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猛地推開門的冷澈卻不這麼想。
只見他衝了過去一把將她揪下椅凳,小人兒許是腳麻了,就見她結結實實、毫無防備的摔在地上,痛得她差點痛哭出聲,但吃痛的錯愕表情在見到來人的一剎那,瞬間化為滿滿的歡喜。
「澈哥哥。」她站了起來,關心的衝到冷澈的面前,卻不敢像以前一樣的攀到他身上。
因為她感覺他的眼神裡有一種很可怕的神情讓她的心裡好難受,就像……就像是冷冷的冰塊一樣。
「澈哥哥,你來看碧蘿兒嗎?」她怯怯的站在地面前朝他笑著。瞧他身上的草屑,澈哥哥一定是從後目的小洞中進來的,而那個小洞也是她偷溜出去的唯一途徑。
怎、怎麼辦?澈哥哥的表情很生氣,像是府裡下人犯錯時爹爹的表情。她有些害怕的倒退一步,小小的心型臉蛋黯然下來,雙唇已是止不住抖顫。
「澈哥哥……」五歲的她不知該怎麼應付這場面,只能小小聲的喚著澈哥哥,然後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站在怒著臉不吭聲冷澈面前,小手不住的扭絞著,頭垂得低低的,模樣無辜極了。
「澈哥哥……碧蘿兒不是故意的。」
「哼!」
「澈哥哥,你別再生碧蘿兒的氣了好嗎?」她怯怯的伸出手想摸他,看到他的眼神後又緩的縮了回去,豆大的淚珠已落下。
澈哥哥從不曾用這麼憤怒的眼神瞪過自己,為什麼?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澈哥哥……」
「啪!」
怯然探上的小手讓他用力拍開,她哽咽了下,然後便不敢再動一下的站在冷澈的面前。
怎麼辦?她好怕啊!她好想躲在棉被裡,就像以往做惡夢一樣,躲一會兒便沒事了,但她不敢啊!澈哥哥已經很生氣,如果她躲起來,他一怒之下不理她,那該怎麼辦?所以她寧可怕死也不可以沒有澈哥哥的。
小小的抽泣聲不停歇,站在她面前的冷澈卻越聽越火,怒眸像烈焰一般的燒痛她。「哭、哭什麼?」
「澈哥哥,碧蘿兒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傷心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她的臉頰,可冷澈仍是瞪著她,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澈哥哥……」淚眼中,施碧蘿看見方纔她晾在一旁的畫紙,她伸出手拭去不斷滾落的淚水,怕淚水會糊濕了她一個晚上的努力,只見她小心的將畫紙摔到他的面前,小臉上是期待得到讚美的渴望表情。
「澈哥哥,你看。」
冷澈瞄了一眼,隨即伸手拍開。
「啊!」她驚呼一聲,將掉落地面的畫像撿起來,小臉蛋上淨是委屈和心疼。「這是人家努力了好久才畫好的,是綠袖姐姐的畫像……你怎麼可以這樣……」咕噥的嗓音小小聲的,怕怒他似的。
「綠袖的畫像?」他嗤道,再度瞄了一眼落在地面的畫紙,眼裡是滿滿的輕蔑。
哼!這四不像、噁心巴啦的東西,她好好意思說是綠袖妹妹的畫像。都是她、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那綠袖妹妹怎麼會失蹤?都是她這個害人精害的。
「對啊!碧蘿兒畫得很漂亮,對不對?」像忘了方纔的委屈,她漾出一臉的等待他的讚美。
但盛怒中的他不理會她期待的表情。
「哼!醜死人,這種醜東西你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
「可……可是……」小臉泫然的低垂,她默默的退開一步,傷心的抹去淚水,澈哥哥說她畫得醜死了但是她很認真的畫了啊,教她畫畫的夫子說她畫得很好的。「夫子說我畫得很漂亮啊!」她小聲反駁。
怒紅的眼因為她囁嚅的低喃而瞇起,他突然衝過去將她手上的畫像揉成一團,再恨恨的丟回她臉上。
「我說它醜死了就是醜死了,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那綠袖妹妹也不會失蹤。」想起姨娘傷心欲絕的神俯,冷澈恨恨的踩著紙團發洩怒氣。
「不、不要,這是碧……哎喲!」為了拾回紙團,施碧蘿的小手指被他踩得紅腫。
「你、你是壞蛋漱哥哥,這是……人家好辛苦、好辛苦才畫好的,你怎麼可以這樣?」施碧蘿將畫紙藏在身後傷心的抗議著。
冷澈氣黑了臉,上前一步想抽回那團畫紙,又瞥見桌上其餘的畫像,腳步一轉便旋回桌旁,然後將它撕個粉碎。
「哼!我告訴你,如果找不到綠袖妹妹,那我這一輩子永遠也不原諒你。」
憤怒中轉身離去的他仍不忘將撕碎的畫紙朝她扔了過去,而施施碧蘿呢?只能又傷心又無助的哭泣。
拂曉的長風亭,風低低冷冷的吹著。
「夫君,我看…再等澈兒一下吧!」
站在長階的盡頭,安素素累極的呢喃著,昔日的溫柔美眸已被淚水糊花,臉頰胭脂不施看來更顯蒼白。只見她無力的倚靠在夫婿身上,任由淚水滑落雪頰,已經二十幾個時辰了……哦!上天,從她得知綠袖失蹤迄今已過了二十幾個時辰,這段時間……她從不知道時間竟然可以長得這麼不可思議。
綠袖,娘的心肝你在哪裡?
傷心的枯容源於深濃的思念,她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
男子幽幽輕歎,溫柔的將妻子擁入懷中。
「素素,別再哭了,女兒只是被商隊帶走,只要咱們跟著打探,一定可以找回女兒的。」瞥望了眼天色,男子的眸再度轉向妻子的臉龐,「素素……時間不早了,我看……咱們還是起程,別等澈兒了,」據說帶走女兒的商隊落腳在南方的小鎮上,於是他與妻子匆匆整理簡單的行裝打算一路南行下去,臨出門卻找不到澈兒。
「我……」為難的眸閃了閃。
「素素,再等下去,我怕那商隊……」男子欲言又止,他知道妻子的顧慮,但女兒是他的心頭寶,他只能顧著女兒,「反正澈兒有李伯會照料。」
「但是……」安素素哭腫的眼再度瞥向板道深慮。澈兒的脾氣一向執拗,總是與他的娘一般固執,萬一、萬一他誤以為他們為此而丟下他,那……
「素素,我想李伯會告訴他的,反正咱們很快便會回來,不是嗎?」
「我……」掙扎了許久,教思念磨痛靈魂的安素素再也忍不住找尋女兒期望,含淚點頭。
男子吁了一口氣,扶起乏力的妻子上馬車,馬蹄走過揚起的滾滾塵沙模糊他們離去的背影。
「表少爺,你總算回來了……」倒臥在大巴的花白老翁劇烈嗆咳了一聲,吃力的抬起手揪住急衝進門、險些踏到他的冷澈,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李伯,你怎麼了?」冷澈慌忙的俯身驚呼,見他似是喘不過氣來,忙用手使勁的拍他的胸瞠想幫他順氣,未料他的動作反而增加老翁的疼痛,冷澈怕極了,忙鬆開手再也不敢碰他分毫。「李伯,你等等,我去叫人來,對了,姨娘呢?」
「表、表……少爺……」心、好痛噢!「老爺與夫人去、去……找小姐……他們……」他拼了命的想將老爺的吩咐說清楚,但疼煞的感覺卻讓他只能揪緊前襟呻吟不已。
「李伯,你說什麼?」姨娘是不是要他了,她是不是也在責怪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沒讓綠袖陪碧蘿兒出去啊!姨娘是不是在怪他?
「夫、夫人找小……姐……」逼人的晨光照在老翁白得嚇人的臉上,死神的腳步已在這時靠近,「夫……人要表少爺等……等……」一陣強烈的疼痛後,哽在喉間的話已隨著消逝的氣息渺渺飄散人間。
「李伯?」
姨娘要他滾蛋!李伯沒有說完的話可是姨娘要他收拾包袱滾蛋?慌亂失措的他放任思緒漫無邊際的猜測著,十歲大的腦袋已無法正確的分析情況,只能任由自責鞭笞自己。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那綠袖也不會和碧蘿兒出去,綠袖也不會丟掉了。
他的家人又再一次離開他了嗎?他又要成為沒人愛的孤兒了嗎?
秋風瑟瑟的吹起,蕩在風中的,是冷澈不甘、害怕的哭泣。
「砰!」
門猛地踢開,哭累倦極入睡的施碧蘿嚇得彈坐起來,長長的濃睫毛眨啊眨的,小身子已縮進床裡側。
「澈、澈哥哥……」施碧蘿縮著前攬的小臉,下意識扯過軟被摟在胸前,澈哥哥怎麼了?生氣的模樣比昨夜還嚇人。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冷澈怒焰襲人的朝她怒吼著,衝了過去便是一陣拚命的好打。「都是你這個禍精害的,要不是你,綠袖妹妹也不會失蹤,而綠袖妹妹不失蹤,那、那……」那姨娘也不會不要他。他的話一哽,遭人遺棄的羞辱感讓他怎麼也說不出那句話,只能像出氣般的,結實的拳頭一一的往縮起的嬌軟身子招呼著。
嗚……都是她!「澈……哥哥……碧蘿兒好疼、好疼……」哭得一聲一聳的小身子蜷縮成一團任由他打,即使疼得難受也不敢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