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幻尊淡淡笑著,回應她,眼光卻不曾離開柳壬卿一行人離去的方向。「那是青龍玉的緣故。」
「青龍玉!」她眼中的興奮隨即轉為訝異。「夫君指的,可是上古遺物青龍玉。」
幻尊看向妻子,眼中同樣有著驚訝,「我很好奇,你從哪兒知道青龍玉的?」
水柔嬌笑,並未回答他,反而言道:「難怪那娃兒胸前一陣若隱若現的光芒,原來是青龍現光。」
「青龍玉已遺失百年,今日重現確實令人震驚。」他不以為意、話中有話的說。
「青龍重現,是福是禍,夫君何須掛心。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水柔將目光移向剛才綻放的花朵喃喃道:「就像這朵雪梅。」
「你不提,我倒忘了。」他跟隨妻子目光,「這花兒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今日才得以藉青龍現光,吸青龍玉的精華。如果勤加修練,不消多久,便可幻化成人形了。」
「我已經等不及想瞧瞧她變成人形的俏模樣。對了--」她像是想起什麼,眼睛突然一亮,「該給她取個什麼名字呢,寒梅?」說完,她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不,寒梅雖然蘊意頗深,但是顯得太平凡了,就叫巧兒吧!夫君意下如何?」
「你何不問問她自個兒的意見?」
水柔聞言,轉頭對著梅樹說道:「雪梅呀雪梅,我為你取名巧兒可好?」
她的巧笑倩兮,雪梅的花影媚麗,雪白天地中,此刻已分不清是人比花嬌,還是花比人俏了。
第二章
月黑風高的夜晚,青州城柳府一片寂靜,除了廊前高掛的柳府燈籠照映著花影扶疏之外,已無人跡走動。
柳壬卿和衣躺在床上假寐以待,當窗前棲近一抹黑影,他立即一躍而起,來到門外低喊著,「哪裡走?」
窗外鬼祟之人發現中計時,已被擋住了去路。
「又是你。」他搖搖頭。
數月前,黑衣蒙面人為盜柳家傳家之寶青龍玉而侵入柳府,失手後又不死心,就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著盜玉行動,若不是念在對方無傷人之意,他絕不如此容忍。
「你三番兩次潛入,卻一再地無功而返,不覺得煩嗎?」柳壬卿歎著氣,實在不明白青龍玉到底有什麼驚人力量,能令此人如此大費周章、鍥而不捨地一再竊取。
「拿到青龍玉,我自然就會罷手,」蒙面人低沉的嗓音自黑布下傳來,並不因為被發現而驚慌或氣餒,態度鎮靜地彷彿不當一回事般。
「千篇一律的說詞,令人生厭,但也令人難忘。我們何不一分高下,終止這小娃兒才玩的捉迷藏遊戲?」他笑道,爽朗的笑聲和對方的低沉嗓音,顯現了截然不同的個性。
蒙面人聞言先是抬頭愣了一下,隨即冷冷回答,「識時務者為俊傑,我自知武功在你之下,自然不會以卵擊石,犯下無謂的傷害。」
「未曾比試,你又何以知道武功不如我?」他問完,瞥見蒙面人輕皺了下眉頭,但那只是一瞬間。
接著,蒙面人開口,「你不必費心地想要套我口風,總之,我會再來,為了你的家傳之物--青龍玉而來。」隨著話聲一落,蒙面人騰空而起,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柳壬卿無意追趕,他知道蒙面人對柳府偌大莊院環境瞭若指掌,加上剛才不經意套出的話,他更確定此人定是府中之人,不然就是極為熟知他的,否則未加比試就輕易認輸,實在不合常理。
只是,柳府上上下下、男丁女眷,他實在想不出誰最有可能。
然而,經黑衣蒙面人這麼一攬和,夜已過三更天,此刻,他了無睡意,索性循著前廊前往梅園。
自十八年前,隨著雙親由邊關回鄉途中無意間闖入一片梅林開始,他便與梅結下不解之緣,喜愛之情更是難以言喻。
信步穿過梅園,進入園中的唯一小屋--梅居,縷縷芳香飄然而至,他俊美的臉龐不自覺地浮現一抹微笑。
待靜坐屋中,凝望窗外一片梅景,他深深吸取這初冬寒夜中縈繞不去的幽香。
柳家大小無人不知他喜梅,卻不知他愛梅程度已幾近癡狂,只因十多年來,一個相同的夢境在無數夜裡造訪,夢中有著自己幼時親吻雪梅的景象,還有那始終背對著他,讓他看不清容顏的模糊倩影。
正因為心有所繫,所以他建造了這座梅園,進而搭了這間梅居,期望夢中佳人能依附著梅影,活現眼前。
是心有靈犀?抑或是他的真誠感動天地?當遮月之雲逐漸散去,漆黑大地現出淡淡光芒之際,在窗外暗香疏影間,他看到那令人魂牽夢縈,揮之不去的身影。
「等等--」見那女子要離去,柳壬卿毫不猶疑追了出去。
然而,那梅樹下的佳人好似與世隔絕一般,朦朧的背影看來丰姿婉約,裊裊生姿,恍若花中仙子,當場令他呆愣住。
柳壬卿失了魂,那女子則是在身影隱沒之前,出其不意緩緩、幽雅地回眸一笑,眉間鮮紅的梅花耀眼奪目,僅是這驚鴻一瞥,他心裡已深烙伊人容顏。
「姑娘請留步,姑娘--」柳壬卿被自己的喊叫聲驚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伏案睡著。
他起身匆忙奔向屋外,欲尋覓伊人芳蹤,卻只見梅樹叢叢、梅花朵朵,哪有半個人影。
終究是一場夢嗎?但是剛才的情景卻又如此鮮活,令人印象深刻。
佇立梅樹之下,他心中頓時湧上些許惆悵。倘若這真是一場夢,他倒希望繼續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輕觸一朵冬夜中的雪梅,他望向梅林深處,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雪梅乍放,月明魂夢美人來。」
突地,他心念一動,迅速奔回梅居,立即在桌案前著墨揮筆,一心想繪下那匆忙一瞥,卻已永難忘懷的容顏。
從勾勒到粗具線條,加上神韻和姿態,不一會兒,一幅栩栩如生,宛若真人重現的圖像躍然於紙上。
他在女子雙眉間點上朱色梅花的最後一筆,畫作隨即大功告成。
這一刻令柳壬卿感慨萬千,十八年來,縈繞心中令他魂牽夢縈的倩影終於具體成形,也不枉他多年來的癡情等待,更令他動容的是,他確信看到畫中佳人露出巧笑倩兮的摸樣,彷彿回應著他的感覺。
想著他的臉上泛起一抹微笑。
他深深明白,將很快見到畫中女子,這個他等了十八年,此生唯一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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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圖影相伴,柳壬卿一夜未眠,直到東方漸白,寂靜的梅居這才多了人聲。
「老夫人,我說少主可能在梅居,您瞧,他不正在那兒。」清朗的語調響起,一名秀麗女子攙扶著一位老婦進門。
容晴扶著老夫人坐下,眼尖地瞧見少主手中有幅畫,正打算湊上前去看個仔細,他卻快一步捲起了畫軸,這舉動令她頗為訝異。
柳府之人,誰曾見過少主如此驚慌失措啦,而且神色還似有難言之情怕讓人知曉?她暗地裡思量著這畫定有玄機,改明兒個她可要好好採探。
「壬卿!」宋蓮湘開口,打斷了他們各自的動作和思緒。
柳壬卿望向娘親,雖是一夜無眠,神情仍容光煥發,「不知娘親今日來梅居找孩兒,有何事吩咐?」
「昨兒個夜裡,我好像聽到些聲響,是不是那個蒙面人又來偷青龍玉了?」
蒙面人數次盜玉未能得手,早在柳府形成話題,府中上上下下也早得他之令,小心防範。
然而,不想讓娘親過於擔憂,柳壬卿猶疑著該不該道出實情,遲疑了好半響才又開口。
「吵著娘安歇了。那蒙面人確實來過,但仍空手而回。」他最後仍是決定據實以告。
「這人還真是不死心咧。」容晴沉思了一會兒,建議道:「乾脆大夥兒聯手,逮著他送進官府,以免三番兩次前來,擾了老夫人的好眠。」
這法子柳壬卿不是沒想過,只是那蒙面人來時不定,又狡猾地下願正面交手,且一見情勢不對就開溜,想抓他絕非易事,
「這事我自有主張,」柳壬卿轉而叮嚀,「容晴,老夫人這邊還是勞你多費心。」向來他借重她俐落的身手打理娘親的大小瑣事,有時還充當娘親聊天的伴。
「少主放心,容晴一定盡全力護著老夫人,不讓老夫人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容晴爽快地領命。
他聽了點點頭,宋蓮湘則是暗地裡欣慰的想著,這丫頭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也不枉她這般疼她了。
忽地,她又惦記起一事,開口問:「既然忙了一夜,怎麼不多睡會兒,一早又來到梅居?」
「少主哪是大清早來的。」容晴臉上帶著笑意,同時移步案前,滅了燭火,然後才慢慢轉身看向柳家母子。「定是昨兒個夜裡就一直待在這裡了。」說罷,她笑意不減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