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個陰險的女人傷到你的心。但是你也不曾孤獨啊,至少,還有我這個老朋友陪著——你想去哪兒散散心,我都奉陪。」
「不必。」他顫抖地拿起另一隻酒瓶,閉著眼猛灌,丟出冷酷的拒絕。「現在開始,我誰也不要!除了酒之外,什麼都不能安慰我……」
「唉……你?你很糟糕耶!」柳芝芸簡直沒轍,再大的耐性也磨盡了。「明明是她對不起你,你何苦作賤自己呢?橫豎人也讓你打成腦震盪了,這仇算是報了一半,麻煩你快點振作起來好不好?」
「什麼?你再說一遍!」
翟昊類閒言霍然起身,掐住她的脖子,驚訝地問:「你說誰腦震盪?」
「……唉呦,你先別激動,放開我好不好?」柳芝芸漲紅著臉推開了他,啞聲道:「咳咳!差點兒被你掐死,你是酒精燒壞了腦袋是不是?還問我?」
她不解地看著翟昊類因醉酒而渙散的深瞳。「是你把她打傷的,忘了嗎?」
「她?是她……被我打成腦震盪……天啊,怎麼會……」
翟昊類才憶起盛怒的自己,出手是那麼重,他根本沒考慮以一個壯年男子的力道,打死人都可能啊!
「現在呢?她人在哪裡?」他痛苦地、艱難地問。
複雜擰絞痛的心,多添酸楚幾許……
仍然不捨啊!重重的那一耳光甩在她臉上,刺痛卻在他心裡。
再多、再深的怨恨,全來源於一發不可收拾的濃烈愛意。
翟昊類只得向真實的內心坦誠:自己依然不可自拔地深愛她,不管她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他割不絕身體裡四散蔓延的愛情。
「管她在哪裡?反正,像那種不要臉的女人,就算一掌劈死她,也是死不足惜啊!你一定懊惱沒有一掌劈死她吧?」柳芝芸拚命地煽風點火。
「夠了!閉上你的嘴!」他火大地一掌打在牆壁,哀絕的眼光射向她。「我只問她到底怎麼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其實,她沒什麼啦……輕微的腦震盪而已,不太礙事。」
「在我們醫院嗎?」他陰鷙森冷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沒事?」
「好像是吧,我沒特別注意。她的事,我全是聽人家說的。」柳芝芸沒好氣的回答。
翟昊類沉默半晌,雙手不住揉按疲憊的臉龐,又耙梳已然凌亂的頭髮,那緩慢而沉重的喟息,彷彿永遠歎不完似,綿綿長長……
柳芝芸從他痛苦的表情看出他內心的掙扎交戰,於心不忍拿起電話撥號。
「曾晴,你查查看那個於蘋還有沒有留在醫院?她應該沒事吧?喔,還要觀察……不是,你別動她——」
簡短向曾晴交代幾句,柳芝芸十分不耐地拍拍他的肩頭。
「雖然,我內心是有千百個不願意,可是,我沒辦法像你那樣……去吧,如果還擔心,就去看看她,別再硬撐了。」
「我……我……」
他起身又坐下,雙拳握得死緊,似乎沒辦法說服自己。
「哎,那你就繼續天人交戰吧!」柳芝芸大膽抱住他。「最好結果是你對她永遠死了這條心,我就有希望了……」
翟昊類甩脫她的擁抱,起身穿起外套,對著她狠絕道:
「我看,你還是死心吧!」
語畢,他邁開步伐出門,殘存的酒意讓仇恨先行沉澱,此時腦中只保有一個意願,想見她——
即便只是一眼也好。
☆☆☆
祥類醫院
「外面的何先生等很久了,你不讓他進來嗎?」
翟語冰輕柔地安撫悲慟的於蘋,她美麗的瞳眸因哭泣而紅腫,秀致纖巧的五官滿愁雲慘霧,任人看了都要心生不忍。
奉爺爺之命,翟語冰到醫院來瞭解整個事件的風風雨雨,以女性的直覺,她知道於蘋深愛昊類,應該早已打消陷害他的念頭。
怪就要怪事情太湊巧,讓多事的何宏青拿走機密檔案,於蘋沒有錯,昊類也只是沒弄清狀況,嚥不下這口氣罷了。
翟語冰走過情路坎坷,深知真愛需要考驗,而此事件恰巧是來考驗他們的。
「其實,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全搞清楚了。何先生他未經同意公文件是他的不對,他現在也很後悔,想親自跟你道歉……」
「不!我不要見他,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這個人!」
埋進被窩裡,於蘋痛哭失聲。「他隨隨便便拿走我的東西,以為可以討好誰,可是他沒考慮,這樣做的結果,不但傷害我,更傷害了他……嗚,他不會原諒我,他會一輩子恨死我的!嗚……我沒有臉見他……我要拿什麼來賠他啊……」
「別哭,你想太多了。」翟語冰為她擦去眼淚,努力幫助她去除罪惡感。「記者會的事情不難擺平,事情一點兒都不複雜。你振作些,好好地說給昊類聽,他一定原諒你的。」
「唔……你不用安慰我了——昊類曾說過,任何欺騙背叛他的人,他都不會原諒,他會恨我到死……」
於蘋哭得更傷心,撕肝扯肺地痛哭不止。
「於蘋,快別這樣,要對自己有信心啊。昊類個性再強,他也講道理的……」
翟語冰幾乎快招架不住了,當下大概只有昊類親口原諒,才能止住她的自責。
「算了——我認輸了。」於蘋別開臉,哀莫大於心死。「發生這件事,我真的已無話可說……或許我們沒有緣分吧?!我的頭好昏,讓我睡一會兒好嗎?」
「好。你好好休息,千萬別胡思亂想。」翟語冰親切地握緊她的手。「我現在去找昊類,好好跟他解釋放心吧,他會懂的。」
疲憊地翻過身,於蘋閉上眼,不發一語。
「哎……怎麼弄成這樣?」翟語冰搖頭歎氣,走出病房。
☆☆☆
「你來的正好,我還想去找你呢!」
才出病房,翟語冰碰上來探視的翟昊類,她喜出望外推著他。
「快快,快進去哄哄她吧?!你一個大男人,竟然對女孩子下手那麼重,太不像話了。」
「她沒事吧?」翟昊類不自覺以冷酷絕情的姿態出現。
或許是他心裡的傷太重,而這樣的面具最適合掩飾內心不堪一擊的脆弱。
「有沒有事,你得自己進去看看才知道啊?」翟語冰好言勸道。
「哼……有什麼好看?」他撇以不屑的冷笑。「就算看,也是來看她怎麼有臉在我的醫院活下去?」
「噓……你胡說什麼啊!」翟語冰緊張地摀住他的嘴。「她已經夠傷心了,心裡也自責得要命,你還火上加油?事情經過都說給你聽了,你理智一點嘛!」
苦口婆心勸說拉攏,翟語冰實在不願意,眼看好不容易尋得真愛的二哥,在一時鬥氣下失去所愛,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不信。誰知道是不是她串通外人編出來唬弄我的?」
潛伏內心的屈辱羞憤感在此刻被挑起,翟昊類根本就是受傷的野獸,自己護著傷口,當外人好心想為他療傷,反惹出他更大更野,難以控馭的凶性。
「噓……你不要再說了,她會聽到的。」翟語冰急著阻止。
「聽到就聽到,我還怕她聽不到呢!」他陡然加大聲量。「哼,我真後悔那一巴掌沒打重一點,一掌劈死她,算是了卻我心頭大恨!」
「翟昊類!你胡說什麼!你說這話像是醫生該說的嗎?」
翟語冰憤怒出言斥罵。
病房內的於蘋把外面的爭執聽得一清二楚……
她感覺自己被他兇惡殘暴的譴責給殺剮得支離破碎。拿走文件的那一刻,她什麼最壞的結果都想過,曾經也試想翟昊類會殺了自己——
而今,他的所作所為,跟拿刀殺了她也沒有兩樣了。
或許,惟有用自己的命來賠抵他所受的傷害,才能平復他的怨恨,及償還欠他的恩情吧!
哀毀欲絕的於蘋從床上掙扎起身,悲慟地環顧雪白的牆壁,身在翟昊類的地盤內,滿腦子儘是無處容身的絕望……
打開窗,她什麼也沒多想,用力躍上窗台,眼睛一閉,任身軀往前傾倒。
碰!強大撞擊聲驚動房外的眾人。
「不得了了!于小姐跳樓啦!」護士衝進房裡,失聲驚喊:「快啊,她摔到樓下去了!」
「於蘋……」
翟昊類原地愣了兩秒,後腦勺似被巨木猛力撞擊,思緒停止運轉。
「我的天,為什麼?她怎麼會做這種傻事?」翟語冰駭然哭出聲。「都是你!幹嘛講話刺激她嘛?!快去看看她——還愣著做什麼?」
翟語冰不斷哭著捶打叫罵,翟昊類方纔如夢初醒。
「不要啊——於蘋……你不可以——」
他衷慟哭喊狂奔,感覺身上血液及生命力不斷流失,彷彿墜樓的不是於蘋,而是他自己……
奔下樓抱起渾身是血的於蘋,他哭喊著呼喚她的名,深深自責、強烈的悔恨一再摧折他破碎多次的心。
做了這麼多年的醫生,不管多麼危急的病人在眼前,他都可以冷靜泰然地進行每一個急救的步驟。
而這一次,手術台上躺著的是至愛的女人,他第一次感到緊張,甚至,隨她的生命跡象起落不定而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