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翟昊暉眼睛始終走在電腦上,指揮若定交代。「這幾天,多盯著點,不要錯過谷底補倉的時間點,我要昊鍇今年的績效繼續蟬聯第一!」
「不必你交代,那一群領高薪的經理人會看著,不會讓你錯失入貨機會。放心好了,昊鍇第一名的寶座已經坐得穩穩,刮颱風也刮不倒啦!」
寇哲維信心十足。「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就連你頭痛了三年的人物,不也給你挖出來了?」
「嗯……」翟昊暉聽得心不在焉。
「你說,真逮到她的話,該怎麼治?嘖嘖,這白癡女人搞不清狀況,根本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翟昊暉豈是她隨便騙著好玩的角色?我看啊,逮到她的話絕對是死定了,就算不要她賠雙倍,上法院告她詐欺盜竊,也夠雞飛狗跳……」
「……哲維,你先聽我說——」翟昊暉打斷他仿如邀功的長篇大論。
「我覺得,與其花那麼大的心思去追究這件事,還不如多注意眼前這個市場行情,抓對趨勢,獲利是幾十個五百萬,比較投資報酬率,抓到小秋顯得微不足道。不是嗎?」
「你?你今天吃錯藥了?」寇哲維不解看著他。「以前你不是一提到小秋就咬牙切齒,說丟錢事小,丟面子事大,還誓言天涯海角都要逮到小秋,非要她給你個交代。怎麼現在聽你的口氣,好像打算一筆勾消?」
「這……說起來很複雜……不知怎麼說才好。」
他歎口氣,甩甩頭,腦海又想起方曼騫斥責的話語——你們這種人,除了錢錢錢,還有什麼是大不了的大事?
仿如大雷轟頂,他徹底被她的激烈控訴打醒,想到一個人的漫長生涯中,除了名利金錢的追逐,應該有比這更值得期待的無價之寶,例如——真金不換的愛情。
「喔?是跟方曼騫有關嗎?」寇哲維黯下神色。「我聽雜誌社的人說,截稿那晚,她下樓去拿稿就沒回來,好像是你把她帶走?該不是真的吧?」
「哲維——」他抬起頭,定定沉吟片刻,看著好夥伴的眼眸,認真問道:「我問你,你務必老實回答……」
「拜託好不好,你這樣讓我好緊張——」寇哲維不安地搓著雙手。
從來,他沒看過翟昊暉眼神充滿焦慮浮燥。堆積著抑鬱難解的愁雲,通常是困在感情深井的男人才有的症狀。
不會吧?過去只有女人為他形銷骨毀,這會兒是哪個女人克到他了?
「哲維,你說——」他舔舔唇,艱難地吐出話語。「你是不是也喜歡曼騫?」
「也?什麼叫『也』喜歡?」寇哲維臉色更難看。「你——你要什麼人沒有?何苦……你明知我從來都認定她不是小秋,而且對她很欣賞——」
「我們上過床了,結果,發現她是處女。」
翟昊暉一字字清楚道。只一句話,夠說完整個故事。
「……」寇哲維青著臉,雙手緊握,驚訝且激動得說不出話。
「沒錯,我始終認為她是小秋,而且,整件事是跟你串通好的。」
他帶著歉意的神色,將心情曲折娓娓道來。「我不否認,我沒有打消過報復的念頭,儘管你再怎麼說、怎麼勸——我就是鐵了心要用最難堪的方式羞辱她。」
「所以,你以錢鋒的訪問稿脅迫,硬是強暴了她——」
氣紅了雙眼,寇哲維恨恨地替他接續。「結果你發現,為人海派且一直男友不斷的小秋居然是處女?你一直到親眼看到她的落紅,才死心相信方曼騫是方曼騫,她本來就是涉世未深的單純女孩,跟你我認識的小秋根本南轅北轍!」
「沒錯,她不可能是小秋,小秋沒有她的執著單純——是她,讓我從利慾薰心的迷霧中清醒,是她對真愛的嚮往堅持撼動了我——哲維,我不能這樣讓她損失一輩子最珍貴的東西——真的,我覺得……不知不覺間她佔了我的心……我愛她!無論如何,我想努力做那個愛她,值得擁有她的心和她的身的那個男人!」
「別造孽了。」寇哲維不可置信搖頭。「你對女人,哪次不是三五分鐘熱度?勸你不要擔誤人家的青春,比你更適合她的男人一大把……起碼,在你眼前的我就是一個。」
「不,這次我是百分之百的認真!」翟昊暉以無比堅定的口吻道: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她在我心中已佔有不同的地位。當然,愛一個人是希望她幸福,我不介意與你公平競爭,但是我告訴你,就像在學校拼功課、比成績,就算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會讓——」
翟昊暉興致勃勃伸出雙手,等待他也伸出手,兩人擊掌回應——一如過去在學校那樣。
然而,寇哲維竟毫無反應,只落寞地長長歎口氣,無精打采道:
「對不起,跟你比這個,我實在沒什麼興趣。」
「喂,怎麼,你生氣了?」翟昊暉出聲喚住他疾步離開的落寞身影。「我們好兄弟,可不要為了女人翻臉,傳出去能聽嗎?」
寇哲維繼續走,一句話不回。翟昊暉搖頭歎氣,瞭解自己可能已經傷到好朋友的心了。
可是,天底下什麼都好商量,什麼都可以禮讓,惟獨愛情,和一生幸福,那是要爭取搶奪的。面對愛情,豈能心軟?
翟昊暉心意已決,就算丟掉友誼也要掙到方曼騫的心……
☆☆☆
方家
晚餐後,方曼騫陪著年邁的父母親喝喝茶,看看電視,共享天倫之樂。
「丫頭,你……最近還有碰到什麼怪事嗎?」
關了電視,方母喝乾杯裡的熱茶,緩緩地對方曼騫說:「我是指,有人說你跟另一個女孩很像這回事。」
「媽?」她發現母親的神色怪怪的。「你不是說,這種事情不可能,叫我無論如何不予理會嗎?」「丫頭……」方母抽起衛生紙輕拭眼角。「哎呀,我真是不知該如何說起——曼騫的爸……我看,還是由你來說吧!」
「唉……時候到了,不說不行 !」方父也眼眶微潤。
「到底是什麼事啊?爸?媽?不要嚇我好不好?」方曼騫被父母親突然的傷感弄的一頭霧水。「我是你們惟一的女兒,對自己的女兒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丫頭——」方父拉住女兒的手。「本來,我跟你媽是決心把這秘密藏在心裡一輩子,到死直接帶到棺材裡埋起來……可是,爸爸年紀愈來愈大,真怕……沒跟你說清楚,將來讓你怨啊……」
父母親的眼淚,看在子女眼中最難消受,縱使還沒聽到什麼,方曼騫已經跟著落下熱淚,撲進父親懷中。
「不會的!爸,媽——女兒最愛你們,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只會愛你們,絕不可能有半絲半毫的怨恨哪!」
「有你這句話,不枉我們辛苦拉拔你這二十多年了。」方父哭濕了手巾,另一邊方母也哭到不行。「嗚……我的好女兒……」
「曼騫哪——」方父拭乾眼淚,試圖以最平靜的口吻道:「其實,你……你的生身父母另有其人,你是爸媽靠著產婆的介紹,到孤兒院抱養的女兒……曼騫,雖然我們疼你愛你更勝親生,但……你終究不是爸媽親生的女兒啊!」
「不……不可能啊!」方曼騫拚命搖頭,不能接受如晴天霹靂的事實。「戶口名簿上,明明登記我是你們親生的女兒!怎麼可能是抱回來的呢?我不信!我不相信!」
「乖女兒,你先靜下來聽媽說——」方母擁緊情緒激動的愛女。「你爸說的沒錯,你是我們從南部的孤兒院領養的女兒。
二十多年前,戶政管理不嚴謹,我們只需給產婆一點好處,就輕易把領養變成親生……當初,我們想辦法把你登記為親生,就怕把你養大之後,會狠心拋棄我們去尋找你的生父母。」
「媽……我不要……」方曼騫哭喃道:「不管真相是什麼,我只想做爸媽的女兒。」
「傻孩子,事實真相永遠只有一個。況且,你也不該放棄與姐妹相認的機會,孩子你有個姐姐,而且你們是長相神似的同卵雙胞胎。我猜,那個跟你非常像的女孩,應該就是你的雙胞胎姐姐,她叫雲騫。」
「雲騫?她叫雲騫?可是,那個像我的女生,據說不是叫這個名字。」
「哎……你們這對姐妹花,真是夠命苦了。當初,我聽幫忙辦領養手續的產婆說,你們的親生父母已經有七個女兒,小康家庭實在養不了那麼多的孩子,為了生存,只好把你們暫時送到孤兒院——
疼愛你們的父母其實是想等家境好一點,再接你們回家,所以先為你們取好了名字,姐姐叫雲騫,妹妹叫曼騫。」
方母歎口氣,續道:「沒料到,你拚命賺錢的父親操勞過度,得了猛爆性肝炎不幸去世,一個家失去依靠,你們也不可能回到自己的家了。你的姐姐先讓一對也是不孕,在市場賣豬肉的柳姓夫妻領了去,接著我們抱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