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覺得是你做錯了!」她坦而直言地看他。
「在你面前,我好像就從沒做對一件事能獲你讚美的。」他審思的咬咬唇,瞅她。「是嗎?」停頓半晌,復問。
幽邃的眸光,思索的神情,研判的黑瞳,這穿透人心的視線望得她臉泛紅、心蹦跳,望得她不由自主地想逃開他,使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默默思考。因為她發現,在他沉穩的外表下,另有一股暗藏的力量由他身體透射出來,攪亂得她心緒不安,意志昏沉,六神無主!她撇開臉,慌亂的囁嚅啟唇,手指在無意識的搬弄著。
「你的是非對錯還輪不到我來評判論定!」
「既然這樣——」他遲疑的欲言又止,看看文案,再瞟瞟她,輕緩說:「就請你出去吧,我還有公事要辦。」
她掉眼回望他,急步的奔上前,雙掌拍上他桌案,忿怒的嚷:
「出去?你輕易開除了一個人,這樣簡單吩咐我出去便算了?」
「不然你想怎樣?」她也激怒他了,大力拍案起身,他一肚子火正嫌無處排妥,在此刻爆發了開。「怒氣沖沖找我吵架,就是你跟人理論的方式不成?」
「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來見你!」
「哦?難道還是我逼你,激發了你的潛在實力?」他冷嘲熱諷著。
「你要這麼解釋也未嘗不可。」她倔強的不服輸。「我希望我們都能成熟、理智、平心靜氣的共同討論這事。」
「我和你沒什麼好討論的,」他表明態度。「尤其在這件事情上!」
「究竟他和我有關!」她急迫的,無法置身事外。
他深究的目光在研判她,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你和他什麼關係?」危險的瞇起了眼,他的聲音飽含風暴氣息,狂肆欲雨。「我看他不像是水柔的父親嘛!他是嗎?」盤起手臂,他又在譏刺、污辱她了。
「你除了羞侮我,還會不會別的事?」她忍耐的按捺性子。
他撫額低啞的乾笑兩聲,斜睥睨她。
「原諒我吧,別剝奪我畢生唯一的嗜好與樂趣。」他這話,一聽即知毫無致歉的誠意。
「你的嗜好樂趣我管不著!我只問你,你為什麼要開除他?」她切入正題,不放鬆的追問。
他沉思的摩娑著下巴,歪過頭去看她,眼神更莫測高深了。
「你不覺得,這問題同樣是你管不著的範圍?」
「果真是這樣,我就不會進來了!」
他再度沉吟的思索半晌,終於有了決定。
「你一定要知道?」
「不錯!」
「好吧!我告訴你!」他寬大的,「我開除他,因為我高興。」
「你說什麼!?」他平常的陳訴,她驚疑的不可置信,以為耳朵出毛病了。
「都聽清楚了,何需還勞煩我重複一遍?就算你留戀我的聲音,可以請我說些其他有情的話,不必只拘泥公事上。你知道,員工的私下生活情況,我也很有興趣瞭解的。」
「請注意,這裡是辦公室。」她正經嚴肅的繃緊了臉。
他故意誤解她話意,興味正濃的附和言笑。
「你是指——今夜要我到府上去談……」他存心停頓一拍,續往下說:「你我的私事?」
曖昧的眼神,捉弄的臉色,調侃的語調,何止聽了不舒服,看了更叫她氣惱,水藍掉開頭,硬是不看他,手一伸,比向了大門。
「算了,我不問了,」她放棄的作罷,垂頭喪氣。「你可以走了。」
雷遠呆怔片刻,好半天,才慢吞吞的探詢說:
「這間……應該是我的辦公室吧!」他提醒著。「你老人家不致又記憶衰退,忘了吧?」
「哦!」這一提醒,她才猛然記起。都怪他時常往來她家,才害她一時迷糊了。「那我出去好了。」
「慢著!」他起身橫檔住她離去的腳步。水藍煞住步伐,以免撞上他。「不問出結果,你捨得走?」
「這麼說,你現在又捨得招認了?」
「在我的地盤,遣字用句最好小心點,不要說得太難聽!」他低啞的嗓音輕響她耳畔,炯亮的眼瞳對上她極不耐煩的黑眸,沉聲警告著。
水藍舒緩的展顏淺笑。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你認為是就是。」他滿不在乎的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這項罪名是觸犯了刑法第幾條?」她臉上依然掛著甜美的笑靨。
「這問題,要不要請本公司的法律顧問給你解答?」
「你方便的話,我不反對。」
「既已罪名成立,我不在意是否再多加一項過錯!」他一字一碎步的上前逼近她,「你,從今天起,不准再和任何人單獨約會,除非有我的允許,否則後果就會和他相同!我說到做到,你若不信,儘管試試,看看是你施展魅力的手段強,還是我專斷獨裁的力量大!」
水藍愕愣得直往後退。她的心起了反感,她的意志開始抗衡,從沒碰過這麼不講理的人物,他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專門和她作對!她的所言所行由她自己負責,她和誰約會又干他何事,他要出面強加阻攔,她也沒干涉他自由呀!這在刑法上又犯了第幾條?
「你憑什麼?」她惱怒的喊,背脊抵住牆角,退無可退了。
「憑我是你的上司!」他暴躁的粗嘎回吼,扯開嗓門,比誰聲音大似的。
「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嘛!」她嘲謔的。「真照你所言,雷大總經理,你為何仍霸佔此處,未被開除呢?這任何人,總不會不包含你吧?」
「真不好意思,這條例剛好不包括我在內!何況我們之間,一直有個水柔介入其中,從未曾有過單獨相處的經驗,因此這條件基本上我就不達到標準,這是否正是你深感遺憾的地方?沒能與我單獨相約?」他狡黠的面龐直逼迫他。「我無所謂,只要你開出時間、地點,我一定準時赴約,不致讓你久候不至,或者,選期不如撞期,就今夜吧!我實現你長久以來的夢想……」以手指托起她下巴,他眼中隱藏真情的注視她紛亂的清眸,迷惘呆惑的表情,深摯輕柔的問:「和我約會,如何?」
「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迷茫許久,水藍一掌揮開他。
他自知無趣的把手撐上牆壁,頭低垂望她。
「這就是你對我的評價?」他皺皺鼻子,怪模怪樣。「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至少我認定,我比你中午那傢伙無論在外貌儀表上都強過千萬倍,我說的是不是?」
她輕視淡藐的瞅他,不屑至極。
「敢問閣下具有多少優點,竟如此大言不慚的誇耀自己啊?」
「你看呀!」他往自己身上一比,意氣風發的任她瀏覽。
「我正是看不出才請示你,」她表明,「可能,你也相當瞭解自身根本全無優點可言,才回答不出,想由我代為解圍的,是嗎?」
「這是句很傷人的話。」他受創的甩了甩頭,想甩掉那份愁悵,但不到一會兒便又恢復自信,神采飛揚的凝著笑意說:「你不認為我滿身都是優點?我俊逸雄壯、風度翩翩、帥氣英挺、滿腹經論、才氣縱橫……」
「夠了,」她制止的打斷他,「我只看到你滿身缺點,你囂張跋扈、任性妄為、驕狂惡霸、目中無人、公私不分……」
「你說完沒?」他粗魯的截阻她話,不容她再批評下去了。「優點你找不出,缺點你倒是數之不盡!我站這兒,就是等你來奚落我一番,教訓我的嗎?」
「看不出雷總的智商比我想像的還高出許多!」她嘲訕的冷語相諷。
他倏地變了臉。「只因我開除了他,你就把曾經對我的好印象完全抹煞了?你甚至不去想,我為什麼會這樣做?」一腔怒潮熾燃胸間,雙眼死瞪著她,他臉色由慘白而轉為鐵青了,可怕依舊。
「你弄錯了,總經理,」面臨險境,她仍冷靜異常。「從來我對你就不曾有過好印象,那是你自作多情、自以為是!至於你的動機……我很清楚,你是由於嫉妒吃味,才藉機挑他毛病,故意引他與人起爭執衝突,才好趁機開除他!我猜的沒錯,分析的都對吧?」
他激賞的鼓鼓掌,讚揚的眸光在稱許她清晰的思路,條理分明。
「原來老天是公平的,容貌長得差,總會賜你個好頭腦以資平衡嘛!」他趁機報仇,冷眼哂笑。水藍毫不動氣,罔若無聞。他心有不甘的繼續恨恨說:「既然知道我會嫉妒吃味,為何還與他談笑自如,是故意刺激我嗎?抑或你玩的花樣,你有意折磨我!存心漠視我的感覺,忽略我的想法,我今天一切作為全是你預料中的結局,是嗎?你在測量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有幾分,是嗎?」
「別做錯了事還把責任摧給我!」她抗議的叫嚷。「我和他不過是認識許久的老友,如今再次重逢,為什麼不能一起去敘敘舊、聊聊天?除了公事,連私事我還得向你報告嗎?你並不是我生命的主宰,更沒權利操縱我私人生活,我勸你還是盡早認清自己扮演的角色,別妄想我另有不良企圖。再老實告訴你吧!我心裡最厭惡的就是你這類故裝闊氣,佯裝灑脫的富氣公子,仗著家勢、仗著錢財、仗著俊帥的外表……」她一字一語咬牙低訴,黑眸愈深深凝聚不化的恨意,彙集眼底。「你或者曾無往不利的手到擒來,但我絕不會是你下一號無辜的犧牲者!我不是十六、七歲的清純少女,會無知的上你當、受你欺騙,你找錯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