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很快地追下樓來,他輕拍著她的房門,輕聲解釋道:「妍歌,你誤會了,他是我的大學同學……」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帶男朋友回來的嗎?」她呼吸急促,拚命忍下胸口奔騰的怒意。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女朋友也不行!」她低聲吶喊,握緊了拳頭。
「天哪,他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淋了兩回來,兩個人剛好在房間裡一起換下濕衣服而已。」邵雍很有耐性地、溫柔地解釋。
妍歌咬著唇不發一語,她才不相信,哪裡就這麼湊巧,邵雍一定是騙她的,他怕被她趕出房子,所以一定是騙她的。
早知道他是gay的不是嗎?她怎麼樣也不該出現這種激烈的反應,否則邵雍一定會看出她的不對勁,她這種反應和嫉妒吃醋有什麼兩樣?
她平穩住呼吸,試著用瀟灑的語氣說:「沒關係,下次你帶朋友回來時,記得要把門鎖好。」
「妍歌,你從來沒有直接衝進我的房間過,是不是有什麼事急著想告訴我?」他靠在門板上柔聲問著。
妍歌發現自己的雙眼不知何時濕潤了,她拚命深呼吸,痛恨他在這個時候還這麼溫柔體貼,思緒條理還這麼明晰,他愈是對她溫柔,她的心就愈是難受。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有空再說也行。」她刻意讓回答聽不出任何情緒,不想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所以不動聲色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吧。
「我的大學同學在音樂系裡主修小提琴,他叫程新雲。」邵雍低低說著。「我打算在下個月的音樂會上請他和我共同演出,今天主要是找他來商量音樂會的事,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
你是gay啊,我怎麼能不胡思亂想——她把到口的話又嚥了回去,一點也不想讓邵雍知道她對他萌發的感情,阿南曾經對她說過,對於一個gay而言,女人的愛是最可怕的負擔。
她慌亂的心情安定了下來,超越性別的朋友關係是她先提出來的,她怎麼能自己先推翻,一開始,她就知道邵雍是不能愛的人,結果還是愛上了也只能怪自己不夠小心,哪裡能怪到邵雍的頭上。
「我沒胡思亂想,只是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見你們幾乎全裸的樣子,一下子嚇了好大一跳,對不起喔,我好像也嚇了你們好大一跳,哈哈!」她很努力地笑了兩聲。
「是嗎?」他戲謔著。「這樣就嚇得花容失色,你的定力也太差了吧。」
「你以為我像你這麼有經驗嗎?」她悶悶地。
「這種說法太曖昧了,什麼叫我這麼有經驗啊,我有什麼經驗?」他失笑。
「那是你的隱私,我怎麼會知道。」她低聲咕噥著。
邵雍無奈地歎口氣,算了,還是別再解釋了,免得愈描愈黑。
「等一下我們會到樂團去排演,晚餐我沒辦法陪你吃了,你自己要記得吃飯,別偷懶只吃泡麵。」
「拜託別用那麼親匿的語氣說話了。」妍歌發出微弱的呻吟。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幽幽地回答。
「桌上怎麼會有那把花?」
哈,他終於留意到了。妍歌強抑著情緒,說:「同事送的。」
「今天是你生日嗎?」他愕然問。
「不是。」
「送花的是男同事嗎?」
「是啊。」
「他要追你?」單刀直入的問法。
「可能吧,我不知道。」
「以後別再收人家的花了。」
「為什麼?」她微愕。
「你不喜歡那個人就別收他的花。」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我也許會喜歡上他也說不定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忽然衝口而出。
門外一陣默然。
好一會兒沒有聲響,她以為他走了,驀地把門打開,才發現他原來還靠在門上,她開門的力道過猛,邵雍反應不及,整個人撞上她。
妍歌低促地驚喊一聲,腳下一陣踉蹌,差點往後摔倒,邵雍很快地攬住她的腰站穩。
「沒事吧?」他緊張地問。
妍歌情急地攀住他的肩膀穩住自己,當掌心傳來溫熱的膚觸時,她才意識到他的上半身還是裸著的,他似乎是隨便套一件長褲就急著衝下摟,連頭髮都沒有扎,髮絲柔軟地披散在他的肩背上。
她的臉驀地一紅,呼吸頓時停止,體內泛起一陣強烈莫名的騷動,奇異的戰慄感從掌心傳遍了全身,他誘人、性感得令她無法移開視線,她無法呼吸,也無法眨眼,整個人像浴在烈火中,想逃,卻動彈不得。
邵雍沉默地凝視著她,她仰著緋紅的臉,微張著豐嫩的紅唇僅僅與他相距數寸,他體內的脈動加快,血液滾滾沸騰了起來,她顫動的長睫毛、迷亂的眼神,勾動了他想吻她的慾望,他慢慢俯下頭,想吻她,他們的唇幾乎要觸及,只差一點……「邵雍,你在幹麼,要不要走了?」
樓上傳來了詢問的喊聲打斷了意亂情迷的兩個人。
妍歌飛快地與邵雍隔開一大步,腦中的思緒像剛被一顆炸彈炸過,只殘存著一個疑惑,剛剛是怎麼回事?邵雍難道想吻她?是幻覺吧?
邵雍淡淡一笑,退出她的房間,仰頭對樓上喊:「來了,等我一下。」
「趕快上去換衣服吧,別遲到了。」妍歌匆匆堆出一臉笑意。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緩緩地走上樓去。
妍歌恍若失神地走到客廳,心不在焉地把花拿進廚房,恍惚地把白玫瑰一枝一枝插進花瓶裡,滿腦子拚命倒帶著剛剛的畫面。
一定是自己的幻覺沒錯,她這麼告訴自己,邵雍怎麼可能吻她,他也許只是剛好把頭低下來而已。
她聽見邵雍和他同學下樓、出門、關門的聲音,一股嚴重的失落感湧上心口,自己跟自己生起悶氣來。
她從櫃子裡拿出泡麵,氣呼呼地泡了兩碗。
「臭邵雍,你叫我別吃泡麵我偏要吃,我還要一次吃兩碗,氣死你也氣死我好了!」
第四章
當邵雍忙於演奏會的排練時,妍歌也忙於招架何飛帆每天送上一朵白玫瑰的追求攻勢。
對於何飛帆的追求,妍歌的態度是無可無不可,她在乎的不是自己內心的想法,反而是邵雍會怎麼想?
但是,她發現邵雍為了演奏會而變得瘋狂忙碌,最近每一天,她早上出門上班時他總是才剛睡下不久,一連幾天下來,她根本沒有機會和邵雍見面說上幾句話,更無法得知他對何飛帆追求她的事會有什麼想法了。
何飛帆的外型不錯,父親是某銀行的副理,母親是某中學導師,家世背景良好,兩個人的工作性質相同,工作夥伴和朋友也是重疊的,對妍歌而言是非常理想的交往對象,若要評分起碼能得到八十分的高分,不過最重要的是,他是個性向正常的男人。
儘管真正打動她心的人是邵雍,但一直很相信他是個gay的妍歌,開始恐懼害怕自己會不可救藥地愛上他,而何飛帆的出現則給了她另一個選擇的機會,她深思,是不是該與何飛帆試著交往,才能免除自己落入一場絕望的愛戀。
她不斷告誡自己不能愛上邵雍,他只是個房客,而且是個不愛女人的房客。
為了不再讓自己的感情世界繼續荒蕪下去,也為了不再讓自己對邵雍的迷戀持續加溫,她必須抓緊何飛帆這個機會,借由他來替自己降溫,就算動機是自私的,她也必須這麼做。
就在邵雍每天幾乎早出晚歸的時候,妍歌也默默的接受了何飛帆的追求,她不拒絕他送的花,也不拒絕與他共進晚餐,若按下來何飛帆要求更多的約會和相處,她也一樣不會拒絕。
邵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時,已經是半夜兩點。
在客廳昏暗的壁燈下,他看見電視還開著,而妍歌蜷縮在沙發裡睡著了。
茶几上的高腳花瓶裡插著一枝新鮮初綻的白玫瑰,他其實早就留意到,花瓶裡的白玫瑰每天都是新鮮的。
他在沙發旁蹲下,靜望著她沉睡中的臉,這幾天忙得沒有多餘的時間關心她,但他注意到了,她每天都帶回一朵白玫瑰,這個發現讓他不禁開始懷疑,她是否已經接受了那個男人的追求?
他看見她兩頰上染了層淡淡的玫瑰紅,像染上了愛戀的顏色。
她真的戀愛了嗎?
邵雍的懷疑變成了一種混亂的情緒,突然有種私有之物被掠奪了的感覺,他深深凝視著她的臉,指尖輕輕拂開她額前的髮絲,情不自禁地,他俯下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她沒醒,在這樣安靜的夜裡,面對妍歌嬌柔的睡容,一種原始的感動盈滿了胸腔,他的嘴唇掃過她的鼻尖,輕輕落在她的唇上。
他克制著深吻她的慾望,卻愕然發現仍熟睡中的妍歌緩緩開啟了紅唇,召喚邀請著他的舌尖,他的心臟猛烈狂跳了起來,忍不住輕輕攫住她的舌,享受著這一場誘人的邀約,他努力壓抑腹中竄起的火熱慾念,隱約聽見她自喉中發出了夢囈般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