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沒問題。」他點頭回道。
駿馬的踢踏在原本清淨的街道上揚起滿天的黃土風沙,隨後他們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了腳步,將馬匹交給客棧的小廝栓牢,迅速地解決了他們的中餐。稍作休息,用膳後沒多久,又繼續趕路前往益州。
對於愈來愈明顯的異象,程湘綠不敢開口尋求解答。她怕自己愈問,會愈恐慌自己究竟置身何處?太詭異了,眼前所見到一切都太詭異!倘若這地方真的民智未開,但生活起碼也不該停留在唐朝,而是較接近現代的清朝風俗吧!
她不敢想,也不敢問,只求盡速到達劉逸口中的益州,也就是現代的成都。
不過事情真的愈來愈奇怪了……直到他們到達益州城外,眺望著益州城的城門堡壘,程湘綠原本緊繃的情緒幾乎崩潰了!
眼前的景象,確實是一座圍牆環繞的古城。她見不到高樓大廈、見不到車水馬龍,更見不到與現代有關的一切事物……那種感覺仿如置身電影情節當中,一切都變得不真實、好虛幻。
劉逸見她的臉色蒼白,不禁關心地問道:「程姑娘,你不舒服嗎?」
遙遠的聲音喚回程湘綠斷線的靈魂,她顫抖著聲音問:「這裡就是益州城嗎?」
「是啊,姑娘很快就可以見到節度使大人了。」
「你該不會騙我,這裡真的不是拍片現場或臨時佈景?」明知道說出來是個笑話,程湘綠還是不肯死心地接受事實。
他又皺擰了眉頭,顯然無法瞭解她的含意。「姑娘,這裡真的是益州城,你已經踏進我大唐天子的土地了。」
她該怎麼告訴自己,她掉進了時光隧道、穿越了幾世紀,來到陌生的年代、陌生的世界,週遭身邊都是陌生的人?
老天!這太荒唐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呢?
每往前走一步,程湘綠的心情便往谷底多沉一截。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紅磚瓦礫的宅院古色古香,一幅上古時代的畫面呈現在她眼前;然而人們的笑聲、喧嘩、一舉一動,卻都離她好遠,淚液開始濕潤了她的眼眶……
程湘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完全麻木地騎著馬,就連進入了官邸的後宅院,她自己都不曉得。
馬匹一進門,立即有小僮跑過來他們身邊。「劉大人,您回來了。」
劉逸輕鬆地翻躍下馬,將韁繩交給小僮後,轉過身來面對程湘綠道:「程姑娘,這兒便是劍南節度使大人的官邸,待會我先安排廂房讓你暫歇,等我向大人稟告你已來此,相信他很快便會召見你。」
程湘綠沒讓淚珠滑落臉頰,別過頭偷偷抹去眼角淚光。現在不是她哭泣的時候,她必須堅強地面對這一切。「麻煩你了,劉公子。」
第四章
一陣滂沱的午後陣雨過後,空氣格外的清新沁涼。程湘綠尋幽地來到廂房旁的庭院花園,在未沾半滴水珠的涼亭長凳上坐了下來。四周是花團錦簇的艷麗花卉,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味,一株株的綠枝葉被雨水洗滌之後,顯得更加光滑青翠。
程湘綠唉唉地歎了口氣。對於這樣的美景,她全然沒有欣賞的雅興。只因住進這大宅院後,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將何去何從?
那頭比普通人短的及肩長髮,並沒有帶給她太多的奇異眼光。這兒的丫鬟及男僕,只把她當作異域來的姑娘,因此見怪不怪她與眾不同的氣質與說話方式。自從劉逸帶她進府後。她便很少有機會見到他;就連那位聽說叱吒風雲的節度使大人,她也一直街未與他碰面。
「程姑娘,原來你在這兒,我四處都找不到你。」倩珠是劉逸派來服侍程湘綠的丫鬟。
程湘綠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以什麼身份住進慕府的?按理說,她只不過是慕靖楠救起的一名陌生女子。她甚至連他的面都沒見過,卻為何能得到如此禮遇的對待?「倩珠姑娘,你找我有事嗎?」
「將軍大人回來了。」倩珠有個迷人的小酒窩,個性溫溫柔柔的,笑起來非常可人。
程湘綠的眼睛綻放著澄亮光芒。「他要見我嗎?」
「我還沒收到命令,不過我想,大人應該很快便會召見你了。」
為了入境隨俗,程湘綠讓倩珠幫她半長不短的秀髮梳了一個符合這個朝代的髮型,並換上大唐女子的衣裳。這樣的裝扮不但令她有點不能適應,而且更像置身在夢中一樣。
「不過就算見了他也沒用,我想我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程湘綠微微一歎道。
「程姑娘,你放心,大人那麼神通廣大,他一定能送你回故鄉的。」在倩珠的心目中,節度使大人就像是無所不能的神仙,沒有什麼事難得倒他的。
「我連自己怎麼來到這裡都不曉得,又怎能回得去呢?」思及此,程湘綠的心情便更加沉重起來。
「我只聽劉大人說,將軍大人是從大江裡救起你的;不過你是怎麼墜江的,大家都不知道。程姑娘,你自己應該記得吧?」
她當然記得自己是如何墜入長江之中,但就算告訴他們,他們會相信嗎?他們會相信她是從一千多年後的未來,莫名其妙地跑到遠古時代來嗎?
「我不記得了。」只有這樣,她才能不被當成怪物或神經病。
「好可憐喔!我想你一定是嚇壞了,所以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對不對?要是我掉到大江之中,就算沒淹死,我也會嚇死的!」倩珠聽了,也為她感到悲傷。「不過你放心,將軍大人一定會找名醫醫好你的失億症,還能平安把你送回你的家鄉。」
對於她的好心安慰,程湘綠只能報以淺淺的微笑。「謝謝你,倩珠姑娘。」
「我還要回去幫忙,不能擱太久,晚膳我會再幫你送來。」倩珠微微躬身,謙卑地告退。
她像是被二十世紀遺忘的女人,像被丟棄在遠古時代;在這裡,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依靠傾訴的對象。程湘綠突然覺得好悲哀、好無助,滿腹的心酸與哀情不禁湧上心頭,潤濕了她的眼眶……接著,她再也忍不住地痛哭了起來!
慕靖楠的腳步接近涼亭,那哭倒在石桌上的淚人兒,深深地牽引著他的情緒。
他匆匆從沙場趕回,還來不及犒賞出軍勝役的士兵,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見她;就連討閥前來邊境挑釁的吐番時,他心裡想的、念的,竟全是這名陌生的女子!
從來未曾因為女人而困擾,但眼前的這名女子,卻讓他如此地牽腸掛肚啊!
悄悄地,慕靖楠已來到她的身後。聽劉逸說,她姓程名湘綠,會說漢語,但卻常用莫名的字句來形容事情。她說她的故鄉在遙遠的地方,一個沒有人聽過的國度。
直覺地,程湘綠感覺有人站在背後,猛然驚奇地回過頭。
時光凝結在空氣中,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容貌,然後情緒很快地決堤……她奔向那人的懷抱,縱聲嚎啕:「俊浩!原來你也在這兒裡!你快告訴我,這一切都只是惡夢,是我的幻覺!我們還在輪船之上,我沒有墜入江裡,更沒有掉到古代的唐朝來!」
他不說話,任由程湘綠抱在他的懷裡痛哭。
良久,程湘綠沒有聽到他開口,遂抬起斑駁的淚臉瞧望他問:「俊浩,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只是我的另一個幻覺?」
「姑娘,在下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一個人。」
他冰冷的語氣、陌生的眼神,教程湘綠不寒而慄……她不自主地鬆手,並向後退一步。「你不是俊浩?」她以疑惑驚訝的神情盯著他。
「俊浩是你的男人嗎?」他沒有回答,反而以輕蔑的語氣問道。
多熟悉的眼神、多熟悉的表情!程湘綠發誓,她絕對曾見過這個男人!
老天!等意識及思緒重回大腦時,她不禁掩口尖叫……是他!是那個夢中的男人!他冷漠的眼神與剛毅的曲線正如夢境中一樣,活生生地呈現在地面前。
不!這不會是真的!她一定是在作夢,她不可能會見到他!
他上前攫住她的手腕,毫不溫柔地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程湘綠既驚又愕地望著他,眼眸中充滿了恐懼。「放開我!」
「除非你回答我的問題。」他不減剛硬的態度。
她的手腕被他抓痛了,若是夢,她不應該感到疼痛與難過才對。「我拒絕回答你的問題!」
「沒人告訴你,身為一名異域俘虜,應該對他的新主人謙卑與服從嗎?」他不是真要折磨她,但想到她那麼熱切呼喚那男人的名字,他便迫不及待想知道那男人跟她究竟有何關係。
「俘虜?」程湘綠驚訝他竟會用這個字眼來對她。「我也是中國人,你憑什麼把我冠上「異域俘虜」四個字?」
嘴角揚起冷冷的一笑道:「除了你會說漢語之外,我看不出來你哪點像個大唐子民。」他的眼神自然地飄向她半長不短的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