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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岳靖

  她和那個地連臉都記不清楚的丘致廣,手挽著手,通過白玫瑰和木犀搭成的隧道,在盛開著睡蓮的水池中央,聽著牧師的福證,對彼此說了「我願意」,只差一個誓約之吻……

  「妳不能再逃了!揚天蓮!」丘致廣追上她,一把揪住她的肩,扳過她的身子。

  「我們沒有誓約之吻、沒有簽結婚證書,那樣的婚姻不成立!」揚天蓮對上他的臉,急聲嚷了出來。

  路上有些行人對他們投以異樣眼光。

  丘致廣歎了口氣,道:「妳知道,這些年來,妳給我的人生帶來多大的困擾嗎?」

  揚天蓮垂下臉龐,喘著氣不說話。

  「我們找一家咖啡館,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丘致廣放開抓在她肩膀上的手,繼續朝上坡走。

  揚天蓮看著他的背影,重複道:「我們沒簽結婚證書……那樣的婚姻不成立。」這次,她平聲靜氣多了。

  丘致廣停下腳步,回過頭。「妳就是要在街頭談?」他盯著她。

  揚天蓮又不說話了,但也不走動。

  「好吧。我們就在這裡談--」他說著,走回她身前,雙手環胸,仰望天空。「妳大概沒忘記我們的婚禮那天,現場有好幾百位賓客、親朋好友,還有牧師福證……我記得我們都說了願意--公開儀式加上兩人以上證人,我們的婚姻是有效的。」

  揚天蓮睜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的說辭。

  丘致廣撇唇一笑,繼續說:「妳現在嫁給了皇蓮邦,是犯了重婚罪……」

  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惶恐,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台灣,她念的是義大利語文系,完全不懂法律上的問題。

  「但是,妳的犯罪行為是在國外,我想,我這個做丈夫的就算想告妳,也沒轍--」

  「你不會告我嗎?」揚天蓮終於開口,眸光閃動地看著丘致廣。他的語意聽起來似乎是這樣--

  「不是不告妳,是告不了。台灣的民法管不到外國。我也很想告妳呀,畢竟妳當初瀟灑的行徑,讓我成了社會上的笑柄,大家都叫我『被拋棄的貴公子』,我如果去牛郎店當公關,也許不用取花名--」丘致廣自嘲地笑了笑,問揚天蓮:「妳覺得我哪裡不好,當初為什麼要逃?」

  揚天蓮低垂臉龐,只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如果解決得了問題,我就不用千里迢迢來找妳了。」丘致廣看著她烏黑的髮絲。她還是典雅的短髮型,不過比當年長一點,似乎想留長,人也多了成熟風韻。

  揚天蓮拾起頭問他:「我該怎麼做?」

  丘致廣突然說:「其實,我很喜歡妳……」

  揚天蓮呆住。

  他哈哈大笑起來。

  她皺起眉,道:「我是認真想解決這事--」

  「我也是認真的。」他止住笑,眼睛對著她。「妳必須跟我回台灣補辦結婚登記了--」

  揚天蓮像是被嚇著般,目光直勾勾瞪著他看。

  丘致廣笑了笑。「別這樣……我也想要有自由身啊。」他說著,從口袋掏出一個東西,交到揚天蓮手上。「妳看看裡面吧。」

  揚天蓮看著手裡的相盒墜煉,疑惑地瞅了丘致廣一眼,才打開小小的扁圓形相盒,裡頭有兩張照片,一張是女子獨照,一張是同一名女子抱嬰孩的照片。

  「那是我的戀人和最近剛出生的女兒。」丘致廣發出溫柔的嗓音。「她不能永遠只當我的情婦,我的孩子也不能是私生女--」

  「她!」揚天蓮想起什麼似的,抬起臉龐。「她是當年送我到機場的好心小姐……」

  「看樣子,妳已經想起來了。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當年載走的,是從我的婚禮逃走的新娘。總之,有很多陰錯陽差的事。最近我們想結婚,才發現結不了,其實我的問題比妳多,不過,妳能幫我解決的,就是跟我回台灣辦理結婚登記。如果不辦理結婚登記,我們便無法離婚,那段有眾人見證、卻有名無實的婚姻關係會一直存在,我和她在台灣,無法像妳這樣,讓民法管不著,妳懂嗎?」丘致廣乾脆把話說明。

  揚天蓮小心地收好相盒墜煉,還給他,說:「我會找個時間--」

  「天蓮!」一個叫喊的嗓音傳來。

  揚天蓮循聲轉頭,看見皇蓮邦正從來來去去的人影中走來。

  丘致廣看著皇蓮邦走近,對揚天蓮說:「我會先回台灣等妳。」語畢,他旋身,穿越維內多大道,走人兩棟古跡大樓間的小巷弄。

  皇蓮邦看到他的背影了。他什麼都沒問揚天蓮,拉著她,往公寓的方向走。

  揚天蓮也什麼都沒對他說。

  回到公寓裡,她看見他剛毅的下巴有道細長紅痕,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他。

  他抓住她的手腕,說:「回海島。」

  當天午後,他像是強擄民女的盜匪,旋風似的帶著她搭私人專機,離開義大利。

  ☆☆☆☆☆☆☆☆☆☆  ☆☆☆☆☆☆☆☆☆☆

  搭專機,轉水路,來回海島的路程本就遙遠,短短幾天內,揚天蓮歷經了長途旅行的折騰,身子其實已經有點吃不消。

  皇蓮邦的私人船艇於深夜時刻進港,停靠在菜園灣碼頭。皇蓮邦抱著體力透支、沈睡不醒的揚天蓮下船,乘車回海濱別墅。

  皇蓮邦遣退所有僕傭,親手褪去妻子的衣物,摟著她入睡。他們分房太久、在義大利又冷戰,都快忘了彼此的體溫。今晚,他能這樣抱著妻子--

  真好。

  皇蓮邦吻吻揚天蓮的睡顏,閉上限,很快地睡著。

  直至大清早,僕傭拿著無線電話筒走到床邊,低聲叫醒他,將話筒遞進床架簾幕裡給他。

  皇蓮邦背靠著床頭,視線落在妻子身上,耳朵聽著話筒裡的聲音,回道:「過一陣子再看看,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不適合回去那邊……」

  揚天蓮聽見他講話的低沈嗓音,慢慢甦醒過來。

  「我知道。我沒有不回去……」他的嗓音有點失了耐性,卻又刻意控制著。「我說過,她身體還很虛弱,不適合回去--」

  揚天蓮側臥背對著皇蓮邦,嬌軀在被子裡輕輕動了一下,他的手立刻探過來摸她的肩膀。床畔桌的小夜燈還點著,她聽到他說:「您知道姑丈的海島現在幾點嗎?您既然知道我們昨晚深夜才從義大利回來,就該清楚我們根本還沒好好睡上一覺。我晚點再回您電話。」然後,她感覺他傾身將話筒放到床外,一會兒,他重新躺回床上,胸膛貼住她的背,手臂環抱她的身子。

  揚天蓮在他懷裡翻身,抬眸看著他。

  「吵醒妳了?」皇蓮邦低頭對著她的美眸,手掌在她裸背上下來回撫著。

  揚天蓮閉上眼睛,睡下不,略微急促的呼吸吐在他頸側,起伏的柔軟酥胸摩擦著他的胸腹。

  皇蓮邦心猿意馬起來。他們真的分房太久了,早該解除宇妥醫師「意圖式」下的分房令的……

  皇蓮邦的手在被子底下抬起她的一條腿往自己腰側跨,唇吻她的小嘴,低語:「可以嗎?天蓮--」

  揚天蓮沒說話,跨在他腰側的長腿,微微動了動,小腿勾住他的腿。

  皇蓮邦加深吻,妻子跟他一樣期待著。

  「蓮邦,」揚天蓮睜開眼睛,在他要進入的剎那,推抵他。「宇妥醫師說,小產後的幾個月,很容易受孕……」

  皇蓮邦眸光一閃。「妳要我避孕嗎?」他的確記得宇妥說最好讓小產過的身子調養一年,再懷孕,對妻子會比較好。不過,他現在很想知道--

  「妳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他沈聲問她。

  揚天蓮垂眸,想起他在義大利講的那些話,靜默了許久。

  皇蓮邦翻身,半身探出簾幕外,拉開床畔桌抽屜取了東西,回到她身邊。「妳要我避孕,我就避孕。」他打開宇妥交給他的小藥罐,長指挖取一點香味特殊的藥,搽在自己挺拔的慾望頂端,再取一點往妻子幽徑抹。

  揚天蓮扭動腰肢,感覺他的指在她體內抽動,轉了一圈。「蓮邦……」纖指在他的肩頭抓出紅痕。

  皇蓮邦抽出手指,一條長腿擱進她兩腿間,側臥身子與她結合。他說了句義大利文,那意思是,他其實很想要有兩個人的孩子。

  揚天蓮流下眼淚,說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她在高原醫療中心見到他時,沒掉的淚水,在義大利被他言語傷害時,沒掉的淚水,現在全傾而下,越哭越傷心,還問他,她何時得回去草原的房子工作。

  皇蓮邦突然覺得自己可惡透了,雙手緊緊抱著她顫抖的身子,說不出一句抱歉,唇不斷吻著她的淚顏。

  她是心疼那個孩子的,他怎麼會以為她不想要孩子呢?

  她並不是不想專心當她的妻子,他怎麼可以說那些殘忍的話傷她的心?

  「天蓮--」他大掌抹去她的淚水。

  她閉合眼眸,抽泣地埋進他胸懷裡。

  他撫著她的肩、她的背,直到高潮後,她睡了去,一句義大利文,才自他口中低沈地脫出:「Sono  spiace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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