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他吃完了一整個竹筒,可連一片蝦殼也沒挖到。
「哇!干貝!」好大一個干貝。
不只干貝,還有栗子、雞肉、紅棗……不像他只有竹筍、香菇等貧乏的配料。真是……可惡!大小眼得那麼明顯,她是跟他作對作上癮了嗎?
「哇,太多了都吃不完。肚子好飽好飽喔!沒吃完阿姨會不會不高興啊?!」
「別擔心,爸爸幫你吃。你阿姨多準備是寧願你吃剩,也不要你吃不飽,當然不會怪你。你今天中午已經吃得比平常多一倍了。」他笑道:「把吃不下的放到爸爸這邊,我會吃完的。」
「好,我們不可以浪費這麼好吃的飯,最好把它們吃光光。」她垂涎的大眼已經挪到甜品那邊了。今天的甜品是白果銀耳羹耶。
父女倆皆大歡喜地分配完成,他總算吃到料多味美的午飯,而小女生則可大口大口吃她最愛的甜點。
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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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幽正專注地對上司做報告,並一一遞上各部門的待批文件。但是今天的工作不太順心,原因是--
一個不合作的上司。
「明天中午我要吃咖哩飯。」老先生腆著肚子點菜了。
「關於業務部門對增加百分之五十公關費的要求,總經理那邊批示『待議』,想先聽聽您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不如每個月加你三萬元津貼,你負責替我做三餐如何?」
她公式化的微笑:
「您真是愛說笑。」接著道:「人事部門已擬定好了六十五歲以上員工優退條款,如果您看完條件之後沒意見,就可蓋章批示下去執行。」
「這種瑣事也要煩我,明明是三十四樓全程策畫的。」
「但您才有這份量下批文而不會遭怨。」
房律龍哼一聲。這種要求老臣退休的事,確實只有他這創辦人才有份量下指令。如果由兒子去處理,絕對會招來不敬開國元老的罵名。
「你哪裡學來這一身好手藝的?」
「至於企畫部--」
「我在問你話呢!這麼不當一回事?」老先生不悅地阻止她。索性拿過她的記事本:「你怕些什麼?」
朱月幽歎口氣:
「我只是在認真地上班。」
「現在我允許你陪上司摸魚。」
她低下頭,覺得無奈。但這人是上司,她又能怎麼辦?
房律龍打量她,笑道:
「你跟歡歡一樣,大眼水汪汪的,看起來純真而溫馴。」
她心倏地一驚,飛快看了他一眼。
「還有笑起來的樣子,真是一模一樣。」
他……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老先生反倒沒了平常耍任性的老番癲樣,看起來城府深似海。
「我一直在想你來東皇的目的。」
「上班還需什麼目的?」她輕淡一笑帶過。
「你該知道上來我這裡做事,是需要被做徵信調查的。」
「那是當然。畢竟是核心,有許多需要保密的事。」例如:董事長是如此老番癲,則是東星的最高機密。她壞心地腹誹他。
「嗯,你認為我這邊有多少關於你生平的資料?」
「我一向乏善可陳。」他能知道些什麼?她懷疑。
老先生站起身,背著雙手交握在身後,走出辦公桌:
「資料上說,你十九歲結婚並且休學,直到二十四歲才又插大考進技術學院。畢業後就進入東皇。」
「是的,很翔實。」她點頭。
「還有更翔實的呢。」他站在她面前:「包括你的婚姻。」
「哦?」她懷疑他能查到什麼。
「蘇驥瑭,一個身世複雜的孤兒。」滿意地看她臉色轉為蒼白。嘿嘿,知道怕了吧?「他,其實是三十二歲了。中韓混血兒,跟著母親姓蘇,父親來自南韓一個龐大的黑道世家,本身是私生子。母親則是台灣移民,在他六歲那一年準備一同來台灣定居,過平凡的生活,不想捲入黑道爭奪中。但是一場叛變,讓他的雙親被列入為追捕的行列。最後父亡母病,他被送到日本讀書,為日後黑道企業化經營做準備。為了母親,再加上他年幼無法自主,一直被監視著,也不得不做出一些違法的事。」
她轉身面對落地窗,不敢給看見自己一臉的慘白。但是卻掩不住顫抖的身形。
老先生繼續說故事:
「誰會相信小孩子身上藏有毒品呢?幾次進出東南亞各國,從來沒失手。真了不起!」讚歎這種事好像不太對……嗯……不研究。「後來他遇到了你--那時你趁暑假到日本遊學。兩個月的時間讓你們陷入愛河,幾乎是不顧一切的,當他知道母親早就死亡之後,決定帶著你私奔。唉!苦情鴛鴦喔!」
眼淚悄悄滑下。不願再想起的,那些日子呀……
來到台灣之後,他沒有身份、也不敢有身份,年輕而無權勢可依恃的他們多麼害怕被找到。他無法找工作,至少找不到正當的工作;更沒辦法繼續求學,任何會留下形跡的事皆做不得。
後來,她懷孕、休學、生活困頓。同樣孤兒身世的她,沒有親人可提供幫助。小夫妻的生活幾乎要陷入絕境,根本是山窮水盡了。幸而她有一手好廚藝,這廚藝不只給她拐來一名愛她的男人,也讓生活得以暫時安定下來。她貸款經營早餐店,生意興隆,夫妻倆幾乎忙翻過去。
她以為將可以一直這麼平凡幸福與他過到老,但是她錯了,她沒想到他這樣一個出色有能力的人,不可能被小吃店困囿一輩子;她沒料到他的挫折感竟那麼深--靠老婆吃飯、沒有身份、不能光明正大走在路上,他甚至不是中華民國的子民,沒有那一張可享有權利與義務的身份證。
黑戶!
這讓他喪失公平的起跑點,他的人生因此無法發揮,不管他多麼有才華,不管他精通四國語言、是東京大學的商學系高材生……
毋庸置疑,他愛她、愛他們的寶貝女兒,但他逐漸消沉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她看在眼裡,難受在心底,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怎麼幫他。
然後更糟糕的事接踵而來,韓國那邊的人找上來了,給了兩條路:要不跟他們回韓國;要不就幫規處置,也就是所謂的斷手斷腳之類的……
他們開始逃亡,逃了好久,永遠記得那一天他們倉皇奔竄在台北街頭,因是假日,人潮洶湧,屢屢將他們擠開,像是預告著他們即將分開的事實。他抱著女兒,她緊握著家當,不知道要逃哪兒去、也不知道要逃多久,總覺得這種擔心害怕的日子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
不管怎麼逃還是會被找到,他機警地將她推入一家咖啡店中,但是卻來不及遮掩掉自己與女兒,他迅速消失在人海中,一群黑衣人很快追過去……
從此,她失去了他們。
從此,再無他們的音訊。
從此,是一連串瘋狂尋找的過程 包括到每一間醫院的太平間找尋無名男屍。
花了兩三年,台灣不大,想尋人卻是無限困難,她就像遊魂似的飄飄蕩蕩,歲月付諸在徒勞無功上,如流水而逝,也許一生將會這麼過完……
直到一件不尋常的事讓她重燃希望!
她相信那些人並沒有殺死丈夫與孩子,因為她被長期監視著!當她這兩三年發狂地南北奔走找人時,身後一直有人在盯著她。當她發現時簡直嚇出一身冷汗,也同時喜悅得活了過來!慶幸她一直沒找到他們,不然豈不是害他陷入險境,更慶幸這些人會跟蹤她,因為這表示他們並沒有抓到丈夫,想以守株待兔的方式抓人。
不!無論如何,她不會讓這些人得逞的!
她會找回丈夫與孩子,但在那之前,她絕不容許他們因她而受到傷害!於是她停止尋找,在台中定居下來,謀了份差事,也插大考進技術學院。甚至為了取信於那些暗中監視她的人,她偶爾接受男性的邀約,營造出她已放棄過去,建立新生活的假象。
那些人相信了,在兩年之後撤離。後來她才知道,那些人不得不撤離,是因為韓國那邊出事了。政府在掃黑、幫中窩裡反、另一新興黑幫正欲消滅他們取代之--
然後,那些想要丈夫性命的人全部消失了。
這是她畢業之前的好消息,而,第二個震驚到她的消息接踵而來!她看到了「他」,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撞入她的視線裡!
在百貨公司的一面大電視牆上她看到新聞裡有一張熟悉面孔,但是那張熟悉面孔卻有著一個陌生的名字!
東皇集團新任總經理一職確定由董事長房律龍的養子房令璽擔任,房令璽自幼被房律龍收養,即有計畫栽培為接班人,先後留學美、日。近幾年來在東皇各單位歷練,並一手主導規畫大陸投資事宜,成果輝煌……
轟轟轟
房律龍的養子!
一個叫房令璽的男人!
未來東星集團的接班人!
他呢?她的他呢?
就此消失在世上了,這麼輕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