代表不屈服。」這個嗓音發自於一名婦人。
揚天蓮循聲轉頭。
正對壁爐的大玻璃窗將戶外景致延攬入室,像幅天然壁畫,青空白雲染繪了陽光的燦燦色澤。玻璃窗前方擺放了橫鋪l條金色布墊的大理石桌和古典沙發組,婦人手執茶杯坐在舒適的單人沙發裡,正在賞景、享用早點茶。
「姑姑,打擾了。」皇蓮邦牽著揚天蓮踩在大理石地上的手工絲織毯,往椅座走。他們的步履聲倏地沈了下來。
揚天蓮垂首看著地毯,那天鵝戲水、湖邊花草的圖飾織繡得鮮活,她彷彿真的站在湖邊、走在水面,腳步都輕盈了起來。
皇蓮邦手臂圍攬著揚天蓮的肩,一股輕柔但不容抗拒的力量落下,她和他同時坐入雙人沙發裡。
「吃過早餐沒?」和善的詢問近在耳畔。
揚天蓮拉回思緒,對婦人微微一笑。「在直升機上吃過了。」昨天的那場婚禮,揚天蓮跟這位人稱「老太夫人」的海島女主人有過接觸,因此對她並不感到陌生。
「在直升機上吃?!」祭老太夫人看向皇蓮邦。「這怎麼行?」
「我們趕著上高原見姑姑--」
「你可別學你姑丈的壞習慣,老趕什麼時間,人都給趕老了……」祭老太夫人打斷皇蓮邦的嗓音,招來僕傭,低聲吩咐幾句。
兩名僕傭給揚天蓮和皇蓮邦斟了茶,送上蛋糕點心,隨即離去。
皇蓮邦看了看室內,問:「姑丈呢?」
「你姑丈離島巡視產業去了。」祭老太夫人搖了搖頭,將手中茶杯放回桌上。
「年紀都一大把了,還要插手管那麼多事,管兒子就算了,連孫子、曾孫,他都要管,難怪老得比我快……」她說著,慈藹的眸光凝視著揚天蓮,低聲說:「我這白髮啊,是為了配合我丈夫--染的。」她指指自己髮鬢。
揚天蓮笑了笑。祭老太夫人已是曾祖母級人物,聽說她最大的曾孫有二十二、三歲了,不過,除了她略略見白的髮鬢外,她紅潤富有光澤的臉容和穿著居家旗袍的身材幾乎看不出歲月痕跡。
皇蓮邦盯著揚天蓮的笑容,有些走神。
「剛剛看妳瞧那牆上的劍瞧得出神,怎麼--蓮邦沒跟妳提過嗎?」祭老太夫人端起點心盤,用叉子切食,白瓷盤與叉子橫面輕擊出聲。
皇蓮邦定定神思,聽見揚天蓮說她在他的辦公室看過相同的劍花擺飾。
「那不叫劍花,」皇蓮邦開口,覺得她的說法太過浪漫。「那是我們皇氏的家徽。」
「嗯?!」她抬眸看他,表情驚疑。
「沒人跟妳說過嗎?」他以為她跟他的兩位晚輩夠親近的了……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不太確定地回答。依稀記起皇泰清提過什麼劍的指環,皇廉兮似乎也常常在自己的攝影作品角落,標上看似太陽的特殊符號--「也許泰清和廉兮跟我說過……」
皇蓮邦挑眉,低嘀:「是嗎--」他對她的回答不太滿意。「以後,妳不知道的事--尤其是關於妳夫家的,就由我這個做丈夫的親自告訴妳。」
揚天蓮神情閃了閃。她原本以為他酒醒就會忘記的事,現在成了正經事,她似乎真成了他的妻子。
「你一早趕的就是這件事?」祭老太夫人放下點心盤,美眸微瞇審視地看著皇蓮邦的臉。
「是的。」皇蓮邦啜飲一口茶回道。
「你是認真的嗎?」祭老大夫人盯住他的臉,想看出什麼端倪。
皇蓮邦將茶杯往桌面一放,抬眸迎向祭老太夫人。「姑姑很瞭解我,不是嗎,我沒有做過不認真的事--」
「除了昨晚喝得爛醉。」祭老太夫人接了句,像是故意提醒他,他心儀多年的對象,昨天才嫁人,他今天馬上看開?
「我只是太高興多喝了幾杯,Luna總算定下心創作,對我的公司未嘗不是件好事。男人有了理想伴侶,事業一定能更上一層樓。我現在就需要這樣的伴侶--天蓮個性溫柔體貼,很適合我們皇家。」他說,語氣帶著冷靜的分析,絕口不提多婕。
祭老太夫人低斂目光,沈吟了半晌,說:「你姑丈什麼都愛管,就我們皇家的事,他不插手,要我自己管。碼頭管理中心一通知你要上高原,他便趕著出門巡視,他看穿你要來談『大事』……我說,蓮邦啊,你可別讓姑姑我老得快嗯--」語帶玄機。
「我很有心。」皇蓮邦馬上回道。
「嗯。」祭老太夫人應了聲。她知道皇蓮邦有心結婚,但他對揚天蓮是否也有心--這點才是她所擔心的。
「我想盡早舉辦婚禮。」皇蓮邦站了起身,走到壁爐前。「我記得,我父母把戒指放在您這兒。」他取下牆上眾多輕劍中特定的一把,轉動劍柄,一個東西從護手盤掉出,落在他掌中。「果然是這一把。」他把劍放置牆上原位,旋身走回座位,拉起揚天蓮的左手。
祭老太夫人出聲道:「這件事難道不需要知會天蓮的家族?」
一直安靜無語地喝著茶的揚天蓮突然震了一下,眼眸緩慢流轉,視線移向祭老太夫人。
「妳和蓮邦的婚事--」
「我沒有家人……」揚天蓮頭搖得有點急,慌亂地放下茶杯,些許茶汁濺出杯緣,沾污了桌墊流蘇。
祭老太夫人抽了口氣,表情夾雜著苦惱與憐惜。「沒有家人……這……怎麼會呢……」
揚天蓮點了點頭,嗓音微弱地說道:「婚事我可以自己決定。」
祭老太夫人看向皇蓮邦。從揚天蓮執杯喝茶的方式、拿叉子切食點心的動作……她怎麼看,都覺得揚天蓮一定是個名門閨秀,實在不太相信她沒有家世。「蓮邦,也許請你父母來一趟,再--」
「姑姑,我一樣可以決定自己的婚事。」皇蓮邦面無表情,不在乎她是否有了不起的家世背景,他只想趕快娶到一個女人。
揚天蓮抬眸對著他,她的左手在他掌中漸漸冰冷,她想抽回。
皇蓮邦皺一下眉,將她抓得更緊,表情冷肅地盯住她沈靜白皙的臉龐,他知道她有異樣,但沒多問,只說:「妳自己可以決定--那妳是願意嫁給我嗯?」他蹲在她身前。
現在才問她的意願,根本是多餘,她知道他沒要她的答案,也只能愣愣看著他將一枚寶石戒指套進她左手無名指。
「尺寸剛好?!」有那麼一瞬間,皇蓮邦的俊顏閃過驚訝,隨即又沈下目光,沒事般地低喃:「少了修改的麻煩,省時。」
祭老太夫人靜靜看著兩名年輕人,歎了口氣。「當年,你的父母大概知道你會在這座海島完成終身大事,所以把這戒指寄放在我這兒--」
「姑姑,婚禮的事麻煩您了。」不等祭老大夫人說完話,皇蓮邦即開口,深闇的雙眼緊瞅著揚天蓮。
揚天蓮一貫地沈默,不再說話,美眸一眨不眨對著指上多出來的寶石戒指。
「也許是第一次上高原,不適應氣候,天蓮似乎有點不舒服。我們今天無告辭了。」皇蓮邦拉著揚天蓮起身,禮貌告辭後,將她清瘦的嬌軀攬在懷裡,離開祭老太夫人的起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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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遮簷下那盞紅色風鈴的聲音跟它的色澤一樣,充滿熱情的綺想。她彷彿夢見好幾年前,她穿著婚紗在海灘奔跑的景象。
那一場婚禮是在海濱別墅舉行的,前來祝福的賓客很多,即便這是一場沒有愛情基礎的婚禮。
她還記得聖壇設在庭院回字型水池中央平台,得通過白玫瑰和木犀搭成的隧道才能到達,時間是炎熱的夏日,水池裡盛開著睡蓮,清晰的海濤聲迴盪在風中,天空鷗鳥盤旋成一個和諧的圈兒,高高捲起的浪花像她手中的新娘捧花一樣聖潔。
她還記得牧師的福證,記得自己如何說願意……
恍恍惚惚地醒來,一切已成定局。
虛掩的房門外,人影閃來閃去,男人交談的聲音像在爭吵,很壓抑,直到一串玻璃破碎聲響傳來,男人才揚高聲音。
「這樣的婚禮怎能算數!」
揚天蓮緩緩張眸坐起,柔荑往左側的枕頭摸,絲質布料上的餘溫未褪。她赤裸的軀體有點發燙,臉頰潮紅,腿間隱隱作痛,卻一點也不難受,某種歡愉依然停留在她身體裡,昨晚的記憶一下湧回她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