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現在……還好吧?」莫珩勳支吾地問出口。
「很不好。」紀亞權搖搖頭。「你為什麼就不能領悟她的心呢?」
「領悟?相識六年,我敢保證我對她的瞭解沒有另一個人比我多、比我深,不過你別誤會,因為我們是知己、是哥兒──」
「她從不當你是哥兒們。」
紀亞權阻斷了他那些掩飾心情的話語,如今他才瞭解原來莫珩勳跟藍妍還真是一個樣,同樣是個喜歡掩飾心思的人。
「你說什麼?」莫珩勳眉頭一蹙。
「她一直深愛著你。」
「哈……」乍聽這句話,莫珩勳差點被自己的笑聲給梗到了。「喂,你還真會開玩笑呀!」
「我沒開玩笑,本來我只知道她愛你,卻不知道她竟是愛你愛得這麼深,想不想聽緣由?」紀亞權似笑非笑地睇著他。
莫珩勳不說話了,等著他接續。
「還記得我剛認識她那天是假日,她剛從補習班出來,差點昏倒在路邊。」他看著莫珩勳又說:「後來才知道她只要是假日就跑去補習班兼差教數學,所以累壞了。」
「兼差?!」莫珩勳瞪大眼。「她什麼時候去上課的,我怎沒聽她提起?」
記憶中,藍妍的確在週末或週日就會消失,讓他找不到人,當初問過她,她還騙他是去約會。
「她不想讓你知道,因為她需要錢……需要一筆錢幫你買胃藥。」紀亞權半瞇眸,看著他一臉愕然。「你一定不知道你現在吃的胃藥一瓶要多少錢吧!非常貴,貴到她不得不兼差賺錢。」
「藍妍她……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聞言,他可是萬萬不敢相信,她居然為他付出這麼多!
「除了愛,還有什麼?」紀亞權又說:「這一切全是我觀察而來,可有一天我去探視她,見她拖著病體在廚房忙著。我問她在做什麼,她說你不愛吃藥,她得將藥搗成粉末攙在菜裡,讓你自然吸收。你說除了愛,誰會這麼無怨無悔?」
莫珩勳一陣愕然,隨即將臉埋入手掌心。「我不知道,我從不知道……」
「因為你不是她。」喝了口茶,紀亞權歎了口氣。「她最近情緒很糟,時常關在房間哪都不去,有一次我不放心,請櫃檯小姐進去看看,這才發現她哭累了,倒在沙發上睡著了,手裡卻抱著一本筆記本。我非常對不起她的拿起來看了,結果連我都忍不住動容,想知道她裡面寫些什麼嗎?」
莫珩勳抬起頭,雖沒說話,卻已明白表示他想知道。
紀亞權瞇起眸細想。「她寫的全是與你相處這六年來的感覺,其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這幾句話:『只要你做一天的我,讓你明白我泉湧不歇的深情;體會我的無助與傷心,以及數不清日子裡的空等與絕望。只要你做一天的我,讓你瞭解我並不喜歡打擾你的生活,幾年來的亦步亦趨,所求的,只是你一個專注的凝眸。」」他一字不漏地念了出來。
說完後,他看向莫珩勳那後悔的神情。「所以我才說,你終究不是她,又怎麼瞭解她?那筆記本上還寫著她愛你,可在察覺林媛媛有意害你時,你卻不相信她的話。她掙扎好久,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幫你,唯一想到的人便是你父母。而她也從沒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之所以答應給他們你的消息,只為一償兩位老人家的思子之情。她是在替你盡孝道,你懂嗎?」
說到這,莫珩勳倏然站了起來,眼角還沾著淚水。「你的飯店在哪兒,快告訴我。」
紀亞權笑了,隨即從皮夾掏出一張名片給他。「506號房。」
拿著名片,莫珩勳對他重重的點了點頭。「謝謝你。」便迫不及待地離開。
紀亞權這也才鬆了口氣,想想君子有成人之美,若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對他而言也算另一種快樂。
可就在他也要離開之際,飯店的櫃檯主任打了手機過來。「董事長,不好了,楊小姐都不曾回來過,該怎麼辦才好?」
「你說什麼?她都沒回來過?」該死的,這小鬼頭!
也怪他這陣子為了藍妍的事而忽略了她,他以為她早回來了呢!
「對,已經五天了。」
「好,我這就去找她。」紀亞權快速付了帳後,便急著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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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珩勳一面開車趕往飯店,心中一面細想過去這六年──
每當午餐時間到了,她定會送上一份可口餐點,上頭幾乎都是他愛吃的菜,可他卻遲鈍的問她:這是哪家餐廳的飯盒?怎麼那麼合他的胃口!
每當他談戀愛了,她總會陷入恍惚之中,做事老是出錯,還被他罵笨,而她卻哭著說:她真的很笨,笨到無可救藥。
每當他失戀了,她卻以為他是被人甩了,跟前跟後的安慰他,非但如此,還努力扮鬼臉逗他開心,而他卻總是取笑她是在「綵衣娛親」。
這陣子假日總找不到她的人,他便會無端發起脾氣,問她,她竟回答她也要約會……那時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
也幾乎是在那時候,他才明白早在好久好久以前,她就存在他的生命中,就好像空氣,是這麼的習慣,習慣到忽略她的存在。
明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早已變了質,不再是單純的友誼,可他為何不開口……不告訴她呢?
好恨……他好恨自己呀!
更恨自己在她好心前來告訴他林媛媛的可疑處時,用這麼凶的口氣對她說話,她一定恨死他了!
丫頭,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你願意原諒我嗎?
就在心情糾結下,他終於到達那間飯店,直衝進電梯內。
一直到506號房門外,他躊躇片刻,終於鼓起勇氣按下門鈴。
久久才聽見她沙啞的聲音問:「誰?」
她怎麼了?怎麼聲音變那麼多?
擔心她得知是他不會開門,他捏著鼻子說:「我是紀先生派來的,想請問你需要什麼嗎?」
「請等一下。」過了會兒,藍妍不疑有他的將門打開。「請轉告紀先生,我不需──」
就在看見對方的剎那,她愣住了!才要將門關上,他已單手抵在門板上,任她用盡吃奶的力氣也闔不上。
最後她氣喘吁吁地放棄了,轉過身。「有什麼事嗎?」
「你的眼睛怎麼那麼腫、那麼紅?哭的嗎?」他走進房間,反手將門關上。然而一顆心在看見她那雙眼睛時,卻是心疼不已。
「我……結膜炎,所以你還是離我遠一點,藍妍說不出此時複雜的心情,更不明白他為何要來?
「就算真是結膜炎我也不怕。」他走近她,從她身後緊緊抱住她。
「別這樣,阿勳。」她用力扭開他。「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可我求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好嗎?」
她快步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心也如同那車陣般混亂!
為什麼他要來?為什麼在她好不容易稍微平靜、哭乾淚水後,他又出現了……
阿勳,你如果心裡沒有我,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要再做你無話不說的好朋友,那太累了。
「我來是為了向你道歉。」他深吸了口氣。「能原諒我嗎?」
她斂下眼,苦澀一笑。「怎麼突然想來道歉了?」
「我誤會你,我──我不知道你竟為我付出那麼多,原諒我這麼沒心沒肺沒感覺的男人好嗎?」莫珩勳急急上前,望著她的眼真切地說。
藍妍疑惑地看著他。「是誰告訴你的?是誰告訴你我付出那麼多?」
他一愣。「這並不重要。」
「重要,這怎會不重要?」藍妍推開他。「我知道,是亞權告訴你的是吧?如果不是他,你一輩子都不會來找我了?」
「我……」這是什麼問題,他又該怎麼回答?
「不會對不對?」她痛心地說。
「這事不能混為一談。」
「就是得混為一談。」
她露出一抹苦笑。「阿勳,我……我承認我喜歡你,甚至……甚至愛了你好幾年了,那愛是傾注全心、涓滴不留,可是當愛到了盡頭,我也知道是該回頭了,否則我會一直撞到頭破血流。」
說到底,就是因為她愛他,她才不強求他也要一樣愛著她,愛是一體兩面,若有一方是被迫的,那會很悲哀的。
「你愛我……為何不說?」
莫珩勳雙手緊緊握成拳,恨自己……當真是恨自己的後知後覺。
「說了你就會愛我嗎?」她噴笑出聲,連眼淚也一起擠了出來。「不會,反而會把你愈推遠。」
「藍妍……」
他愈聽愈不對勁,這丫頭腦袋裡究竟在轉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該死,雖然他一向在女人面前總是舌粲蓮花,能言善道得很,可為什麼就在她面前反常、緊張不已呢?
「你走啦──」藍妍又煩又亂,哭紅的眼睛像極了兩顆大核桃,難看死了,為什麼他還要直盯著她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