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其實是他聽青衣說了一大堆的不准、不可以,他的臉都快綠掉一半了。
哪有一個為人夫的要同自個兒的妻子親熱、接近還得看天時、地利、人和,這麼多規矩,他哪受得消啊。
不管了,哄她一時算一時,待他要親她、摟她時,他總有辦法得逞的。
「快啦,待會兒集雲樓人多了,咱們就佔不到好位置了。」玉庭拉著青衣的手,急慌慌地跑出去。
「集雲樓!那是個什麼地方?」
「伶人館,是唱戲、喝茶的地方。」玉庭拉著青衣急馳奔走著。「聽說他們日前剛來了一個唱小曲的伶人,人是長得美,嗓音又清脆,小曲唱得是一極棒,好多人去捧他的場耶!」
青衣突然楞住。「你也是?」她的口吻裡有著酸不溜丟的醋酸味。
玉庭一時反應不過來,青衣是為了什麼而板下臉來,猛然,茅塞頓開。「原來,你是在吃醋啊!」他眉眼開開,低沉渾圓的嗓音朗朗地笑了開來。「那個伶人是男的耶,這,你跟他是在吃什麼醋!」「你!」青衣掄起拳頭,揍了他的肩胛一拳。「是你說他人長得美的耶,還敢怪我誤以為他是個女的!」哪有人形容個男伶官是用美字來形容的,害她吃了一缸子的醋,他還好意思取笑她!
「我可沒叫你吃醋吧?」玉庭猶不知死活地直訕笑道。
「你還說。」青衣的拳頭朝玉庭的面前虛晃了幾下,「再說,我就真的揍人嘍!」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這隻母老虎,這總成了吧。」玉庭的大掌包住青衣掄握而起的小手。「快走吧,去遲了,咱們就聽不到他唱戲了。」
第7章
青衣是無緣聽到那個美美的男伶官唱戲了,因為她與玉庭來到集雲樓時,集雲樓裡正上演著一些小衝突,沒人有空唱戲。
青衣一向不大愛管人閒事,尤其是打架滋事這一方面的,但是,正當她拉著玉庭要離開時,她的眼球子瞥了案發現場一眼。
她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手裡抱著琵琶,瞅著一對無言的眼眸,忿怒地迎視一群人。青衣佇足了,是那女孩眼中的忿怒讓她停下了腳步。
隱隱中,青衣聽到有人在怒罵那個小女孩。「爺兒給你臉,你不要臉,要了你,是要你好命,不讓你淪落街頭,賣藝為生,不然想你一個無依無靠、不會說話的孤女,是誰敢要你!」
那猥瑣的男人笑了一臉的邪意,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賣藝的小女孩,手流里流氣地拾上女孩的肩,卻被女孩一個側身給回掉了。
「啪」的一聲,那可惡的男人甩了一個巴掌給女孩。青衣直覺得憤怒,就好像那巴掌是打在她臉上!
「你這該死的丫頭,看我要不宰了你,爺兒就跟你姓!」
眼看他的第二掌又要下去了!青衣掙脫了玉庭的手,上前想搶救那個女孩,卻一個閃身不及,硬生生地挨了那男的一掌。
「啪!」清響響的,打得青衣眼冒金星,一時踉蹌,往前一撲,就要倒下——
玉庭一個縱身,欺近妻子的身旁,抱住她。
從青衣毫無預警地離開他身邊到她替那女孩挨了一巴掌,這僅是一瞬間的事,他根本就措手不及。
玉庭氣憤的眼迎向那個大漢,打了他的妻子的那一個!
他扶著青衣,緩緩地站起身來,挑高了雙眉,盯住出手傷人的他!
看到玉庭那擰高的雙眉,灼人的虎目,那個口出狂言的大漢直覺得雙腳發抖,身子直往後退。「我,我不曉得她會,會跑出——跑出來,我,我沒打算,打算要傷她,是,是她,是她自個兒跑出來的,不是,不是我的,錯。」話才說完,他的腳也軟了,一雙腿不禁力地往下癱。
老天!他從來就沒見過有人的目光是可以殺人於無形的,而這位大爺的,就可以。
他不停地朝著玉庭直叩頭。「饒了我吧,爺兒,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這一回。」
此時,集雲樓的老闆出來勸和。
玉庭來過他集雲樓幾回,他知道玉庭的來歷,就孫家的長公子嘛,在金陵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是,在他地盤上鬧事,他這個當主人的,臉上掛不住啊。
「今兒個讓小的我做東,向孫公子您賠個禮,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李大少這一回吧。」
玉庭不理掌櫃的和氣,依舊冷著一張臉,他冷森森的話迸出齒縫問:「哪裡人?」
「李大少?」
「廢話。」玉庭雙眉一緊,冷睨了掌櫃的一眼。
只見那位李大少身體又不停地發抖,只差沒口吐白沫。而那集雲樓的掌櫃,也拿出汗巾擦擦額角不斷冒出的冷汗,猛點頭。「是是是。」他快暈倒了,但孫公子還瞅著眼看他,還在跟他要答案。「城西李家的人。」是李承富家的那個敗家子。
玉庭眉一斂,手底下的人馬上傳令下去——「從今天起,斷了跟李家有所往來的交易,舉凡跟他們李家有往來的,孫家的買賣一切斷絕。」
「呼」的一聲,李大少暈了過去。
回去,他準被他爹打死,任誰都知道在這金陵城裡,只要孫家跺一跺腳,金陵城便天崩地裂的了,這時,孫家公子爺說要所有商家切斷與他們李家的買賣,違者,視同李家,比照辦理。
以孫家的權勢,那些商家自是招惹不起,只有乖乖聽命,關起門來,不做李家的生意,屆時,在這個金陵城還有他們李家立足的份嗎?
完了,他回去準會被他爹給打死,說他是個標準的敗家子,說他幹麼有事沒事去招惹一個啞巴女!
他也很無辜的耶!
天曉得他看上的啞巴女會被孫少爺新娶的姨奶奶所救,而那個姨奶奶還替那個啞巴女挨了他一巴掌,天真要亡他,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巧,讓他好死不死地遇到這種烏龍鳥事!
???
青衣試著去跟那個小女孩說話,但是,她不發一語,逕是瞅著那對水靈靈的眼瞧看著玉庭夫妻倆。
她的眼中有太多的警戒與質疑。
她不肯輕易交出她的心去信任任何一個與她攀談的人,縱使對方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一樣。
青衣沒轍了,她放棄了再與女孩說話,因為青衣知道,不管她說再多,也是徒勞無功。
集雲樓的掌櫃看到青衣努力地比手劃腳,卻依舊得不到那女孩任何回應的情況,他走到女孩的跟前,蹲下身子,在那女孩面前比著。「尹紅,相信她,她是個好人,她不會害你的。」
女孩搖頭,眸中依舊懷著戒心。「壞人兩字不會寫在他們的臉上。」她遇到過太多披著羊皮的狼了。
「她救了你,不讓李大少爺帶你走,不是嗎?」掌櫃的用手語問她。
尹紅不說話了。
「她替你挨了那一巴掌,對不對?現在,縱使你不相信她是個好人,但你也應該跟她道聲『謝』,你爺爺不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尹紅抬起頭來,望著青衣與玉庭一眼。
她點點頭。
掌櫃的告訴青衣:「她是在跟少爺、夫人說謝謝。」
青衣看著尹紅小小的身子,背負著太多心情冷暖的模樣,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以前,她只知道自己可憐,但,她從來沒想過這世上有人比她沈青衣更可憐,而眼前的一個就是。
「她,不會講話?」
掌櫃的點點頭。「不會講話,也聽不見人講話。」
青衣驚詫地抬起眼,張著口,一時錯愕住。
她——既啞又失聽!
尹紅垂下眼來。
她太習慣人家對她的冷言冷語,所以,對那些人的惡意冷嘲,她學會讓自己變得不在乎,但,同情的目光、驚愕的眼神,卻教她難堪,不知所措。
「她的家人呢?」青衣好難過,她想親近她,卻不知道方法。「他們就這樣不管她!放任著這個女孩在這大街上被人欺負?他們——」
「沒有他們。」掌櫃的打斷青衣的種種臆測與不滿。「尹紅唯一的親人,在年前就過世了,在這個世上,她無依無靠。」所以,尹紅才會小小年紀就有著堅韌無比的心,不讓任何有心人將她擊潰。
一向堅強的青衣,終於落了淚。
玉庭將她摟了過來,拍拍她的肩,回過頭對掌櫃的說:「問問她,我們願意提供她吃、住,讓她住進孫家,不當奴婢、不寫賣身契,單就照顧少夫人,每個月還有月俸可以拿,問她願不願意?」
玉庭知道,青衣一向堅強、不哭,但若讓她一流淚,必是觸動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根弦。
他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他都得讓這個名叫「尹紅」的小女孩隨他回孫府,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處,這樣,青衣才會心安。
掌櫃的一聽,是喜上眉梢。
他連忙又打著手語跟尹紅說:「蘇少爺要帶你回蘇家,供你吃、供你住,卻不當奴、不當婢,只要你照顧少夫人,每個月還有月俸可拿,問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