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說我不分青紅皂白?那你倒是說出個道理給我聽聽,」他打算追根究底,只因為這個女人是他愛的。「是什麼天大的理由,讓你孤身女孩子家整晚不回家?」
「其實,我認為你管得太多了。」於蘋端起咖啡喝著,平和道:「我已經是成年人,去哪裡、做什麼都不需要向你交代吧?」
「你從沒替別人想過,不知道有人會擔心的嗎?」他痛苦地抓住她的手。「這麼多年了,我以為我們之間早有默契……」
「謝謝你的關心——可是,我真的長大了,有足夠能力處理一切事情。」
她不著痕跡收回手,刻意忽略他口中的默契。
「……好,既然你很篤定,我不追問你那晚的行蹤。但我想問一 件事——」
「你問吧!」
「你談戀愛了嗎?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他是誰?」
他艱難地吐出存在心中許久的懷疑。
「沒有。」於蘋斷然否認。「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去談戀愛的。」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仍在服喪期間。」何宏青的語氣帶著諷刺。「自你單獨見過翟昊類後,整個態度都變了,連打官司都不積極,叫我怎麼不懷疑跟他有關係?」
「宏青哥,這場官司打下來,律師費用不少吧?」
於蘋總是想到最實際的問題。「有多少勝算呢?如果贏面不大,我看算了。」
「怎麼了?我說過費用你不必擔心,巫律師是我好朋友,他會盡力——而且,打起官司來,翟昊類那方也不會好過,就當整整他也值得啊!」
「你不需要為我付出那麼多的。」於蘋看著了心付出,不求收穫的好鄰居。「那也是你辛苦賺的血汗錢哪!將來是你娶老婆養家的資金,我怎麼可以隨便動用?」
「我的不就是你的嗎?」何宏青激動脫口而出。「我早就認定你是我的老婆,辛苦存的那些錢,本來就是給你用的。」
「不行!你不能一廂情願這麼想——」她心一橫,乾脆把話說白。「宏青哥,我一直只當你是個鄰居大哥哥,從小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不會改變。」
「小蘋!你?!」何宏青顫抖著唇,不知道於蘋會把話說得如此傷人!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說這話很過分,你聽了一定很難受,但是,事實終歸是事實,我不能讓你再陷下去……」
「不對。」何宏育完全不願意接受事實。「你不是這樣子的,以前我們不是很好的嗎?你對我感覺一直也不錯……」
「沒錯,我們是很好,是好朋友與好鄰居。」於蘋肯定地正名分。「說句肺腑之言,感謝你一直幫助我。以後你應該多花時間陪何嬸,花時間交女朋友,不要再把時間花在我身上。」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利用完了,想一腳把我踢開?」
何宏青霍地推倒椅子,站起身,用近乎威嚇的口吻道:
「我不是小狗,沒道理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於蘋,我不會放棄的,我對自己有信心,不管現在你跟誰在一起,我何宏青會讓他知道,世界上最愛於蘋的只有我!」
「宏青哥,你真的誤會了。我沒有交男朋友啊!你不要把事情想複雜了……」
「哼,我知道你不承認是想保護他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查出來的。」
何宏青絲毫不認為問題在他自己,如同所有單戀別人的人,總是一廂情願認為有第三者來加入破壞,以致於心愛的人不愛自己。
其實,他們都忘記自己才是從頭到尾,最不相干的那個人。
於蘋喝著逐漸冷去的咖啡,此時已無多餘心思去想何宏青的自我固執,從錢包中,小心翼翼掏出那張破紙片。
一遍又一遍地讀著、看著,她可以斷定這會是最有攻擊力量的武器。
如果順利放出消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心中認定第一名的祥類醫院竟給病患吃偽藥賺暴利,主其事的翟昊類還能不身敗名裂嗎?
於蘋仔細將紙張收進包包裡,心中明白這是惟一一次絕地反攻的機會,一定要小心謹慎,徹底將敵人擊潰,這些日子的忍辱負重才有代價。
「于小姐,院長請你到他辦公室一趟。」
「好。謝謝你……」
接到資深秘書通報,於蘋微皺眉心、有些懷疑——有什麼特別的事呢?
他從來不曾單獨叫自己進去過啊。
「我來了,請問院長有事嗎?」
她生疏而客套地詢問,在經過那樣的親密關係之後,以「官方」的身份相見確實挺尷尬的。
「你先坐。」翟昊類依然維持工作上的嚴肅。「等一下,等我講完電話。」
「沒關係——」於蘋微笑著點點頭。
手持聽筒的他神情肅穆,一再對著彼端詢問:
「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打官司呢?我們會有多少勝算?」
從斷斷續續的對話片斷,於蘋已經猜出端倪,他的緊張、焦急、不安,絕對跟偽藥有關……
可見,消息是經過他不惜代價的強制封鎖,否則外界不可能維持這般的風平浪靜。
於蘋心裡盤算著,該怎麼出這一拳,才能準確命中要害?
「不好意思,跟律師談一個很重要的案子。」翟昊類扶了扶細黑框眼鏡,似乎欲言又止。「其實,我想跟你談的事,也跟律師有關。」
「喔?是我媽媽的那件官司?」於蘋一猜就猜到。「最近就要開庭了。」
「是的。」翟昊類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你很聰明。」
「謝謝誇獎。」於蘋揚起性感的唇角。「我自己也想來跟您談這件事。」
「真的嗎?」他微笑著,換了個輕鬆的坐姿。「算起來,我們還真有默契。」
「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是這樣的,醫院最近有一件很麻煩,很棘手的事情在處理,我必須動用所有的資源,包括律師團在內。可是,最近又要開庭了……」
「現在的問題太棘手,而顯得我母親那件無足輕重你想談和解,對嗎?」
「呵呵呵……於蘋,你果然是冰雪聰明啊!」
「奇怪了,你今天特別喜歡誇獎我,糖吃多了?」
為了讓他對自己更放心,更不設防,於蘋也表現出跟他熟稔地開起玩笑。
「嗯……我之所以誇獎你,全是因為你的『表現』太好了!」
翟昊類挑起俊眉,情意深深地睇了她一眼,一語雙關。
「哦?那麼翟院長願意以多少錢和解呢?」於蘋難得俏皮地攤開手掌。「給我一個滿意的數字,我給你滿意的服務。」
「你?你是說真的嗎?」他訝異保守的她,也有調皮嬌冶的一面。「不然你自己說好了,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盡量滿足你。可以吧?」
「好。就維持原先我提的兩百萬。先償清債務,我也不必再兼兩份工作了。」
「喔?你做兩份工作?這怎麼行?身體會累壞的。」
翟昊類十分訝異,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不是告訴過你,撐不下去要趕快告訴我啊?!」
「我沒有那麼脆弱。」於蘋抽回手,開朗遞給他一個笑容。「現在知道也不慢啊,倘若你同意負擔,我也就解脫了。」
「好,就兩百萬。」翟昊類幾乎沒有考慮。「明天之前會匯到你的戶頭。」
看他答應的爽快,於蘋不覺失笑。
何必呢?
當初,他要是這麼爽快,願意賠償認錯,就不必讓她苦苦記仇,隨時逮機會想致他於死了。
而今,鐵的證據握在手中,照理她該高興的,可事實卻非如此——
於蘋不能否認,自己非常喜歡眼前這俊朗偉岸的男子,翟昊類也是真心幫助自己。
但是,對延誤救治而喪命的母親,她又該如何交代呢?
做女兒的在這個時候,更該堅定討回公道的心意啊,如因個人情愛而放他這一馬,天上的母親會原諒她嗎?
正反兩種不同的意見,在於蘋腦海中激烈交戰衝突,短時間恐怕難分出勝負。
翟昊類不明白她突然地陷落沉思是為什麼,還關心地安慰道:
「這筆錢,你安心拿走沒關係,醫院的工作仍然可以繼續,別擔心……」
「嗯,我知道。謝謝你——」內心掙扎令她肅著臉,再也笑不出來。
翟昊類自是不明她心路歷程的曲折,繼續安慰並逗她開心。
「你不必跟我客氣,誰叫我們緣分這樣特殊呢?」
「我懂。沒事的話,我先去工作了。」
在起身離開的那一刻,於蘋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她下得了手嗎?對這麼一個相信並關愛自己的男子?
在母親和愛人之間,她該選擇對不起誰?
第七章
翟昊類爽快地付出兩百萬,於蘋順利償掉母親遺留下的債務,如釋重負的她辭去補習班夜間櫃檯的工作。
空出來的時段,於蘋並沒有閒著,為了更重要的任務,她留在醫院裡「加班」的機會多了。
身邊付出關心的街坊鄰居,包括深愛她的何宏青,皆對她在短短時間內,全副精神投入敵方陣營而感到全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