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夜成了他的人,她就不會有現在這種遺憾的感覺了,好後悔,那夜該把自己給了他的。
唉,他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和她想他那樣想著自己?
韞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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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法子可以把絳彩弄出宮去?」
養心殿暖閣內,詛恬雙眸空洞地凝望遠方,低聲輕問著他最親信的三個人。
四大貝勒中除了韞麒要留在怡王府守喪,其他三個人都到齊了。
韞驍靜靜審視他的表情,眼中有關切。
「皇上不是極喜愛那個宮女嗎?您是皇上,留下她在身邊封妃冊後誰敢有半句話,就算是皇太后也無權干涉皇上愛上了誰。」
韞恬無奈苦笑,笑得好悲涼。
「說得容易,一旦皇太后搬出祖宗家法來扣住我,薩爾特黨羽再一附和,我還能獨行其是嗎?」
四大貝勒無法再說什麼,因為絳彩的出身實在太微賤了,就算皇上能力排眾議封她為妃,也絕無可能立為統攝六宮的皇后,國中後位虛懸太久,百官早已有促請立後的動作,真要立了皇后,這位皇后能放得過絳彩嗎?
「皇位落在朕的手裡,其中原由你們也都清楚,朕若是不及早送絳彩出宮,只怕她遲早難逃皇太后的毒手。」韞恬淒冷地一笑。
四大貝勒當然很清楚宮闈的黑暗可怕,尤其是當今這位皇太后的手段陰狠毒辣是他們早就有耳聞的。
謠傳先帝之所以沒有子嗣,其中原由便是出在這位皇太后身上,她自己遲遲無法受孕,便妒恨受孕的嬪妃,暗中弄手腳讓受孕的嬪妃流產,斷了先帝皇脈。
一旦皇上真的專寵起絳彩來,那也就是她的厄運要來了。
「朕受夠了當這個皇帝了,怡親王病逝,朕不能以人子之禮拜祭,也因為皇太后給王爺封了一個世襲罔替的親王頭銜,讓朕永遠不能追封任何尊號,讓朕永遠只能稱怡親王叔父。」才剛遭受喪父之痛的韞恬,情緒異常激動,但是為了不給怡王府和韞麒帶來麻煩,他連悲痛都必須壓抑掩飾。
「朕已經深陷泥沼裡了,不想再拉著絳彩一起陷進來,我不想讓她受苦,也沒有把握可以永遠保她沒事。」他語氣中滿是無奈。
「老太婆必須除掉。」百猊咬牙說道。
「噓,噤聲,這裡是養心殿,你想害死皇上嗎?」百鳳低聲斥喝。
「別擔心,守在外面的只有王康,沒有別人。」韞恬無力低喃。
先前他極力鞏固自己的勢力,用盡全力與皇太后抗衡,但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所努力的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他愛的人還是會一個一個離開他,最終,他還是這座皇宮內最孤單的人。
「皇上,臣有個法子可以把絳彩弄出去,只不過……」百鳳猶豫地頓了一頓。
「絳彩一旦出宮之後,皇上想要再見她一面便是很難很難的事了,皇上當真要這 做嗎?」
韞恬寂然點點頭,面容平淡得看不出太大的情緒。
「你們還是想辦法把她弄出宮去,代替朕好好照顧她,她留在朕的身邊會令我分心,我不希望她最後成為宮闈爭鬥下的犧牲品。」
「百鳳,你說的法子是什麼?」韞驍低聲問道。
「歸去來兮散。」百鳳聳聳肩說。
「那是……」韞恬怔愕住,韞驍和百猊則是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服下去十二個時辰之內會昏迷不醒,與死無異。」百鳳沉聲說道。「皇上讓王康放出消息說絳彩被人下藥毒死了,接著皇上要認真演一場痛不欲生的好戲,把絳彩被毒死的嫌疑嫁禍到慈寧宮那邊去,至於如何把絳彩運出宮的細節,我這裡自會打點安排好。」
韞驍點點頭,接口說道:「東親王府離皇宮最近,絳彩運出宮後就直接送到東王府裡安置妥當,皇上日後若想溜出宮去見她也很方便。」
韞恬若有所思地盤弄著指上的白玉扳指。
「就這麼辦。」他疲憊地合上眼,深深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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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彩死了!」皇太后從炕上驚坐而起,詫異地盯著榮公公。「是皇上賜死她的嗎?」
「不是。」榮公公臉色慘白地搖著頭。「皇上這會兒已去了北三所,聽說皇上神情悲痛異常,一路上還氣惱地大喊--『此事與慈寧宮必然脫不了千系』。」
「什麼?」皇太后的臉色變得鐵青。「是你幹的?」
「不、不是奴才幹的!」榮公公的頭搖得像博浪鼓。「奴才確實有計劃暗中毒死絳彩,可奴才還沒來得及動手,竟然就被人搶先一步了!」
「有這種事?」皇太后整個人陷入了深思,突然間,臉色由鐵青「唰」地一下變得煞白。「好厲害的手段,明擺著是對付我來了!」
「太后……」榮公公被嚇懵了。
「走,咱們也去北三所,我要親眼看看皇上究竟在搞什麼鬼!」
皇太后下地趿上鞋,急步走出慈寧宮,坐上軟轎前往北三所。
天就要破曉了,天際東北角泛著一片青白。
太后的鑾轎抬進了長滿荒草的大院,她一下轎,就看見院中站著幾個氣勢非凡的高大身影,而韞恬懷中抱著絳彩,神情僵冷地盯著跪在身前的御醫,雖然天色微暗,她也認得出跪伏在地的御醫叫杜延年。
眾人見皇太后駕到,恭謹地請了安,便又圍到了韞恬身邊。
「看來在當中搞鬼的,還有皇上身邊的四大護法了。」皇太后心中冷語,雖然韞麒不在,但她認定絳彩之死是四大貝勒一手策劃的陰謀。
韞恬忽然抬眸,森寒地冷視著她,當她看見他眸中的悲憤和仇恨時,心中不自禁地掠過一陣寒顫。
「杜延年,她是怎麼死的?」她極力維持面色平靜。
「回稟太后,是讓藥毒死的。」御醫杜延年叩頭答道。
「被毒死的人不是都會臉色發黑、七竅流血嗎?何以她身上不見這些徵象?」皇太后沉聲暍問。
「這……奴才不知……」杜延年顫兢兢地回話。「雖然皇上緊抱著這名猝死的宮女,不讓奴才診脈,但是只有死了的人才能整整六個時辰都沒有喘息。」
皇上不讓杜延年診脈?這不免令皇太后大起疑竇。
「皇額娘。」韞恬邪詭陰沈的眼瞳緊緊盯住她。「御藥房裡有許多明朝留下來的毒藥,誰能清楚每一種怪毒藥吃下去後會怎麼樣?杜延年不清楚,兒臣也不清楚,不過……皇額娘也許很清楚。」
皇太后駭異地看著韞恬,二十多年前她確實取了不少御藥房的毒藥,暗中毒害與她爭寵的嬪妃,害死末出世的阿哥,事隔多年,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勾當,想不到韞恬都知道!
「皇額娘,絳彩因何入宮?不也就是受皇額娘指使前來行刺兒臣的嗎?」他的聲音冰冷透骨。
「胡說!」皇太后大聲怒叱,雙手無法控制地劇烈抖顫著。
「兒臣有沒有胡說,皇額娘應當比誰都清楚。」他露出一抹冷厲的笑容。「如今事跡敗露,皇額娘迫不及待殺人滅口,現在絳彩死了,死無對證,皇額娘心裡應該歡喜得很吧?」
這些話明白指出皇太后深藏的心思,如快刀利刃般直刺她的胸臆。
在韞驍、百鳳和百猊貝勒犀冷晶亮的目光注視下,皇太后驚得渾身寒毛根根豎起,大發冷汗。
「我沒有指使絳彩行刺你,更沒有殺人滅口……」皇太后受驚之下矢口否認,但是顫抖的聲音完全洩漏了她的畏懼,倒顯得欲蓋彌彰。
「太后,絳彩行刺皇上的凶刀在微臣的手裡,那上頭還留有皇上的血。」百鳳藉機發揮。「皇上顧念母子情分,命微臣攜出宮去,沒有拿來威逼太后,萬沒想到太后竟然殺了絳彩滅口,簡直傷透皇上的心。」
「你們竟敢誣陷皇太后,誰能證明我指使絳彩行刺皇上?」皇太后橫了心大聲怒喝。反正絳彩已死,死無對證,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絳彩已經死了,當然沒有人能證明,除非她活過來。」韞驍冷笑道。
「太后親自移駕到此,該不是來確認絳彩的生死吧?」百猊臉上浮起一絲輕蔑的微笑。
皇太后惶悚地呆站著,她憑著心狠站穩了後宮,憑著辣手奪來了皇太后之位,想不到精明了一生,現在竟落到了羽翼漸豐的韞恬手裡,在這幾個年輕貝勒面前像個被施了法的木偶,僵凝得無法動彈。
韞恬見皇太后面色又青又白的惶惶模樣,心中漸漸生出一絲憐憫。
「皇額娘,絳彩既然已經死了,兒臣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孝敬皇額娘之心依然不會改變。」他抱著絳彩緩緩站起來,黑眸悠遠地眺望天際,淡漠得恍若看破一切。
皇太后怔了怔,眼中微微露出一絲欣慰,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挑錯皇帝,如果韞恬的心有她十分之一狠,她這個皇太后的下場就難以想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