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了歐陽霸天及程叔,任孅孅好不容易才在老宅的門口,追上準備搭車離去的歐陽烈。
直到看到兩人的座車駛出老宅,歐陽霸天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個開始,雖然教人不甚滿意,但勉強還算可以接受。
「老爺,把孅孅小姐交給烈少爺好嗎?」程叔擔心地問道,看剛剛兩人相處的情況,他實在很擔心,孅孅小姐過沒兩天就會嚇破膽。
任孅孅,人如其名,是個相當柔弱的女子,美麗而纖細,烈少爺會有那個耐性小心呵護她嗎?程叔對此相當懷疑。
「孅孅目前亟需人保護她,阿烈則是天生保護欲過剩,他們兩個湊在一起,是再適合也不過了。」歐陽霸天的自信滿滿。「再說,孅孅的性格,說不定能填補阿烈所缺少的東西……」
偶然憶起的往事,讓歐陽霸天的眼神變得有些遙遠。
「老程,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領養阿烈?」
「不知道。」程叔搖頭,事實上,他一直以為老爺領養五位少爺,全憑一時的興之所至,根本沒個道理可尋。
「阿烈……他是屠家惟一的活口啊!那個保鑣世家的最後一滴血脈。」當年會在聖心育幼院見到年僅八歲的屠烈,歐陽霸天也非常訝異,他雖然知道屠烈被送進孤兒院,卻沒料到兩人會在那種情況下見面。
歐陽霸天與屠家的關係一向良好,在某些方面來說,他非常欣賞當年屠家的主事者,因為這個理由,他領養了屠烈……就是今日的歐陽烈。
「屠家?那個屠家?!」首度聽到事實,程叔也感到非常訝異。
沒想到烈少爺的身世竟是如此驚人,難怪烈少爺可以把迅雷保全,經營得如此有聲有色,真不愧是來自屠家的人,就算沒受過任何訓練,但那已然刻在DNA上的保鑣血統,就代表了一切。
「可是……為什麼烈少爺不像采風少爺『那樣』?」程叔不由得再問。解開第一個謎,第二個謎也跟著自動登場了。
算來,烈少爺和采風少爺的身世背景極像,同是滅們血案的倖存者,又年歲相近,但是……烈少爺卻從沒提過要復仇的事。
「好像是因為阿烈答應了他母親,絕對不會去復仇的關係,所以,阿烈才會把心思,全放在如何保護人上面。那些孩子,都太虧待自己了……」
歐陽霸天搖搖頭,對於這幾個兒子都很頭疼,雖然他們不是親生父子,但多年的相處可不是假的,撇去血緣,他們比親父子更親。
「那采風少爺……」聽到這裡,程叔也希望歐陽采風能放下仇恨。
「不可能的,那孩子……太執拗了。」
第二章
初初踏進歐陽烈的住所,任孅孅小心翼翼的模樣,幾乎讓歐陽烈以為,自個兒家裡有什麼毒蛇猛獸,需要她這麼三步一停、五步一張望,才能決定要不要踏出下一步。
「我這裡什麼都沒有,你可以放心的走進去。」不耐煩她光在玄關處,就能磨蹭上好幾分鐘,歐陽烈差點忍不住要伸手扯她進門。
「喔、喔……」任孅孅點點頭,這才加快了腳步,但眼神仍不住打量這陌生的環境,並再三確認最快的逃生路線為何。
幾日的逃亡生涯過下來,她已經習慣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是先找到最迅速的逃生方向,聽起來有幾分誇張,但她的確這麼做了。
「發生了什麼事?」才剛落了座,歐陽烈已準備追問事情的經過。
之前之所以不問,是因為他不打算插手這事,但現在既然明知逃不過,他的態度自然有所改變。
如果只是單純保護她,那他大概一輩子也脫離不了這情況,還不如主動出擊,只要能解決這件事,他自然不必再保護她。
這是歐陽烈所做的打算。
任孅孅在歐陽烈的眼神示意下,也撿了個位子坐下,她深呼吸了下,緩緩道出那一夜她看到的事情——
「大約是十天前吧……我從打工的餐廳返家時,因為時間有點晚了,我擔心會趕不上回家的公車,那公車一個小時才一班車,如果錯過就要再等上好一段時間,所以我抄了捷徑,準備從餐廳後頭的一條小巷子穿過。
那條巷子裡有幾盞路燈已經壞了一陣子,因此,夜裡都沒什麼人會經過。我走得很急,一方面是怕趕不上公車,一方面是因為我老覺得聽到奇怪的聲音,好像是人的呻吟聲似的,嚇得我只想快快離開那裡。
沒想到,我走著走著,卻看到一道光線在巷裡透出,那不是路燈,因為好奇,所以我靠過去想看清楚是什麼,這才發現那是一個倉庫的後門,那門沒關好,所以光線才會透出來,我接近的時候,正巧看到一個男人被打癱在地板上……
他扭動著身子,想要逃離,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卻妨礙了他的行動,在那男人面前,是七八個流氓似的人,他們以一種看好戲的態度,起哄著、嬉鬧著,要另一個拿著槍的男人,開槍殺了那個被綁著的男人……」孅孅說到這裡,任孅孅眼前也跟著浮現了那一幕,她抖顫著身子,就連聲音也不再平穩,因為,她想起了讓她害怕的那個人
那個拿槍的男人,他的眼神是如此冰冷,彷彿殺死一個人,就跟踩死一隻螞蟻是相同的,這,正是教任孅孅感到害怕的地方。
原本就似雪白皙的小臉,此刻更是褪去了所有血色,她惶惶不安的模樣,觸動了歐陽烈的惻隱之心。
他站起身,為任孅孅泡杯熱茶,並放了點白蘭地,再交給她。
「喝。」
「謝、謝謝。」她接過杯子,才啜了口茶,茶味以外的陌生味道,讓任孅孅直覺地把杯子扔到一旁。
「你在茶裡放、放了什麼?!」連日來擔心受怕的生活,讓任孅孅養成了對任何事都疑心重重的個性,現在茶裡嘗到不一樣的味道,她當然會緊張兮兮地追問。
「一點白蘭地,可以讓你放鬆。」歐陽烈拿起那只茶杯淺嘗了一口,表示茶水絕對沒有問題,見狀,任孅孅才稍稍安下心來。
「對不起……我太緊張了。」任孅孅接過茶杯,這才放心地喝著。
帶著酒香的茶液,果真讓她的情緒逐漸鎮定下來,酒精迅速地發揮它的功效,身體的溫暖,讓任孅孅不再覺得打從心底發冷。
她感激地對歐陽烈笑了笑,她果然沒看錯人,雖然他總是板著一張臉,但他的的確確是個好人。
心情平靜下來後,任孅孅這才繼續說著——
「忽然,咻的一聲響起,被綁著的男人也跟著停止了動作,但下一秒鐘,他掙扎得更激烈了,這時我才發現,那男人已經中了槍,鮮紅的血液正因為他的動作,而在地板上蔓延開來……
那個男人還沒死,所以拿槍的男人又走近他幾步,像是準備要再補上一槍,因為拿槍男人的動作,所有人的視線,也跟著轉到門口的方向,突然,他們發現到我了!我拚命的逃、拚命的逃,而他們也死命跟在後頭追,很幸運的是,我才剛衝出那條巷子,我原本要等的公車正好到站,所以我跳上公車,成功的甩掉他們。
但沒想到,我那時太慌張了,提包竟然掉在半路上,隔天,我再去上班時,卻發現他們已經在餐廳等著我,我又逃了,但我這次卻也回不了家,因為我租賃的房子也被一群陌生人包圍住。
我是四年前北上來唸書的,在台北根本沒有任何親人,掉了的提包裡,有我朋友的聯絡電話,所以我也找不到任何人幫忙,後來,我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只要我試圖向警方求救,就會有人出來阻撓。
沒有辦法,我只好一直待在人多的地方,到了晚上,也一定是待在二十四小時經營的商店,因為我沒落單,所以他們也拿我沒辦法,只能繼續在我身邊打轉,我不敢回鄉下老家……我怕我一回去,會把這些人也帶回老家去……
這樣緊張的日子過了幾天,再加上身上的錢全花完了,精神的壓力,和身體的不適,讓我終於再也擋不住,我恍恍惚惚地走在馬路上,突然就昏了過去。等我再醒來時,才知道是正好路過的歐陽伯伯救了我。」
後來他們雖然報了警,但警方卻根本不理她,所以歐陽伯伯才會找來歐陽烈,說這件事要找他商量。
沒想到,歐陽伯伯的「商量」,居然是請歐陽烈來保護她。
任孅孅捧著茶杯,手心傳來的溫暖讓她心安,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茶,偶爾偷偷覷著歐陽烈的表情,但任憑她怎麼看,都無法從那張撲克臉上,看出任何的端倪,不一會兒,她也就放棄了。
「我這裡只有一張床。」
在她期待許久之後,歐陽烈緩緩吐出這句話,讓任孅孅差點噴出口中的茶液。
床?!她還以為他會對她的故事,發表一些意見,為什麼他一開口卻是談這件風馬牛不相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