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羽讓他扶著,很難受地趴在洗手抬邊將肚子裡的東西全吐光,尤其一大早他吃了不少藥,連累他現在喉嚨裡頭苦得要命。早知道如此,他應該先問問羅傑他的身體可不可以吃暈車藥的。
「你不曉得自己會暈車嗎?」輕拍他的背確定他順過氣後用毛巾吸足冷水替他擦去一臉疲憊,再扶著全身虛軟的他倒一樓的臥室床上躺下。
白天羽搖搖頭,他以前坐車從來沒有吐過,因此從來不曉得自己會暈車。「晨宇他還好嗎?」看他好像也吐得很厲害的樣子。
回頭看看那個吐完後正在洗手台洗洗手洗洗臉又是一臉精神舒爽模樣的兒子。「他好得很,小孩子一向回復的比較快。」
像是要證實他的話一樣,清理完自己身上的岳晨宇人已經蹦蹦跳跳地來到床邊。
「天羽還好嗎?」張開小手輕撫他的臉頰。
有點困難地牽起微笑。「我還好,休息一下子就會好多了,不用擔心。」不過如果還能有下次,他一定會記得要羅傑幫他開些止吐的藥方。
「你下午還有力氣走嗎?」本來的打算是利用車庫裡的協力車一起騎到山裡頭,然後再步行到山頂去看看風景野餐,順便可以讓兒子將作業畫完。
「當然有,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們可以先去準備。」他好容易可以來,怎麼也不能讓一次的暈車毀了一切。
「那……好吧!」岳震宇重新換過一條毛巾,瞧見白晰臉龐上顫動的眼睫後再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俯下身再額上蜻蜓點水般烙下一個吻,換來白天羽驚疑的眼神以及兒子的模仿。
看來他的心已經開始漸漸像事實舉起白旗,雖然對象是個男人,也阻止不了那顆驛動的心。
白天羽撫著被他雙唇親過的額頭,整個腦袋完全空白,蒼白的臉色一下子暈上淡淡的粉紅,只能呆呆地看他離開。
他曉得他在做什麼嗎?
還是說剛剛只是他暈昏的頭所產生的錯覺?
摸摸額際似乎還有熱度餘存的印子,這世上有這麼真實的錯覺嗎?
「爸爸你喜歡天羽對不對?」瞧見父親剛剛對天羽做出來的親密動作,覺得自己辛苦良久的岳晨宇活像個小老人一樣吐了一口大功告成的氣,可愛的小臉蛋上充滿得意之情。
「你又在亂想些什麼?」他不跪是放任自己的心情去做想做的事而已,一切不過剛開始,這個小子居然就用一種老成的口吻對他這個老爸說話,這種個性到底是像誰啊?
「我才沒有亂想,爸爸明明就是喜歡天羽。」他一開始就知道。
岳震宇莫可奈何搖搖頭。「你呢?你喜歡他嗎?」
「當然喜歡!」要不然他這麼辛苦做什麼?
「可是他是男生喔!」這小子的腦袋大概還不夠成熟到明白什麼是現實。
「男生又有什麼關係?」岳晨宇搔搔頭,果然不曉得這跟白天羽能不能跟他父親在一起有什麼特別的關聯性。
「我也是男生,天羽也是男生,兩個男生是不能結婚的。」笨兒子!
「為什麼兩個男生不能結婚,不是兩個人一起睡覺就可以結婚了嗎?」完全不曉得自己把一切程序給顛倒了。
「笨兒子!」他就知道他一定弄錯了某一件事。
「傻爸爸!」岳晨宇不甘示弱地罵回去。
「你敢罵我?」他兒子以前從來不敢罵他的,現在不但敢瞪他反駁他居然還敢罵他?肯定是白天羽最近常帶著他對他惡作劇的關係,才會使他這個作父親的威嚴蕩然無存。
「爸爸本來就笨!誰說男生不可以跟男生結婚的!」
「大家都是這麼說!」這是連幼兒園小孩子都曉得的事情吧?不對,他家這一隻就不曉得。
「他們說關我們什麼事?上次有人罵我的時候爸爸也說過他們說是他們自己笨,我自己知道事實就好了,不用理其它人說什麼,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前有小孩子笑他是沒有媽媽的孩子,那時候爹地告訴他每個人都是有媽媽的,沒有媽媽怎麼會有晨宇生出來?那是他們笨才會這樣亂說,如果跟他們生氣的話,自己就變成笨蛋了。
岳震宇被兒子說得啞口無言。
是啊!他自己說過的話怎麼自己就忘了。
喜歡上一個男人又如何,只要自己曉得自己很正常,彼此相愛那就夠了,曉晨不也常常對他這麼說,他自己不也常常這樣認為?怎麼事情倫到自己身上一切就都忘了?
「你不在乎你的媽媽是一個男生?」
岳晨宇很臭屁地一笑。「如果是天羽,當然一點關係也沒有………啊!臭老爸,你弄亂了我的頭髮啦!」趕緊阻止那一隻在自己頭頂肆虐的大手。
岳震宇大笑,直接將兒子給抓到身邊盡全力弄亂他那一頭剛剛吐得亂七八糟也沒忘記要保持原樣的頭髮。
「臭老爸!放開我,我要跟天羽說你欺負我!」可惡!欺負他人小力氣小。
「就這麼幾根黃毛而已,借我玩一下有什麼關係!」
「什麼黃毛!這是黑色的、黑色的,你一定有色盲!」掙脫不了束縛,乾脆反守為攻,小手用力將老爸的頭髮一起弄亂。
「臭小子,你有沒有一點知識啊!色盲是分不清紅綠色,跟黑色沒有關係!」
臉蛋被岳震宇說得一臉通紅又不知道該怎麼辯駁。「我管你,反正你就是色盲!」最後只好使出小孩子的終極法寶,就是耍賴。
扭在一起的兩個人沒瞧見房門口那一張帶笑的容顏正溫柔地瞧著兩人。
他是聽見外頭的聲音才走出來的,不過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場景。
其實這才是岳震宇真正的個性,他以前所認識的岳震宇,是一個大男孩似的男人,他也不過才二十八歲的年紀而已,過去的嚴肅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傷痛。他一直希望他能夠忘卻那些傷痛好好重新開始……這也是他來的目的……
「天羽!」岳晨宇首先發現了他的存在。
岳震宇立刻放開兒子轉過身。「你不是要休息嗎?怎麼下床來了?還是我們吵到你了?」有多久的時間他不曾跟人這樣笑鬧過,剛剛看著兒子的笑臉,這才忽然驚覺在自己掩飾傷痛的期間中,他忽略了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有白天羽不怕他生氣地帶著他的兒子跟他鬧,也許他們父子兩就會這樣漸漸疏遠下去,終有一天,他是去的不但是妻子而已,連兒子都會一起消失。
白天羽沒有回答他的話,半倚在門邊漾起滿足的笑容,笑得父子倆不禁跟著一起傻笑,一切感情流動盡在不言之中。
午後三個人一起坐著協力車上山,不過由於白天羽力氣不大,岳晨宇還是個孩子不能騎車的關係,幾乎大部分的重量都是由岳震宇一個人出的。
「我應該借平常的腳踏車就可以了。」一個坐後頭一個坐前面,這樣他也比較輕鬆。
聽見他的喃喃自語,白天羽有些愧疚,他的力氣本來就受身體所限因此比一般人小,早上又吐得全身不舒服的關係現在更出不了什麼力,讓岳震宇幾乎是一個人很辛苦地慢慢騎上坡。
「我們用走的好了,路應該不會太遠吧?」
「是不太遠。」不過他很擔心他的身體,儘管他對白天羽的一切什麼都不知道,但從平日相處的習慣也曉得他的身體似乎有毛病。
「那我們用走了好不好?」捨不得他這樣繼續勞累,才不過短短的時間而已,汗流了好多。
「可是……」
「用走的吧!」不容他分說,白天羽先停腳小心下車,岳震宇也只好跟著下來,順便將兒子跟綁在車上的畫圖用具取下。
「天羽可以走嗎?」岳晨宇雖然年紀小,可是他也明白白天羽跟一般人好像不太一樣,他不喜歡看他難受的樣子。
「可以,不過你要幫我拿東西喔!」摸摸他的頭,曉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差,他從來沒有讓自己一直處在室外的環境過,不論是空氣還是走動都會輕易使他疲累。
「好!」像要保護他的主人一樣,岳晨宇將白天羽帶來的一大半用具拿在懷中,身先士卒地像父親問明方向如勇士一般朝前方邁進。
那模樣叫兩個大人發出會心一笑。
「你有一個很棒的孩子。」
「我知道。」岳震宇有些驕傲,將另一半的用具跟餐籃拿在手中,三個人裡頭就只有白天羽一個人雙手空空。
「相信他一定能陪伴你渡過很多值得回憶的時光。」他一直在找接替者,現在接替者已經出現,也該是他離開的時候,等他畫完天使畫,他這一趟任性的行動也就該有個終止。
「為什麼這麼說?」他不喜歡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那令人覺得好像他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白天羽不曉得他察覺他內心的想法,有些訝異地回看他。「難道不是嗎?」
「是,但是我不喜歡你的語氣。」在他身邊,漸漸地回復到過去那個率直的性子,講話直接毫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