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說到什麼關於不道德交易的嗎?」於蘋冷冷反問他。
「你?咳!拜託,你可不可以直接說重點?」
「怎麼?被我嚇到了?」於蘋吊足他胃口地揶揄道:「其實,你想太多了,翟院長——我只想要一份工作而已。」
「工作?」翟昊類更迷惘了。「找我要工作?這——我是個醫生,可不是人力仲介。」
「掌理這麼大一家醫院,找個小職缺應該難不倒你。」
「我還是不懂。你的困難不是一個等著領薪水的工作所能解決吧?」
翟昊類彷彿陷落雲霧,被這撲朔迷離的小女孩給迷惑了。
「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既然你不願意給我合理的賠償,目前我又面臨生活困境,一份穩定的工作能讓我慢慢存錢還債,那比什麼施捨都實用。您說是嗎?」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給工作,你那些親朋好友馬上解散?」
「嗯。沒錯,這對你而言一點兒都不難。」於蘋以篤定的語氣毛遂自薦:「我很細心,或者你可以考慮讓我到病歷資料庫去管理檔案,相信可以勝任愉快。」
「嗯……這個好吧,我同意。」
翟昊類沒有太深入的思考,以微不足道的小差事打發一大群抗議群眾,無論怎麼算都絕對是太划算的事情。
「真的?」
「是,我說了就算。麻煩你下星期就到人事處報到。至於……外面那些你的鄉親父老,請你疏通一下,希望我們彼此都信守承諾,在證據未明之前,我們各自尊重對方。」
「謝謝你。」於蘋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起身。「我會說到做到,外面的人馬上會消失,請翟先生放心。」
「好。」他跟著站起來,伸出手與她重重一握。「達成協議。」
解決掉「迫切的危機」,翟昊顃隨即趕往醫療部門為下一次的操刀做準備。
雖然貴為院長,照理他可以不再參與實際的醫療工作,但是他的精湛醫術仍為曾經受惠於他的老病患稱讚不已。
所以,礙於人情難卻之下,他還是會親自為特別地位的名流,或交情良好的病患操刀。
「都準備好了嗎?」
「報告院長,都好了。就等著您開始——」護士小姐回答:「已經遲了十五分鐘,麻煩您快一些。」「沒辦法,剛剛一個會議擔擱了。」
他一腳跨進手術前的準備室,利落地脫下衣物,進行換裝刷手等清潔工作。
「是跟外面抗議有關吧!」
經驗豐富的護土幫忙檢視他全身最後裝備,一面閒聊:「真是的,根本是來敲詐。」
「唉,不管他了!這社會本來就千奇百怪,什麼都有……」
「院長!」正要往手術房走,一名護土急匆匆叫住他。
「那個……那個有位柳芝芸找您,她已經等很久了,您要不要先見……」
「見誰?」已是全副武裝的翟昊顃擰鎖濃眉,萬般不悅道:「你沒看到我忙著進手術室嗎?不管是誰,總之我今天沒空見客。」
「這……」小護士為難地咬咬唇。「可是她柳小姐已經來了大半天了,說非見到您不可。」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跟我爭?搞不清狀況啊?」翟昊顃啐道。「叫她改天再來,要不就再等八個小時,我開完刀再說!」
「昊顃——是我。」
沒等小護士復話,相隔幾步之遙,一位裝扮入時的美麗女子,凝聚深情目光看著他。「對不起,我知道你非常忙,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談談……」
「你?」翟昊顃愣了幾秒,從頭到腳打量突然闖入的女人。
「真沒想到,竟然是你——」
他沒有表情的俊臉愈凝愈冰,漠然的看著清瘦美艷、修長卻顯得滄桑的昔日女友。
「哼,消失了幾年沒聲沒息,你柳大小姐倒是挺會挑時間,挑中我最忙的時候——」
「沒關係,你先忙你的。我可以等……」美艷女郎求全地低聲下氣。
「好。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的病人在等我——」
他霍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入開刀房裡,而其餘人等也跟著各自忙碌去了。
目送他無情離去的背影,柳芝芸孤身站在空調強烈的醫院中,感覺通體寒透,每一個細胞都在淒淒地抖瑟——
她很清楚,翟昊顃仍恨自己,他的刻意陌生疏離確切傷了她的心……
這是報應吧?當年,自己不也是讓他同樣的難過?
踩著頹喪步伐,柳芝芸拿出手機撥給她的中學死黨,恰好是祥類的公關主任。
「曾晴……」她語帶哽咽。「我終於見到他了。」
「真的?他怎麼說?」
「什麼都沒說。他趕著為病人開刀哎……」柳芝芸沉重而擔憂地說:「曾晴,我好害怕——昊類他,他對我的態度好差!真怕他從此不理我——」
「別胡思亂想啦!」當了十幾年的閨中密友,曾晴極力安撫好友。
「他態度差未必是針對你,實在是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他一下子忙去排解撒冥紙抗議的人群,接著又得進手術房操刀……唉,鐵打的也禁不起啊!你就多忍耐點……」
「是嗎?他一向都這麼操勞嗎?」柳芝芸長長一歎,十足心疼地問:「難道,他這幾年身邊都沒有女……我是說,都沒有人可以分擔解勞嗎?」
「有——」曾晴開玩笑地逗她。「就是區區在下,你那不才的同學我啦!」
「少來!」柳芝芸嗔罵道:「明明聽得懂我在問什麼,還這麼不正經,你很討厭耶!」
「我說真的他、沒、有、女、朋、友。這樣你高興了吧?」
「不可能吧?他條件這麼好——」
「隨你愛信不信。」曾晴曖昧笑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對你舊愛難了?或許他的一顆心始終容不下別人?」
「他真的……噢,你覺得是這樣嗎?」
聞此言,柳芝芸心疼心酸不已。「……我真該死!怎麼可以辜負他……曾晴,我真的好對不起他——」
「好啦,別自責了,也別再胡思亂想。反正,你已經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慢慢地修補你們過去的那段裂縫,我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像以前一樣愛你。」
「會,我會努力彌補——無論他多恨,多氣我,我都有把握可以回到從前。」
「對對對!你有決心就好,同學我一定卯足力量送你登上院長夫人寶座。嘖嘖……有個做院長夫人的好朋友,我也與有榮焉啊!」
「你少三八了!誰要什麼寶座?我愛的是他,可不是他的頭銜。」
「是,您清高,您偉大——柳芝芸小姐,恭喜你尋回舊愛啊,既然咱們難得碰面,你是不是該做個東,慰勞慰勞你辛苦做『眼線』的好同學呢?」
「哼,你的超大竹槓還真沒讓它閒著啊!好,你想吃什麼就說吧?」
「爽快——『新都裡』如何?」
「沒問題。你說了就算!」
得知翟昊顃仍然單身,柳芝芸鬆口大氣,心中的迷霧也散開。
愉悅的心情使她不考慮就答應了曾晴的敲詐,而事實上,她的身價是吃得起任何一家高級餐廳的。
錢,對她而言不重要,眼前她缺的是切切真實的愛情。
特別是那份曾經失去的真愛,無論如何,她都要拿回來。
☆☆☆
祥光社區 於宅
服喪中的於蘋身著素衣,她神情平和,語氣淡然地對熱心的街坊鄰居致意、頷首。
「謝謝大家這幾天的幫忙,我已經跟翟昊額達成初步的和解,不必麻煩各位再去抗議了。」
「什麼?小蘋啊,你真的想這樣就算了?未免太便宜他們了吧!」
大嗓門的何嬸尖著聲量,不以為然積道:「唉……你這孩子就是心腸軟,膽子小——可是你怎麼就沒想到你可憐的老母啊?你不記得當時的情況?她送進急診室的時候還有意識,是他們無良的醫生把她活生生醫死的。你——」
「何嬸,你說的我都懂,也都沒忘!但是,我已經談到一個合理的賠償——應該夠了。」
於蘋痛苦地閉上眼睛,伸出蒼白小手制止古道熱腸的何嬸再說下去。
「合理的賠償?你醒一醒好不好?」何宏青一臉疑惑難解地搖著她的肩膀。
「我真想不通,那天翟昊顃是灌了你什麼迷場?一份微薄收入的工作,外加區區二十萬現金,就算合理了嗎?」
「宏青哥,謝謝你的關心。我自有想法和打算,希望你能尊重。」
吞下不能說出的千言萬語,於蘋閃開他的關愛眼神,避重就輕道:
「翟昊顃死不認錯,堅持要訴諸法律你應該清楚,法律是有錢人玩的,而此刻的我需要比打官司更實際的東西。」
「一個月不到三萬塊的薪水,這也算實際?」何宏青不放鬆地追問。
「總比這樣沒目標、沒工作、也沒收入的,繼續跟他們大財團曠日廢時地瞎耗下去好。」她吸著鼻子,微清喉嚨,說得鏗然慨切。
「宏青哥,坦白說吧,我確實耗不起沒有收入,我如何生活?如何償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