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長安城內。
熙來攘往的人群,把小小的街道填塞得水洩不通;櫛比鱗次的攤販,將兩旁烘托得無比繁華,其熱鬧喧囂的景象,反應出當地的人民過的是相當富實的生活。
若要探究造成此番太平盛世的推手,段大將軍府定當功不可沒。
段沖,時年三十八,蒙聖上敕封為鎮遠大將軍。十幾年來南北征戰,馳騁沙場上百回,不但有勇有謀,對待部下更是恩深義重。因此軍中的弟兄,沒有一個不服他的,如此上下一心的優勢下,當然是捷報頻傳,也順利敉平了不少邊疆的外患。
無庸置疑的,段府的聲勢直可說是如日中天,城中的老老少少,沒有一人不對其百般推崇。
不過,讓一般平民百姓在意的還不只這些,除卻其顯赫的英勇事跡外,另有一人更是大伙矚目的焦點,其備受關注之程度,與段沖相較,只能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段容騫,時年十七,為段沖的獨生子。長得英眉劍鼻、氣宇不凡,端正深邃的五官,幾乎就是其母親的翻版,而高大挺拔的身子,則是承襲父親的體格骨架,如此絕佳的先天優勢,造就出偉岸卓絕的他。
也難怪城裡的姑娘們,只要一聽到段容騫三個字,莫不酡紅了雙頰、眼角含春,個個日盼夜盼的,希望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就算是當不成正室,但只要能讓他看上了,留在他身邊當個小妾,倒也心甘情願。
然而,在段容騫的心底,卻不這麼想。
他一直很羨慕父母之間那分如膠似漆的綿長情意,即使兩人已結縭二十載,恩愛之情卻從不曾或減一分一毫。
說起當年這對俊男美女的組合,至今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一段佳話。想當初,多少名門子弟,為了能得到其母沈翠珊的青睞,不惜砸下大筆的金銀珠寶,只求能夠博得美人的匆然一瞥。至於為了她大打出手、爭得怒目相向的情形,更是屢見不鮮。
可惜,面對這樣猛烈的追求攻勢,沈翠珊不但不動心,反而堅決的一一回絕。對於只會仗著自個家大業大,就到處囂張的紈褲子弟,她可是厭惡至極。她才不想為了外在的富貴榮華,賠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所以,儘管雙親再怎麼好說歹說,一向頗為自主的她,仍是秉持初衷,堅守住一顆心。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冰雪聰明的她,到最後終究還是栽在愛情的手上。
桀驚不馴的段沖,注定就是她命裡的剋星,躲不開,也逃不了,兩相屬意的濃情蜜意,就如同暗夜燦亮的煙火,灼了滿天的炙熱。
一個是芙蓉綻生的絕艷女子,一個是氣宇軒昂的武將軍,一場宴會上的乍然相遇,開啟了日後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甜蜜生活。
那分只需眼神匆匆交會,就能瞭然於心的相知默契,是最讓段容騫心所嚮往的。
畢竟,父母親二十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是最明白的啊!父親對母親的百般呵護,母親對父親的尊重與溫柔,他是深深刻刻的感受到了。
不過,這樣的情形可是其來有目的,因為今天若換成他是父親,他一樣會對母親疼愛有加。
只因母親真的是太美了,美到不沾世俗一點塵埃,美到連日月都會為之失色。
纖細的腰肢,粉粉嫩嫩的鵝蛋臉,配上彎彎的柳眉、一雙翦翳水秋瞳,肌膚白皙透明到彷彿能掐出水來,是個道道地地的絕色佳人。
更奇怪的是,老天爺對她似乎還特別眷顧,即使二十年過去了,竟也不見歲月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那模樣依舊動人、體態依舊娉婷,多出來的只是份成熟的丰采,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猶存。
這樣得天獨厚的一個美人,理當就該讓男人放在掌心上好好呵護著,怎會捨得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呢?
換成任何其他人,也很難不對這樣的女子動情吧?
所以,在段容騫的心中也因此而立下了個志向。
那就是,將來他所要找的女子,定當也要有秀麗的外貌。就算不能如同母親那般傾國傾城,但也必須是個賢淑清艷的美女。
就算要尋遍千里,他也一定要等到符合內心所想的對象,絕不苟迎世俗,也不會降低標準,只因他段容騫向來就是一個堅持執著的人。
所以面對週遭眾多的鶯鶯燕燕、庸脂俗粉,他是半點都不會看上眼。
畢竟那些女人實在不是他想要的,更遑論要訂定終身。
與其讓對方有無謂的冀望,那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製造幻象。
於是,關於他的流言蜚語也因此渲染開來。
說他自命不凡、貪戀美女,是個只會重視外貌的輕浮男子。
不過,他自己倒是對於這樣的批評半點也不在意。他才不管別人是用何種眼光去看待他,他只要忠於自己就行了。
更何況,外界的謠言再怎麼傳,他身邊圍繞的女子從不曾斷過。這足可證明,一切外在的是是非非實在毋需理會,但求無愧於心而已。
對於長久以來的盼望,他是勢在必得,畢竟他也不是一般的俗漢莽夫。
他是滿富信心的。
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三天後的一場奇遇,竟會硬生生的將他的美夢打碎,而且還牽連到他將來的一段良緣。
第一章
這天,天空晴朗無雲,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此刻的段容騫彷彿也被這樣的情景感染到了,只見他獨自一人在街道上緩緩行走著,臉上表情儘是悠閒自在。
突然,眼前出現的畫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就在前方不遠的角落,有一個小小的攤子,隱隱約約間,他依稀看見有一人正端坐在那兒。
忍不住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他慢慢向那方向行去。
原來是個算命攤啊!當他一眼看見白布上那「鐵口直斷」四個大字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一向對於命理不挺相信的他,自然對這玩意不感興趣,當下念頭一轉,準備掉頭離去。
誰知就在此刻,背後竟傳來一陣爽朗的聲音。
「年輕人,請留步啊!」
乍聽此言的段容騫驀地停下腳步,狐疑的轉過身去。
「您是在叫我嗎?」他一面問,一面移近,直到攤子前才停了下來。
「是啊!我是在叫你。」老者微笑的對他點了點頭。
這時,段容騫才把他的樣貌看清楚了。
一頭皓白的華發垂披在頸間,雙眉及鬍鬚亦是如同冬天的寒霜,白得照照發亮,整體給人的感覺,是相當慈藹和善的;尤其當他對他頷首應對時,眼中的那股光華,竟讓他感到無比的溫暖。
不同於以往的刻板印象,他第一次在這情境下動了想探知的念頭。
此刻的段容騫,有著滿腹的好奇心,他真的想知道,對方到底叫住自己有何用意?
心念一定,他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許多。
將這一切明白看在眼底的老者,終於又再次開了口,「年輕人,瞧你臉上的表情,是願意聽老朽說話了?」
「老人家,您別這麼說,我只想知道您把我叫住,究竟是何用意?」
「呵呵……」只見老者開懷笑了一陣,右手還輕輕摸了自個的鬍鬚一下。
接著,他開口道:「年輕人,你也別緊張,我沒什麼惡意,只是今天剛巧在這碰見你,瞧你一表人才、俊朗不凡,希望能在你姻緣路上指點個一二。」
「姻緣?不必了,這事我並不急啊!」段容騫笑笑的搖了搖頭,對於對方的提議,他壓根覺得沒什麼必要。
「哎!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這婚姻可是人生的大事啊!怎麼可以不在乎呢?」
老者直了身子認真的說著,滿臉的不容懷疑。
「老人家,您言重了!我知道您是好意,但現在我的確沒有成家的打算啊!」段容騫仍是有禮的回應著,但對於心中真正的想法一點也不隱瞞。
「我知道。不過我要說的,並不是要你現在成親,而是告訴你,其實你的良緣已經出現,你現在得好好留意了!」
「良緣?您說我將來的另一半已經出現了?」他挑高了眉,滿臉的存疑。
「是的。」老者肯定的點點頭,才又繼續說:「不過,若你要真正得到此姻緣,還得要等到八年之後。」
「八年後?我不明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您一下說我的另一半已經出現,一下又說要等八年,我實在被您弄糊塗了!」
此時的段容騫,被老者兩相矛盾的言語,弄得滿腹不解。
「年輕人,先別急,等會兒你就會知道了!」他又再次笑了笑,眼中有著一抹神秘。
就在此際……
前方遠遠走來一對母女。仔細一瞧,這兩人衣衫襤褸,瘦弱的身軀包在粗糙的布料裡,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的,彷彿風一吹就會消失不見。
至於她們臉上更是黑黑髒髒的,被飛揚的塵土覆上一層,那模樣,直叫人惟恐避之而不及。
沒想到,就在此刻,老者竟然又開始說話了,「喏!年輕人你瞧,我話才剛說完呢,這人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