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聖心育幼院」,美其名是育幼院,但實際上,這裡只能勉強算是間小有規模的孤兒院罷了。
夏日週六的午後,院童們在課程結束後,便三五成群地在育幼院,那個不太大的遊樂場打球、遊戲。
年僅八歲的時雨太一併沒有加入他們,他只是手中捧著課本,靜靜地坐在遊樂場外的一棵老榕樹下,乘著涼風,複習著今天老師所教的課程。
他很專心,專心得連身旁有人走近都不知道,直到那人開口問道:
「小朋友,你為什麼不跟其他人一起玩?」
時雨太一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他的西裝整潔,渾身散發出一種高貴不可侵犯的氣息,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這一點,光看他身旁那位,緊張兮兮的育幼院院長就可以知道了。
院長不時拿起手帕拭汗,眼光又不斷在中年男子及時雨太一之間打轉。光憑這幾個小動作,時雨太一便知道,這位中年男子必定是育幼院的「客人」——
準備來收養院童的人。
「我想趁記憶還新的時候,先複習功課。想玩的時候,隨時可以玩。」時雨太一說道。沒有畏生、怯懦的反應,在這短短的接觸中,他表現出超越年齡的成熟。
中年男子眼中閃著讚賞的光芒,看得出他對時雨太一的回答非常滿意。
三天後,時雨太一帶著行李,來到那中年男子的家中。
他成了他的五位養子之於同時,時雨太一改名為歐陽時雨。
第一章
二十年後
歐陽時雨舒服地將自己理進一張,既柔且軟,而且造價昂貴的純黑義大利皮沙發之中,他半瞇著眼,不甚在乎地望向對座。
對座的中年男子雙手握拳,似乎非常的緊張。
相較與歐陽時雨的閒適,中年男子卻不斷變換坐姿,彷彿在暗示他身下的那張沙發,恐怕遠不如歐陽時雨的來得舒服。
可笑的是,兩人的沙發其實是出自同一名家之手。
中年男子從進入這間辦公室後,沒有一刻不是顯得侷促不安,像是自覺到,自己與這個空間裡的迫人氣勢,有多麼的格格不入。
他低著頭,像是在思索該怎麼開口,最後,彷彿是下定了決心,中年男子抖顫著手,拿出一張少女的照片,放在歐陽時雨眼前。
「歐陽先生,請你考慮我的提議。」任雄遠哀求似的說道。
任雄遠的聲音中,有著怎麼也藏不住的絕望。如果不是公司真的撐不下去,他是絕不會做出這種等於在賣女兒的事情。
但現在,公司亟需要一大筆的資金周轉,如果無法獲得資金,他打拼了一輩子的心血就要付諸流水了。
只要能挽救公司,無論是什麼代價他都願意付……即便,那代價可能包括了他疼入心坎的獨生女。
「我對你的提議沒有興趣。」歐陽時雨冷聲說道。看也不看那照片一眼,擺明了是要任維遠死心。
「歐陽先生,求求你,至少看一眼照片也好。」任維遠不斷哀求著。
雖然外界早有傳聞,如果想找歐陽時雨借貸資金,就必須提出一項抵押品。所謂的抵押品,或許是普通的動產,及不動產、或許是某個交換條件……
能讓歐陽時雨說出口的抵押品從沒個准。
但不管他要求的抵押品是什麼,都絕對是借款人所重視、所珍惜的,並令借款人拚死都要贖回的某樣「東西」。
現在,任雄遠所能提出的抵押品,就只有他的獨生女——任昭晴。
雖然荒謬,卻是不爭的事實。
除此之外,任雄遠名下的所有財產,不論動產或是不動產,早就因為資金周轉問題,而動彈不得。
「從來沒有誰敢拿『人』向我抵押的,任先生,你是頭一個。」沒去看照片上的倩影,歐陽時雨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看似平靜的的表情、聽不出情緒的聲調,教人猜不出他的心意,更是讓任維遠緊張得冷汗直流,不時吞嚥口水,為自己壯膽。
除了歐陽時雨,他再也想不到別的人選,可以幫他度過這次的危機了。因此,住雄遠完全把歐陽時雨視為惟一的救星。
五年前,歐陽時雨以二十三歲之姿,入主歐陽家的霸天集團,當時,沒有人看好這個年輕小伙子,但很快的,歐陽時雨便以實力證明了一切。
直到今日,商場上的人都以「商業教父」稱呼他,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便是他的絕對實力,以及無人能敵的威望。
即使歐陽時雨不願借錢,但只要他肯為任氏背書,任氏就能輕易得到任何一家銀行的借金,可是,如果連歐陽時雨都不幫忙,那他的任氏就注定了倒閉一途!
「求求您,歐陽先生,請您告訴我您想要什麼抵押品,我一定會拿出來的。」就聽到咚的一聲悶響,任雄遠已雙膝落地的跪在歐陽時雨跟前。
歐陽時雨不耐煩地看著,這不知是第幾個跪在他面前的借款人。
每回這些人都會來上這麼一招,煩得歐陽時雨幾乎要以為,鋪在辦公室裡的長毛地毯,總有一天會被這些人的膝蓋給磨穿。
「我看不出你的公司,有什麼是我想要的。」歐陽時雨冷漠地說道。
在他看來,任氏不過是家體制不全,又沒有前景可言的小公司,就算撲過了這次的危機,難保撐得過下一次,還不如早早收山算了。
「歐陽先生……」任雄遠哀哀慘叫著,試圖引起歐陽時雨的一絲同情。但歐陽時雨若這麼容易就心軟,商場上的人又怎麼會在私下喚他吸血惡魔?!
不過,雖然被取了這麼一個邪惡的外號,卻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如此喚他,因為,一旦他們有求於他時,他們就會知道——惡魔,不是隨便人可以喊的。
所以一般人只知道他的另一個雅稱商業教父。
「起來。」三十秒鐘過去,任維遠還沒有起身的打算。
歐陽時雨沒好氣地睨著,擺明了想長跪不起的他,並開始考慮,自己可能會被他浪費多少時間。
最後,在確定了時間比較寶貴的情況下,歐陽時雨這才不耐煩地,拿起那張被忽視已久的照片——
歐陽時雨從沒看過這麼生動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兒,彷彿隨時會從照片裡跳出來似的。
這張照片,是在某個美麗的庭院拍攝的。
站在當中的少女,有著一頭烏黑的秀髮,長長的烏髮,圈住她心形的小臉,襯得她雪白的肌膚,更顯白嫩。巴掌大的小臉上,則有著極為甜蜜的笑容,盈盈笑顏讓人看了,不由得想跟著她露出微笑。
笑得彎彎的秀眉、笑得彎彎的鳳眼,再搭著上揚的唇角弧度,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少女都是極為討喜的。
拍照當時毒辣的陽光,讓她小巧的鼻尖,以及兩頰都顯得紅撲撲的,像是水嫩的蜜桃,教人直想咬上一口。
她很美。歐陽時雨不得不承認,看過照片,再看到眼前的任維遠,歐陽時雨實在很難相信這兩人居然是父女。
「照片我已經看過了,你可以走了。」放下照片,歐陽時雨的冷漠依舊。
「歐陽先生?!」任雄遠仍跪在地上,他的眼中佈滿不信,難道自己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畢生心血毀於一旦。
歐陽時雨沒有理會他,兀自招來守在門外的警衛,將任雄遠帶走。
「歐陽先生——」任雄遠還在喊著,即使他人已被警衛拖到了門口,他仍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歐陽時雨走回辦公桌後,拿起被閒置已久的公文,開始批閱,直到任維遠絕望的眼神被阻隔在厚厚的門扉之後,歐陽時雨依然沒有抬起頭。
他見過太多次絕望的表情,這種事,對歐陽時雨面言,早就麻痺了。
即使照片上的女孩再美,歐陽時雨還是不會答應任雖遠的要求。因為他不能忍受任維遠身為一個父親,居然能為了利益而拋棄子女。
這會令歐陽時雨懷疑二十多年前,他之所以被丟棄在聖心育幼院門口,是不是他的父母,也是為了類似的原因而拋棄他?!
他現在的名字叫歐陽時雨,二十年前,他叫做時雨太一,一個孤兒……一個應該是中日混血的孤兒。
當他被人發現時,除了一條布毯保他不被凍死之外,就只有一張寫了他姓名,以及請求育幼院收容他的字條。
多年後的一個因緣際會,歐陽霸天收養了他,以及另外四個男孩,給他們「歐陽」這個姓氏,並讓他們接受良好的教育。
就此,歐陽時雨脫胎換骨,成為露天集團的接班人之一。
而他這孤兒的身份,除了當年的相關人士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而外人眼中,也都以為他和四名養兄弟,是歐陽霸天年輕時所留下的風流種。
沒有人知道,這五個年齡相差無多的孩子,其實是當年權傾一時的歐陽霸天,為了永遠保固他的霸業,而特地從育幼院收養來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