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樓梯走上主席台,前端鋪著紅布的長桌上擺滿大大小小簇新的獎盃、獎品,她的心情很興奮,總覺得今年的運動會和往年很不一樣,似乎是擴大舉行。
一名認得她的年輕助理見到她,放下便當朝她跑來。「小姐,你來了,吃過飯了嗎?要不要也來一個?」助理指著階梯上三大袋香噴噴的排骨便當問。
夜心搖頭幽默地說:「運動比賽前不合適把肚皮撐大,會輸的。」
「糟了,我吃了兩個便當呢!下午要跑一百公尺可怎麼辦?」助理誇張地大叫,逗得夜心笑了。
「怎麼沒看見我老爸?」夜心問。
「董事長和高層員工全出動去機場接一位大股東啦,聽說那位大股東下午會來參觀我們的運動會,還會來頒獎給我們呢!」助理說。
「那麼大的陣仗去接人!」這位股東肯定是重要人物嘍!
「小姐,這裡好熱,我們過去那邊坐嘛!」助理揮著汗說。
夜心在箱子裡取了一瓶礦泉水,隨她一同到遮陽棚下坐定。聊天中,她從助理口中得知公司最近經營得有聲有色,好像還要增資到對岸去設廠,擴充生產線,她替父親感到開心。
下午兩點,運動場上已開始比賽一百公尺賽跑,夜心在看台上當啦啦隊,和大家一起不停地喊加油。
接下來的比賽項目就只剩跳遠,和最後一個項目的快步競走。夜心下樓進了運動場,和參加的員工們去領號碼牌並別在胸前。這時主席台上傳來一陣歡呼聲和掌聲,她好奇地仰頭觀望,從她站的角度往上看去,認出了老爸的背影,他回來了,所有員工們全圍成一團熱烈地鼓掌,一定是在歡迎那位股東,但人太多阻礙了她的視線,她沒榮幸見到那位大股東。
很快地輪到她上陣了,她和一群員工們走到定位,裁判一聲槍響後,她快步地順著跑道往前走,大夥兒可沒因她是老闆的千金而讓賢,個個都認真想搶得第一,最後,這場比賽夜心得到了第二名。
她拭著額上的汗珠,開心地跑上樓去準備領獎盃,主席台響起樂聲,老爸已一一在頒獎。
她跟著員工排隊,眼看著許多得名的人笑嘻嘻地抱著獎盃,她也露出喜悅的笑容。
一直到該她領獎,站到老爸面前,不經意中看見一個坐在前排位子,頭戴著棒球帽,身著白色運動服的帥氣身影,她驚詫的臉上頓時失去笑容。
那個人竟是斯祺傑,他就坐在主席台的主位上,一些高級幹部全都在他身旁正襟危坐,難不成他就是那位「大股東」?
他也看到她了,目光是那麼的饒富興味,一點也不像她震驚得六神無主。
這當口司儀宣佈:「現在我們請斯總裁來為我們頒這個獎項。」
斯總裁?
她不懂這個尊稱是指他是斯氏財團的總裁,或是曲氏電子的總裁?聽起來怪怪的,像是他的職權凌駕於她的父親之上。
她真想逃掉,可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頒獎台這裡,還有員工在負責照相,若她就這麼跑了,不只父親面子掛不住,還會讓大家看笑話!
為了表現識大體,她僵直地站在那裡,心底是淒風苦雨。
他上前來,遞給她一座獎盃,她希望自己可以和別人一樣輕鬆的接過獎盃,然後不引起注意地快快離開,她伸手緊緊地抱住,忽略他伸出的手,死也不想和他握手,偏偏負責照相的員工嚷嚷。「小姐,握個手留影,我們要刊在公司的季刊上呢!」
這麼好意的提醒,對她而言卻像是要把她推下地獄。她飄忽地望向老爸,他竟是笑盈盈的,像在鼓勵她。
她沮喪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正要抽出,卻被他緊緊握住。「我有傳染病嗎?」他說得很低沉,眼神也沒有落在她身上,她懷疑他只是說給風聽的,她卻已脹紅臉,渾身通電似的惴慄不安。
在他放開她後,她已難堪得快昏厥,連要逃跑的力氣都消失了。她黯然地往看台走去,溜到樓梯間,到樓下把獎盃綁在腳踏車後座,牽著車跑到出口,正要騎上,一輛房車開過來擋住她的去路,她急急要找出路,但那輛車開了門。
宋學仁拿著一束花,笑容燦爛地向她走來。「恭喜你得獎,這是特地為你選的花,百合代表我潔淨無染的愛,愛莉絲代表你的甜美,玫瑰代表我們對愛情的夢想……」宋學仁像在朗誦詩歌般。
夜心聽得額頭直冒冷汗,眼見著散會後員工們一一走出來了,好奇地對他張望,想必斯祺傑也很快會下樓來,她不能再見到他,雖然她心底還有他,但她實在怕了他的絕情!
「學長,我不能收,請你不要為我破費,不值得。」夜心著急地婉拒。
「你不收下我就不走。」宋學仁糾纏不清。
夜心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聽見斯祺傑和父親,還有一群高級幹部說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心一驚,不敢回顧,匆促且苦惱地對宋學仁說:「我真的不能收,對不起。」她牽穩了腳踏車鑽出人群,很快騎上,直奔回家。
宋學仁拿著花,愕然地看著夜心遠去,立刻自我檢討為何詩歌和這束花對她起不了作用,到底是哪一句說得不好?
「送花給夜心嗎?」
一句沉穩的問話打斷了宋學仁的苦思,他回過頭去,驚見一個英挺的男人立在他眼前,遲疑地回答:「是啊!」
「給我吧!」斯祺傑冷蔑地說,這傢伙熱烈追求的精采過程,他不但盡收眼底,還很「感冒」。
「你是誰?」宋學仁覺得被唐突了。
「她老公。」
「啥!」他的腦袋還沒來得及解讀這三個字,手中的花已被奪走,而且變成天女散花!殘剩的可憐枝丫還被扔到地上、踩在腳下。
「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否則你會和你的花一樣。」斯祺傑厲聲警告。
「喔……喔!」宋學仁大氣不敢吭,被嚇慘了,這男人狂傲的舉動和森然的眼神讓他懷疑自己遇到黑社會了,為了保命,他快閃進車裡,速速逃命去也。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也全被嚇到,除了曲超群,他不只面不改色,目光還猶帶讚賞,走到斯祺傑身邊,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低語:「別擔心,夜心從沒接受過任何人。」
斯祺傑淡笑,不發一語,他看得出她沒有接受那個男孩,但相同的她也沒有接受自己,剛才在主席台上,他已充分感受到。
「先到家裡休息,晚上替你接風洗塵,夜心出門一向都騎腳踏車,等我們到家時她還沒到呢!就算給她一個驚喜。」曲超群說道。
斯祺傑點頭,和他一同走向座車,心底並沒有曲父那麼樂觀,只怕自己帶給夜心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經過一年周密且長久的計劃,他不只成了曲氏的大股東,持股高於曲父,還是實質的總裁。
從大量向曲氏下訂單,再主動要求合作,他拉攏了曲超群接受他成為重要合夥人,不只參與公司行政,出資擴大公司生產線,重組公司型態為跨國企業,為曲氏帶來無限生機,更獲得曲超群的信賴。
他的目的在於讓曲超群重新接納他,也唯有如此,曲超群才可能協助他,繼而同意把夜心嫁給他。
曲超群同意了,並答應不插手他們之間的發展過程。
這樣仔細地鋪路,當然這也是他設的一個陷阱,這次他不只要狩獵她的人,還要得到她的心。
一年前,他遠離比利時,遠離她,一個人到日本北海道。當夜,他立刻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將她割捨。她的淚眼總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她的甜美、羞怯教他難以忘懷,不同於所有的女人,她用細緻善感的情意緊揪著他的心神;教他總覺得自己對她有所虧欠,對她有一份責任,在為她敞開心門後,就這麼輕易地放她離去,絕不是他想要的最終結果,他不該把她丟回台灣不管。
既然她質疑他對她「好的定義」,那麼的在乎著,那他何妨用一生的時間來讓她體會他對她濃烈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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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回到家時已累得喘不過氣來,通常她都是愜意地踩著腳踏車,很少這樣疲於奔命地飛車。現在她最想做的就是進房裡沖澡,然後倒在床上睡一覺。
她把車牽進庭院,拿起後座那只獎盃時還猛然心悸,一想起斯祺傑人就在台灣,還和父親的公司有重要關聯,她就有說不出的徬徨。她壓抑下不安的感覺,匆匆進屋,告訴自己回家是最安全的。
「媽、六嬸……我回來了。」她進了無人的大廳往挑高的樓上揚聲喊,沒人回答,心想媽媽可能去逛街了,傭人六嬸可能到隔壁和人聊天去了。
她放下獎盃,下意識地不想抱回房裡,倒了杯水就上樓去。在走廊上她隱約嗅到一股男性的青草沐浴氣息從隔壁房裡逸出來,她有些恍惚,那像是斯祺傑身上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