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兒一瞧下,這才發現週遭圍觀的人們全沒好臉色,個個叉腰瞪眼,一副算賬模樣。
原來梨兒這一鬧,將附近的市集攤位全給砸得面目全非,滿地一片狼藉。
梨兒眼看又闖了禍,面對齊懷石盛怒的臉孔,只能尷尬地傻笑。
賠錢了事後,在齊懷石的怒斥下,兩人總算再度起程。
經過這次慘賠的事件,梨兒簡直對齊懷石佩服得五體投地,對於他的咒罵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好奇的性子收斂不少,安分許多。
「我們好像愈走愈偏僻了,會不會走錯路了?」梨兒騎在馬上納悶地四處張望。看著前面是一大片深郁樹林,也不知延伸至何處,像似沒有盡頭似的。
「沒錯,我們必須穿越這片樹林,大約三天的路程。」
「那夜裡我們得露宿荒郊野外?」梨兒望了望深郁的樹林及遠處傳來的怪聲,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如果遇上了野獸怎麼辦?」
「先拿你餵飽它,以確保我的安全。」齊懷石冷笑道。
「那怎麼可以?你果真沒人性,好歹這一路上我保護你這麼久,居然想陷害我!」梨兒拉著他的衣袖尖叫道。
到底是誰保護誰?他歎了口氣,懶得和她爭辯。這一路上這丫頭狀況百出,不是吃壞肚子,就是好管閒事見義勇為地耽擱行程……
回想起來,他老是得在擁擠的人群裡尋找貪玩的她,不然就是得為她擺平一些混混流氓什麼的,在此之前,他的人生從未如此混亂,可見她簡直就是個禍亂之源!
這一路上真正心力交瘁的人是他,更加離譜的是原本月餘的行程,如今已將近兩個月,他們卻還僅止在半途中,他還能說什麼?
梨兒可憐兮兮地拉扯著他的手臂,已然無懼於他的冷面孔。「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我皮厚不夠美味,而且說不定野獸吃了我食髓知味,最後會連你也不放過,那你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不如我們倆合力抵抗還有一線生機,你說是吧?」
「如果你繼續拉著我講些廢話,我肯定會做!」齊懷石又一次扯住她的耳朵吼道。「而且我知道野獸在把你吃干抹淨後,你就只剩下這張厚臉皮了!」
「別這麼大聲嘛,好痛耶,你老是罵我欺負我,奶奶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你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我的。」梨兒抓著發紅的耳朵委屈地抬出她的靠山。
「是嗎?那請問你有身為貼身護衛的認知嗎?還是你根本就是當我是保鏢,專程來保護你這個大麻煩的?」齊懷石改捏她的臉頰:「再不給我閉上嘴,不必等野獸來,我可能會先衝動地揍你一頓!」
梨兒吃痛,趕緊乖乖地閉上嘴,早習慣他的冷言冷語,扮了扮鬼臉繼續策馬趕路。
不多時天色漸黯,兩人找了處較為空曠的地點準備休息。
兩人背靠著樹幹歇息,在寧靜的深夜裡,梨兒聽著週遭不時傳出的不明聲響,心中恐懼到極點了,身子不自覺地擠到齊懷石身旁,不敢離他太遠。此時對著他的冷面孔總比被不知名野獸吃人肚裡來得好些。
齊懷石閉上眼,對愈靠愈近的溫軟身軀莫可奈何。早明白這丫頭超級膽小的。
其實身為獨子又自小失親的他,打小就不習慣與人過於親近,而這丫頭竟把他所有的習慣全給搞亂了,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總之——不討厭便是了。
此時突然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怪聲,嚇得梨兒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直打哆嗦,可過不了多久,齊懷石竟聽見她傳來一聲聲細微的呼聲,顯然已沉沉入睡。
齊懷石側頭見她不自然的睡姿,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臂,如果這一整夜她都保持這種姿勢的話,明天她肯定會全身腰酸背痛的。
他歎了口氣,一使力將蜷曲在身側的梨兒攬進懷中,讓她頭枕在他的胸膛裡,整個人倚靠在他身上。
「貼身侍衛?」他捏住她的鼻子,這丫頭竟只是伸手揮開他的手,兀自熟睡。
真服了她!這丫頭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還敢說大話當什麼護衛。他輕擁著她,不自覺地撫去她頰上的髮絲,望著她恬靜的睡顏,不禁露出難得的微笑。
他好奇地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頰,感覺那不可思議的柔軟,微翹的紅唇和小巧的鼻尖……細看之下她真的長得很可愛。
她突然咕噥幾聲,愈往他懷裡靠,他不禁笑道:「到底是誰保護誰呀?」只得環抱著她的身軀入睡……至少是比較溫暖,他如此說服自己。
時至半夜,馬匹的騷動令他突然驚醒,他冷靜地搜尋著四周環境——
果不其然,他見著黑夜中閃爍著一道奇異的光亮,立刻全身警戒地抱緊懷中兀自沉睡中的梨兒。
他無聲地抄起身旁的劍,劍身的反光令黑暗中傳來一陣騷動,一個黑影首先直撲他而來,他不動聲色。直到黑影躍進視線範圍內時,他迅速揮劍,命中黑影的脖子,霎時鮮血噴灑上他的右臂。
他鬆了口氣,見懷中的梨兒竟毫無所覺地仍沉睡著,只能苦笑著抓起行裝,抱起懷裡的人兒,策馬連夜趕路。不趕緊離開,只怕血腥味及屍體會引來更多的野獸,到時就算合梨兒之力也難保全身而退。
不加思索點下梨兒的睡穴,他不想吵醒她,不想深究為什麼,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幹嗎對這笨丫頭這麼好……
第四章
策馬多時,這知覺遲鈍的丫頭總算是醒了。
「你幹嗎三更半夜騎馬趕路?」她睡眼惺忪地問道,一臉的睡意和茫然。
「地方不安全,不如再趕一會路。」他懶得和她多做解釋。「你繼續睡吧,另一匹馬已經跑了。」「好吧,因為我好困……」梨兒自然而然靠進他懷中,繼續睡覺。
他連夜趕路直到天露肚白,這才停留在一處溪邊,疲累已極的他抱著梨兒靠著樹幹閉上眼歇息。
不多時——
「啊——」
他在梨兒的尖叫聲中睜開眼,只見梨兒仍靠在他懷中,驚嚇地抓著他手臂,兩眼圓睜——為他一身的鮮血。
「你怎麼受傷了?」梨兒一問,眼淚立掉。「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你身上的血……」手足無措地摸索著尋找傷口。
在梨兒歇斯底里的尖叫下,他望著她雪白的脖子有股衝動想一口咬下去,好停止這刺耳的尖叫聲。
「我沒受傷。」他簡略地解釋夜裡的事。「這血該是野獸的血,我沒受傷。」
梨兒仍臥在他懷中,近距離望著她淚眼,心中竟生出一股奇異的感受……
「你幹嗎不叫醒我?對不起……我竟然睡死了,什麼忙也沒幫上……」
「別哭了。有人睡得像條豬,我還是靠自己妥當點,靠你我可能早成了野獸的腹中物。」他打趣道,不知為何面對她就想欺負她。
「你太瞧不起人了!我……」她掄起拳頭想打人,突見他身上的血漬,忍不住又慚愧地紅了眼眶,開始掉淚。
齊懷石不假思索地將眼前的淚人兒擁進懷中安撫道:「別哭了,我真的累了,你讓我好好休息一會,這次換你守衛,將功折罪,行嗎?」
「喔……好。」梨兒連忙點頭應允,迅速地離開他的懷抱,將身上的毯子及披風細心地覆緊他的身體,坐在他身邊動也不敢動。
他閉上眼正欲休息,一時間卻覺缺少些什麼,感覺胸臆間有股空虛蔓延。少了梨兒溫柔的身軀反倒不習慣了……
他突然明白這感受時,不禁皺眉不悅於情勢的演變,似乎事情已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內。
見他皺眉,梨兒連忙問道:「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見他不語,梨兒愣了會兒,突然輕手輕腳地推動他的身體,讓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休息。
齊懷石並未抗拒,一來是疲累,二來這樣的感覺的確很舒服。既然如此,又何必推卻?
梨兒愣愣地凝視著他的睡臉,他原就生得好看,此時毫無防備的柔和臉龐更令她心跳加速,臉蛋倏地張紅……她突然發覺自己再也離不開他了,她再遲鈍也不會感覺不出自己的感情。
她喜歡上他了……然而,當這段旅程結束,兩人獨處的時光不再時,她該怎麼辦?當她得離開齊莊時又該如何自處?她不敢想像。
在這個起風的早晨,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已然陷落,她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齊懷石不過小睡片刻已覺不對勁,當他因頭疼清醒時,他發覺自己該是染上了風寒。看來這丫頭真是瘟神,這一路上注定噩運不斷。
一抬頭發現這丫頭竟也打起瞌睡來,在這杳無人跡的樹林裡,這簡直是自裁的行為,他已氣到無話可說!
「遇上你,是我人生最糟糕的事。」
他坐起身子,看著丫頭的睡顏,冷峻的臉突然露出笑意,忍不住用力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
「好痛!」梨兒受了驚嚇般尖叫!「好痛……」睜開眼睛時剛好瞧見齊懷石縮回的手和一臉邪惡的笑容。「你做什麼?好痛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