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七哥哥,你當真沒把那個色魔打死吧?他是真的被捉人大牢沒錯吧?」小九憂心地問。「打死了人可不好,是要吃重罪的,就算是為我報仇也不能犧牲你自己的自由啊。」
「我沒有。」他淡淡地搖了搖頭。
雖然他很想,想得要命。
「天下間只怕還沒有人敢洽殺手樓樓主的罪,人人都知道殺手樓殺的是該殺之人,從未有冤枉過半個好人。」劍秀與有榮焉地道。
「嗯咳。」他微皺眉頭,臉上有一絲緋紅與不自在。
小九支著下巴,驀地陷入沉思。
「怎麼啦?想什麼呢?」上完了藥,劍秀好奇研究地看著她。
「我只是在想,以後我需不需要也出任務去殺壞人呢?」小九很認真嚴肅地考慮著這個問題,憂愁地仰望著他,「我要嗎?」
「你的腦袋瓜子裡裝的究竟是什麼?」藍七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微感無奈地歎了口氣。
該憂心的事不管,八竿子打不著的卻煞有介事地當作一回事,換作是一般女子,眼下最憂愁的是這張淤紫紅腫的臉蛋,深怕日後恢復不了原本美貌。
就只有她,就連憂慮煩心的事都那麼與眾不同。
劍秀嘴巴大張,半天後才找回聲音。
「呃,你多慮了,這種小事交給那一百零八個殺手去辦就是了,哪裡需要驚動到九小姐呢?」而且只怕她也不及格吧。
「還好,還好。」小九大大鬆了一口氣,對著藍七和劍秀露出釋然欣慰的笑容,「我還以為不殺人就嫁不了你呢,嚇得我。」
她連殺隻雞都不敢了,更何況殺人?不管是壞人惡人還是爛人,她都沒那勇氣和膽子硬生生給他砍下去。
幸虧當藍七的妻子不需要「夫殺婦隨」 ,要不然她這輩子想嫁他就真的比登天還難了。
「你——」藍七已經被搞得頭暈腦脹,哭笑不得。
劍秀識相地悄然退下,留下他們這對未婚夫妻獨處。
「現在覺得好點了嗎?」他擱下棉絮棒子,關切專注地端詳著她的小臉。
「好了、好了!」她感動得亂七八糟,拚命點頭。「全好了。」
七哥哥難得對她這麼好臉色好態度,天啊!受這點小傷能換得這樣的溫柔待遇,她真是覺得自己賺到了。
「不過短短半日間,哪能全好了?」他又好氣又好笑,眼神不禁漾動著笑意隱約。「傻氣。」
「呵呵呵……」她高興到極點,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心坎塞滿滿都是暖洋洋甜絲絲的感覺。
七哥哥可有一絲絲喜歡她了嗎?
也許她真的蒙天憐見,終於否極泰來喜從天降了。
「下次不准再獨自到郊外。」他邊收拾著醫箱邊說。
「咦?什麼?」她大夢初醒,挖了挖耳朵。
「我說,下次不准再獨自到郊外。」他緊蹙眉頭,再次重複。「你知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次再遇上這種事,我不見得救得了你。」
「可是今天是因為你想要吃……啊!」她忽然大叫一聲,小臉驚慌。「我籃子裡的蕈菇!蕈菇沒帶回來,哎呀!」
看著她在那兒扼腕跺腳、搖頭歎氣連連,藍七真想掐死她或是狠狠封吻住她的小嘴。
吻……吻她?!
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震懾住了。
「搞什麼鬼。」他心亂如麻的啐了一聲,又用力搖了搖頭,甩去這份陌生慌亂的感覺。
他們之間的情況已經夠複雜了,他一點都不想再揣度分析這竄流過胸口的東西是什麼。
小九卻以為他指的是她辦事不力,不禁越想越難受。
「我真是沒用,連摘個蕈菇都會遇到色狼,一籃子的草菇都忘記帶回來,說好要熬碗草菇粥給你吃都辦不到。」她小臉低垂,深深地沮喪了起來。「唉……」
他的心微微一揪疼,有些促然不安地道:「是我的錯,不是你。」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你越這樣我越難過。」她歎了一口氣,小臉上大大的黑眼圈益發黯淡。「唉,煩死了。」
她愁眉苦臉的模樣逗笑了他。
「傻蛋。」他失笑,輕敲下她的腦袋瓜。「有什麼好煩心,不就是一碗粥罷了,何必這樣認真?養好了身子,以後你有的是機會熬幾百碗的粥給我吃。」
她猛然抬頭,一時間看呆了。
他在笑?他真的在笑,他、他笑起來真的好迷人、好好看呀!
小九瞬間感動到說不出話來,只顧呆呆地盯著他。
「怎麼小說話呢?哪兒疼?」他眉眼閃過一抹掩不住的困惑焦灼,大掌輕按著她的額頭,憂慮地道:「是不是頭暈?想吐?除了臉上和手臂上的傷以外,還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你快告訴我!」
「我很好,全身上下從來沒有這麼好過。」她癡癡地凝望著他,聲音低啞輕柔。
藍七鬆了口氣,驚惶失序的五臟六腑總算又回歸原位。
「七哥哥,你人真好。」小九又歎了口氣,「你要是天天都這樣待我,我一定歡喜死了。」
「我平時待你不好嗎?」他挑眉問,明知答案是什麼。
「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好。」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怯怯地道。
知道是一回事,被直接點名聽在耳裡又是另一回事,他一張俊臉有些尷尬地辣紅起來。
「對不起。」他直視她的雙眼,誠摯地道歉。
她搖了搖頭,眼神溫柔若水。「七哥哥,別這麼說。我現在全明白了,你心底實在是待我很好很好的,以前我不懂,誤會你討厭我,是我該跟你說對不起才對。」
一陣深深的愧疚和心疼鞭過了他的五臟六腑,他閉了閉眼,瘩啞地開口。
「你真傻。」
他從來沒有對她好過,今天稍示一絲溫柔,她就感激得如獲天大恩惠。
藍七從未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那麼真實深刻地體驗到自己原來是個大混蛋。
他心頭翻騰悸動,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小九輕輕地伸出小手掩住他的唇,清靈楚楚的眼眸盈滿心滿意足的微笑。
「噓——」她癡癡地望著他。
足夠了,此時此刻她宛若身在雲端夢境裡,已不需要千言萬語來多做解釋,為了他這一刻的溫柔,縱然要她粉身碎骨,她也無怨無悔、此生無憾了。
她的眼神徹底地擊潰、融化了藍七堅如磐石的理智與戒備,他毫不猶豫地一把將她勾入臂彎裡,在彼此後悔之前,俯下身低頭封住了她柔軟如花瓣的唇。
小九低喘著,頭一暈,一陣與恐懼無關的熟浪戰僳竄遇背脊,剎那間全身酥麻地癱軟在他強壯的懷抱裡。
他深深地、纏綿地品嚐著她、吸吮她芳唇幽香的嬌甜味道,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直到天旋地轉。
他的心跳和她的逐漸交纏成一塊,卜通、卜通……再難分開。
含羞倚醉不成歌,纖手掩香羅。偎花映燭,偷傳深意,酒思入橫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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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足足在殺手樓裡養了三天的傷,藍七的靈丹妙藥真有效,她臉上的傷和淤青只剩下了淡淡的影子,不仔細注意是瞧不出來的。
但是自從那天他衝動地吻了她之後,接下來她就再也沒看見過他了。
傷快痊癒了是件喜事,但她心底卻亂糟糟忐忑失落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七哥哥吻了她不是嗎?這就表示他已經真心真意地接受她了,不是嗎?
她那天晚上歡喜得怎麼也睡不著,嫣紅著的小臉回味那怦然心動的一吻,又興奮難耐地伸出手指盤算著,再過不久七哥哥一定會主動對她提親事了吧?
可是她的歡喜在第二天、第三天便落空了。
第三天午後,她還是沒有見到他,卻看見劍秀滿面歉然地捧了一盒子的物事進來。
「九小姐,這是樓主吩咐讓你帶回去補身子用的熊膽、人參和靈芝。」劍秀略一頓,咬著下唇慚愧道:「對不起。樓主要我們備好了馬車,待會就送九小姐回表姨丈公老爺那兒。」
小九正失魂落魄地繞指把弄著那天他無意中落在她衣衫上,被她拾起的一根青絲,聞言如遭雷擊。
她的心像是被高高地摔落打碎了……淚水迅速衝進眼眶,她呼吸低促,語音脆弱無助地抖動了起來。
「為、為什麼?」他怎麼要趕她回家?
他倆之間不是大事抵定了嗎?
「樓主想必是怕表姨丈公老爺擔心。」劍秀勉強一笑,心虛難受地安慰著她。
「那麼……你可曾聽他說過,何時要去我家提親?」恐慌在她的胃裡糾結,她試圖抓住最後一絲絲希望。
劍秀啞口無言,手足無措。
「我明白了。」她的手腳頓時冰冷成一片。
她的人、她的心此際在瀕臨絕望與崩潰的邊緣岌岌可危,只要稍稍風大些,就隨時會墜入悲痛淒苦的萬丈深淵中。
而推她一把的,就是她心心唸唸深深愛慕著的未婚夫嗎?
不!
她不願相信他會那麼無情,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有魄力的男人,怎麼可能在給了她一份最珍貴的禮物與希望後,又殘忍地親手摧毀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