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他背靠著樹幹,讓她能更舒服地倚在他肩上。雖然她的同情不少,不過每次說的都不同,他從不覺得那是種叨念,反而只想安撫她,也教她懂更多這世上的事。
他希望她能知道更多事,開拓她的視野,卻不希望她因此而改變原本的性情,所以他不要她太過沉溺在不好的情緒裡:同情可以有,但不能太多。
「你真好。」苗彎月開心一笑,倚著他的肩享受午後清風的吹拂。「我也發現外面有好多壞人。」
「喔?」她埋怨的語氣,讓白亦城想起昨天他們救了一對差點被叔叔賣掉的兄妹,一個終身為僕,一個差點進了妓院。
現在那對兄妹在她的請求下,全成了金繡莊的人,幫忙打雜和跑腿。
「可是我才不怕遇到壞人。」她一副誰怕誰的語氣。
「因為有我會幫你打壞人,對不對?」他橫了她一眼,想起昨天他被她當成打手,指揮救人的狀況。
「對啊。」她賊賊地一笑,「不過就算在閒隱谷裡,我也不用怕壞人,因為我有個武功很好的四姊,她一定會把壞人修理得慘兮兮的。」
「那你呢?你要做什麼?」壞人都讓別人打了,那她呢?
「我在旁邊搖旗吶喊。」她一本正經地說。
白亦城忍不住大笑。搞了半天,她就出一張嘴,其他要出力的事全讓別人包了。
「喂,你別再笑了。」苗彎月皺眉看著他,覺得他的笑聲裡,有嚴重恥笑她的意味。
白亦城仍然笑個不停。
「不准再笑了!」她伸手摀住他嘴,語氣兇惡地威脅道:「你再笑,我就不要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拉下她的手,他深吸口氣,讓嘴角盡量不要往上揚。
苗彎月狐疑地盯著他的臉,他明明沒有笑,可是她怎麼覺得他還是在笑?
「彎月,你有四個姊姊對嗎?」為免佳人惱羞成怒,白亦城連忙轉移話題。
她點頭,「對。」
「那你們平常都做些什麼?」依她的說法,閒隱谷外人罕至,就她們五姊妹和義父住在那裡而已。
「小時候,大姊教我們唸書,後來大姊出谷了,義父比較常陪我們。二姊最喜歡玩有毒的東西,也很會想點子整人,像麻癢粉,就是她送給我防身用的。三姊對醫書比較有興趣,也很會做藥膳。四姊最愛練武了,她的刀法很厲害哦,連義父都說,四姊在江湖上也算是個高手了。」
「那你呢?」怎麼沒說到她?
「我排行最小,也最笨,什麼都學不好,可是姊姊們都很疼我,要出谷之前,大姊幫我晝地圖,二姊給我麻癢粉和一些毒藥防身,三姊給我一些傷藥和解毒丸,四姊教了我一招刀法,讓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嚇唬別人,然後搶到時間趕快逃跑。」
「你覺得自己很笨?」他輕聲問道,神情十分溫柔。
「對啊。」苗彎月點點頭。「和姊姊們比起來,我什麼都不會,還老是迷路要她們來救我。」她頓了下,然後嬌憨地笑了。「可是我不會自卑,也不覺得難過,義父和姊姊們都要我開心就好,他們說,人生最難得的是知足和笑口常開,聰不聰明、能不能幹根本不重要,最要緊的是活得快樂。」
「你就是這點讓我喜歡。」他伸手摟她入懷,也不管現在是不是在大街上。
苗彎月很喜歡偎著他,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拉著他手臂、和他摟抱著她是有差別的,她忍不住偷瞄四周,有沒有人在看他們?
「白亦城,有人在看我們。」她小小聲提醒,害羞地把臉埋入他胸前。
「別理他們。」白家人從來不在乎別人目光,做事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不必管他人怎麼說。
「可是我會害羞!」她低叫道。
「習慣就好。」他說得真順。
「我才不要像你一樣厚臉皮。」她推了推他,白亦城順她的意放開她。
「我會厚臉皮嗎?」他一臉無辜的問道,「我記得前幾天還有人天天拉著我,跟在我身邊一步也不離開……」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還不都是禮教不允許的親暱行為。
苗彎月語氣正經,慢吞吞地回道:「一個我不會害羞,一個我會。」
白亦城一怔,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彎月!」他真的是敗給她了。
「喂喂喂,放開我啦。」他又抱著她了。
四天前,這男人連手臂被她拉著都有意見;四天後,這男人動不動就愛抱她、摟她、親她。
雖然她是不介意他摟抱她,因為他的胸膛讓她很有安全感,靠起來也很舒服,可是這種前後差別未免太大了點。
他還好吧?她有點擔憂地暗忖,忍不住伸手放到他額上。
「你在做什麼?」
「奇怪,沒有發燒呀。」她喃喃自語。可是為什麼有點怪怪的?
「當然沒有,你在想什麼?」她神遊到哪裡去了?
「我真的覺得你怪怪的。」她轉過身,表情嚴肅的看著他,「你這幾天對我好好。」
「對你好,不好嗎?」他挑高一眉,像是在忍笑。
「是很好,可是很不對勁。之前你一直對我念『男女授受不親』那一類的話,可是現在你不但不念了,還老是對我摟摟抱抱的,白亦城,你該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吧?」說到最後,她一臉擔心地問。
義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一個人個性或行為出現跟原來完全不同的大逆轉,那就代表有事情發生了。
「我是受了刺激。」白亦城慢條斯理的說。
「什麼刺激?」她更擔心了。
「因為我發現,我慘了。」
「慘了?!」她睜大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遇到你,我就知道我慘了。」從一開始,他無法拒絕她要求時,他就應該知道,而不是遲鈍到她在王府遇險後才想通。
「遇到我很慘?」苗彎月完全誤解,忿忿地說:「白亦城,你說清楚喔,我沒有害你,你怎麼可以說遇到我很慘?」過分!「而且,這跟我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我問的是你奇怪的行為耶!」
可是他居然回答說「他慘了」,而且是因為遇到她,所以他慘了。苗彎月愈想愈氣,臉頰氣鼓鼓的。
他們兩個根本是在雞同鴨講,白亦城忍不住爆出大笑,笑得苗彎月覺得自己像白癡。
「白亦城!」她凶凶地喊道,見他還是笑個不停,她火大地搖著他的肩膀,「你別再笑了,快說清楚!」
結果她愈凶,他卻笑得愈大聲。苗彎月嘴一扁,跳下他懷抱走人。
白亦城才要拉住她,眼角餘光瞥見一輛馬車直朝苗彎月駛來,由於她背對著馬車,所以不知道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
「姑娘!快讓開!」車伕及時發現,立刻大喊。
「彎月!」白亦城一手摟住她的腰,迅速掠到一旁,馬車也及時停下。
苗彎月眼一花,發現自己又落入白亦城的懷抱裡。
「放開啦!」她曲起手肘要撞他,卻被他伸手包住。
「彎月,你小心一點。」他嚇得頭髮差點白了。
「不要你管。」她見一手被抓住,便換另一手用捶的。
「彎月,我不是在笑你。」他連忙阻止她的攻擊。「只是我們兩個都誤會對方的意思,我覺得很好笑,所以才笑--」
「那還不是一樣!」反正他的意思就是她很好笑!茁彎月掙扎著要離開她。
這下真是愈描愈黑了。
「彎月--」他才開口要解釋,卻被一聲嬌柔的問語打斷。
「發生什麼事了?」待馬車穩下來後,在裡頭被搖得差點頭暈的人終於探出頭,問著車伕,結果卻看到意外的人。「白公子!」
白亦城與苗彎月同時望向馬車。
「如仙姑娘。」白亦城擠出笑臉,頡首算是打招呼,雙手則忙著抓住正在撒潑的小冤家。
「你、你跟她……」眾目睽睽之下,白亦城居然抱著一個女人?!如仙的心像被針刺到般疼痛。
苗彎月忽然抬腳用力踩了白亦城一下,白亦城悶哼了聲,她用力掙開他的手,轉身跑進觀音廟裡。
「彎月!」白亦城正要追去,卻被如仙喊住。
「白公子,你和她……」
「如仙姑娘,我還有事,恕我失陪。」說完,不理會如仙一臉受打擊的模樣,他急忙追進觀音廟。
看他緊張的模樣,如仙又是一陣心痛。
白公子……愛上那個小姑娘了嗎?
第八章
「討厭!笨雞蛋、臭蛋、混蛋!」
「彎月?」
「聽到他的聲音,苗彎月立刻躲進神桌底下,等列白亦城呼喚的聲音逐漸遠去後,她才爬出來。
她跪在不知道是什麼神的神像前,雙手合十。
「對不起,我叫苗彎月,我不是故意對禰不敬,我只是不想被白亦城找到。」義父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所以她以很崇敬的心,對神明道歉。「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神,可是我要告訴禰一件事,白亦城是個大笨蛋。」
嗯,這麼說好像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