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女傭,讓她做點工作,本來就是應該的。」歐陽時雨還在氣頭上,毀了他屋子的事情,他還沒找她算賬呢!
讓她多辛苦一下,那又如何?!
「任昭晴,這位是程叔,他是歐陽家的主管,我們住在老宅的這幾天,你一切聽他的指示工作。」歐陽時雨刻意擺出主子的態度,又故意連名帶姓的喊她,想從她眼中看到,這個千金小姐自覺受到屈辱的模樣。
但歐陽時雨失望了,任昭晴只是笑著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程叔,這幾天就麻煩您了。」任昭晴好教養地向程叔打招呼,不過,為什麼程叔會知道她的名字呢?他們應該沒見過面啊!
像是沒料到事情竟會如此發展,程叔愣了下,才匆匆說說:
「呃……時雨少爺,老爺正在等你和任小姐吃飯,我看,你們先進飯廳,行李的事情等一下再說。」
「好吧!」聽程叔都這麼說了,歐陽時雨只好先帶著任昭晴走進老宅。
任昭晴隨著歐陽時雨的腳步走向飯廳,一路上,任昭晴看著老宅內的擺設,及整棟宅邸呈現出來的氣派,感覺上自己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設計自己的家,是兩年前過世母親的興趣,因此,在母親過世後,家中的擺設便還是繼續維持原貌——
這是她和父親對母親的思念。
母親不愛這些貴氣逼人的東西,因此,家中自然不像老宅這麼氣派,不過,倒也另有一番溫馨的氣氛。
任昭晴一邊走著,一邊比較任家和老宅之間的差別,但任昭晴很清楚,她還是比較喜歡自己家的感覺。
他們又走了一會兒,一個宏亮的男聲便傳了過來。
「時雨,你這小子可總算回來了。」
聽到這雖聽起來有些蒼老,卻仍聲如宏鐘的男聲,任昭晴不由得偏著頭,從歐陽時雨的背後探出頭,想看看對方的長相。
但她才剛剛探出頭,漂亮的鳳眸竟直接對上,一雙清瞿明亮的銳利鷹眼。
這雙眼睛是屬於歐陽霸天的,但任昭晴並不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在五年以前,一直都是商界的惟一霸主。
他就是時雨的父親嗎?任昭晴有些一吃驚,但她還是以微笑向對方打招呼。
眼前的男人應該已經年近六旬,但看得出來保養有術,光聽他剛剛那聲招呼,就知道他的身子骨還非常硬朗。
「這娃兒不錯,夠膽量。」看到她的反應,歐陽霸天非常滿意。
「只是個女傭罷了。」歐陽時雨只是輕哼了聲,她應該不是有膽量,而是不清楚老爸的豐功偉業吧!
「這麼漂亮的娃兒當女傭,會不會太委屈她了?」歐陽霸天對這滿臉笑容的娃兒印象好極了,很少有女人在見到他之後,還可以笑得這麼自然。
不過,他記得任昭晴不是時雨最近最親近的女性嗎?怎麼變成時雨的女傭了?雖然有些疑惑,但歐陽霸天表面上還是一派自然。
反正,回頭再讓老程查查就是了。
「等你看過我那間公寓之後,你就會知道是誰比較委屈了。」歐陽時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把說道。
「老爸,你找我回來吃飯,不會是想討論我的女傭長得好不好吧?」歐陽時雨睨了任昭晴一眼,決定把話題轉開。
「怎麼會?!」歐陽霸天呵呵笑著,接著就轉身踏進飯廳。
「這只千年老狐狸,又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麼。」歐陽時雨輕叱著。
上次他回來時,老爸也是一句「怎麼會」,結果,他被逼著結婚,天知道今天又會是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
「時雨,今天我要讓你見個很重要的人。」歐陽霸天鄭而重之地介紹著。
總不會是要他娶的女人吧?!歐陽時雨輕哼了聲,舉步踏進飯廳。
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女人,靜靜站在長長的餐桌旁,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突然緊緊捉著手中的小提袋,像是想借此避免自己發出尖叫聲。
即便如此,卻仍掩飾不住,中年女人眼中的激動神色,幾乎是立即的,她狹長的眼中盈滿了淚水。
「太一……」中年女人終於忍不住喚出,她日思夜想的名字。
歐陽時雨恍遭雷極,這個名字,已不知有多少年沒人喚過,為什麼這個初次見面的中年女人會知道?
他看著中年女人那雙,與自己一樣一樣的眼,熟悉感開始在他心底發酵。
「時雨,她是你的母親。舒美霞。」
平地一聲雷,歐陽霸天投下一枚名為真相的炸彈。
「母親?」歐陽時雨被這陌生的名詞,炸得幾乎說不出話。他轉頭看向養父,眼中有著明白的疑惑。
歐陽霸天沒有開口,只是淡淡地點了個頭。
現場一片靜默,明明有四個人站在一起,卻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任昭晴看了看在場的另外三人,想起她曾聽說,歐陽霸天一共有五個兒子,不過,五個兒子的媽卻是個個不同。
還記得,他們說歐陽時雨是中日混血兒。可眼前這中年女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日本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昭晴覺得,現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中,如果有她這個外人存在,或許他們並不方便談話,乾脆她找個借口退下吧!!
「呃……我想我……先離開好了,你們一家人慢慢談,我去找程叔問問我以後要負責什麼工作。」
說著,她就一溜煙地跑了,看樣子,他們應該也沒心情吃飯了吧!
沒有人攔著她,事實上,歐陽時雨的腦子裡正一片混亂,他才是那個想跑開的人。不過,任昭晴這麼一攪和,他總算拉回了混亂的思緒。
「我只有兩個問題。」漠然地,歐陽時雨開口。「當年為什麼把我扔下?現在又為什麼回頭找我?」在歐陽時雨故做淡漠的外表下,其實他的情緒卻以一種,像在坐雲霄飛車般的方式翻騰著。
他並不懷疑眼前的中年女人,正是他的親生母親,因為她能站在這裡,就代表老爸已經調查過她的身份。
所以歐陽時雨惟一要做的,就是問出懸在他心中二十八年的疑問。
「那、那是因為……」舒美霞咬著唇,遲疑了半晌,卻仍是開不了口。在見到兒子之前,她想過各種重逢時的情況,但沒有一種在她的預料之中。
而兒子的態度又是如此,更讓舒美霞手足無措起來。
「沒關係,你慢慢想,我先離開,等你想好了『理由』,我再來聽。」
對「母親」遲疑的態度感到心灰意冷,歐陽時雨冷冷拋下這段話,也跟著轉身離開飯廳。
如果連拋棄兒子的理由,都需要想上半天,或許,他選擇不去聽她的理由,會是比較好的決定。在歐陽時雨踏出飯廳之前,舒美霞突然開口喊住了他。
「太一,你……願意原諒媽媽嗎?」
歐陽時雨沒有回頭,但他感覺得到一股哀求的視線,正緊緊鎖住他的身影。
「原諒與否,真的重要嗎?」
最後,他淡淡地開口。
看著歐陽時雨離去的背影,舒美霞有一種預感——
這一次,她真的永遠失去這個兒子了。
第八章
歐陽時雨走出老宅後,便晃到人工湖附近,當他帶著任昭晴回到老宅,夕陽早已西下,因此,湖邊的暈黃夜燈也打開了。
湖邊的一側,植了一小片樹林,歐陽時雨很習慣性地沿著樹林散步,任夜燈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走沒幾步,歐陽時雨隨手撿起四五粒圓扁的石頭,逕自打起水飄,這裡一直是他最喜歡的景致,而打水飄則是他發洩情緒的方法。
「母親」的出現,讓歐陽時雨早已不再渴求母愛的童心,忽然躍動起來。
但當他注意到,舒美霞的吞吞吐吐時,曾經興奮的情緒就此冷卻下來,他感覺得出來,他被拋棄的理由,絕對是很傷人的。
慢慢地,歐陽時雨打水飄的力道,也跟著他的心情一樣——越來越沉。
一下一下,他用力的擲出石塊,過大的力道,讓石塊「咚」的一聲後,便直接沉入湖底……就像他的心情一樣。
手上的石頭已被他丟完了,歐陽時雨彎身,欲再檢幾粒石頭,才剛撿起第一塊扁石,身後的樹林竟傳來憲憲章華的聲響。
「是誰在那裡?!」歐陽時雨喝道。他迅速轉過身,就看到一抹嬌小的身影,半藏在那一小片樹林裡。
因為他的一聲暴喝,她像是電影停格的畫面,整個人完全愣在當場,一動也不動地。以那姿勢看來,她應該是正要轉身離開樹林,卻不小心製造出聲響,引起他的注意。
「嗨!時雨,你也來湖邊散步啊?」任昭晴非常僵硬地打著招呼。像是一個正在混水摸魚的員工,被她的老闆逮個正著似的。
真倒霉,她剛剛本來去找程叔,問她以後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可是程叔卻說不必了,要她先休息。所以她才會晃到人工湖這邊散步。
沒想到她還沒走上幾步路,時雨就出現了,而且還是臉色很差的那種,讓她下意識就躲進樹林裡,剛剛,她打算悄悄離開,卻不小心被他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