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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紫衣

  「這不是暗示,是明示!」他坦白說:「否則你以為誰有這能耐提舉你升上高位?」他嘲諷的,目光在恥笑她。

  水藍平淡的巧笑,漠不發火。他若想以此激她,是白費心了,她不想生氣時,是任何人也激怒不了她的,可惜他不明瞭,還試圖引爆她蘊藏的凶焰,豈不枉耗心力、自討沒趣?她亦不懂,竟有人喜歡見別人生氣才高興的,他倆又非是仇敵!

  「我是否該感謝你的善良大方、仁者讓賢?」

  「只要你願意,我不反對。」他無所謂,不拘泥這套俗禮。「你前任工作是怎麼丟掉的?辭職?」

  「開除!服裝店的老闆娘認為老闆待我太好了一點,所以……」她看一眼他,無奈的笑容已說明了結局。

  「你是會讓人感到威脅的。」他同意。「那間服裝店,店名叫什麼?」

  她一怔。

  「幹嘛要知道?你總不至於要去砸店吧?」

  「我像是做壞事的人嗎?」他瞅她一眼,不滿的。「我不過想向她親自道謝,若不開除你,你怎會到我公司應徵,甚至——」他住口不說,她卻緊迫相逼——

  「怎樣呢?」

  「為我增添了一名得力助手!」這是表面話,暗地裡,他也不甚瞭解他真正想說的「甚至」是什麼?或許,時間能為他找到解答吧?「你家裡除了你還有些什麼人?你為什麼沒和他們住在一起?還有——你的丈夫?」他很不願提,卻不得不強抑嫉妒,佯裝平靜的問,內心隱有一道傷痕。

  「如果你的視力像你的頭腦一樣精明的話,你該見到我填的婚姻狀況是——未婚。」她輕輕吐語,定眼看他。

  「不然你想我為何會這麼驚愕?」他也凝神瞧她,蹺起了腳。「把你所有的情況告訴我,我要知道。」他輕描淡寫的交代。

  「你要知道?」她喃喃重複他所言。「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你要知道,我就得把私人秘密全部說給你聽嗎?」

  「哦,忘了加上四個字——毫無保留!」他得寸進尺的,看不出她臉色已有點僵硬,聲音已有點勉強了。

  「你不覺太過分了?你有什麼資格盤問我這些?」她聲冷面寒,臉龐已無笑意。

  「憑我坐在這間辦公室的實權就夠我逼問你!」他亦陰沉的暗了顏,目光冷漠。

  水藍不畏強權的正眼視他,淡然哂笑。

  「很偉大嘛!雷總經理。」她加強語氣稱呼他。「首度表明身份,便要對我一位新進員工施加壓力,我真是承受不起,更不覺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你不開心?我看,我還是出去好了,免得在這惹人嫌!」她自位子上站起,出乎意料地,他按住她擱在桌面的手背,留住了她。

  「算我錯了,」他難得低頭的,在一個女人面前。「留下來,別走!」聲音中飽含一種乞求的意味。

  這語調軟化了她。她本是這樣的人,對方先道歉,她便不再堅持自我原則。

  「我沒走,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這兒?」她以行動證明言論,重新坐了下來。

  「我們能好好談談嗎?」他徵詢的,態度改了很多。

  「可以。」她點頭,又及時補充一句:「只要別再談到我的私事。」

  「那是個秘密?」

  「就算是吧,不要再問了,行嗎?」她想躲避,下意識逃開了臉,視線落到地面。

  他收緊握住她的手,強逼她回眸凝視他。受到這股壓力,水藍不克自制的悄悄回神相望,四目交接,他眼神淨是研究、思索、深沉匯聚的光芒,使她不由自主心慌意亂了起來。這眼光和方才在飲水機旁的關切全然不同,而是混雜了一抹……她也不甚明悉的感覺,似乎是……深情與矛盾!這大大的嚇壞她了,從沒碰過這類狀況,從沒見過這種眼神,他彷彿想傳達某種訊息,借由他的雙瞳,要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透他心中想法。於是,本能地,她睫毛一垂,目光又落往他處。

  「為什麼逃開我?」他不放過的追問,雙眼銳利的盯住她。「我對你僅是關心!」他強調的,只有心裡明瞭,滾蕩在胸膛的波膛的波濤巨浪並不若外表的平靜單純。

  「多謝了,我不需要!」她斷然否拒。

  「那你需要誰的關懷?水柔她父親?」他奪口尖刻的反問她,感覺自己被一層妒意所征服。「她為什麼跟你一樣姓水?為什麼會連她父親也沒看過?你究竟還隱瞞了我什麼?當未婚媽媽令你很有滿足感嗎?」

  又變臉了!他態度陰晴不定的叫她難以捉摸,真從未碰過這類怪異瘋狂的男人!

  「水柔是我的女兒,她當然該跟我姓水!至於其他的,那不關你的事!」她使勁抽出手,胸口燃燒著一把火。

  他的眉毛迅速聚攏,印烙了好幾道深深的刻痕。眼神凶冽、凌厲,像把刀,直直的投向了她,將她一剖為半,卻仍消不掉他滿腔妒火。

  「不關我的事,又關誰的事?他為什麼不要你?他知道水柔的存在嗎?你曾試著找尋他過沒有?還是你那健忘的頭腦早已把她父親給忘了,你壓根不記得那男人是誰!更甭提向你女兒說明她身世的由來!」

  水藍咬緊雙唇,手握成拳,呼吸急促、眼睛憤恨的怒瞪他,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怎麼?我都說對了?你無話可反駁我了?」他變本加厲,更囂張嚴厲的指責她,盛氣凌人。「我真不敢想像,萬一全公司同仁皆發現你未婚生子的事實,他們會拿什麼眼光看待你,及你的女兒?嘲諷是不用說了。你或者不在乎,但水柔就不同了,他們會叫她『私生女』!這稱呼——似乎不太雅致吧?這你想過了沒?」

  「姓雷的!我不許你污辱水柔!」她厲聲喝令。

  他仰天大笑,放肆又狂妄。

  「我是在污辱你啊!小姐!」他強調地嚷著:「水柔何辜?連帶受你牽累,我真為她可憐。」

  無怪她一進此門,就有種惡運臨頭之感!她真恨那個下午,為何誰都不撞偏撞上他?無端替自己招惹一肚子閒氣!

  「你想我怎麼做?」她冷靜的開口,毫不激動。

  「你很聰明,會猜中的!」他點根煙,濃濃的噴出一大口,霧氣在空中凝聚,遮醃了兩人目光,一切都變得灰濛濛的。但僅是一剎那,煙霧褪盡,他們又清晰的看見了彼此,各自接受對方冷漠、淡藐、寒凜的注視,怨恨交熾。

  「我不會辭職。」她才不稱他心意,哪怕他有權驅逐她離開。何況,她隱約感覺到在他話中另有暗藏的原意;他不過是想激怒她套出水柔的父親為何人,不會真正放她走的。「不僅因我需要這份工作,再者,你能僱用我,也表示我具有潛在的實力,我豈能辜負你呢?總經理!」

  「很好,但願你確實不會辜負我的心意,」他含有深意的眸子直瞅視她,內蘊一股令她心跳的魔力。「永遠不會!」

  ☆☆☆☆☆☆☆☆☆☆  ☆☆☆☆☆☆☆☆☆☆

  翌晨,水藍和女兒正在共進早餐時,門鈴響了。這麼早會是誰呢?向來都是由她帶水柔下樓,莫非包太太親自上來接水柔?水藍不解的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正是她最厭惡見到的鄰居——雷遠。

  「嗨!」他招招手。

  水藍二話不說立即把門順手一帶。他似早已料到,反應極速的以手撐抵住門,推了開來。

  「你這門——好像不太牢固喔!手一鬆它就自動要關上了。」他裝蒜的,佯裝去檢查門鎖。「要不要我幫你修理看看。」

  「你來做什麼?」堵住門口,她不客氣的問,半點請他入內的意思也沒有。「專程幫我修一扇沒壞的門?」

  「不,我是來向你問好、道早安!」他笑臉迎人,像沒看見她一臉不悅。「你不請我進去嗎?」

  「你不是只來道句『早安』的嗎?」她點醒他,以免他一早起床神智猶昏沌迷離,模糊不清。

  「該不是想趕我走吧?」他尷尬的笑眼望她。

  「你能有自知之明最好,恕我不送!」她又要關門,趕人之意很明顯了。

  迫於無奈,他只好說:

  「實際上,我一大早來打擾你,是因為我剛在陽台收衣服時,一不小心讓風吹跑了衣架上的領帶……」

  「然後呢?」

  「很不巧的,那陣風把它吹到了你們家陽台。」他順應她意的接了話。

  「再然後呢?」他有耐性拖,她也有耐性磨,大家來比賽嘛,看誰最有興趣不把話一次說完,讓對方猜測。

  「就換你該有所行動了。」他指示著,提點至此。

  「你認為我當有什麼舉動?」她明知故問。

  他大驚小怪的張大眼瞧她,怎麼一夜之間她又突然變笨了?

  「自然是去幫我把領帶撿回來還給我啊!這小事還要我教,唉!」他感歎的搖搖頭,好似明師碰上了位笨徒弟,拿她莫可奈何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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