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她好歹是綠柳山莊之人,也不是被嚇大了……
「那個……」身為柳家人的尊嚴讓她豁出去,一鼓作氣道:「我還有事,很重要的事要辦,你不能強迫我,我根本不想去幫你煮東西。」
「你不想?」
她真的很不想這樣,但在他冷眼之下,她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讓她自動自發的接口改道:「也不是這麼說啦!」
話一出口,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明明就是那樣說,也是那樣想,可是為什麼一對上他的臉,在他那雙冷凝的雙瞳凝視下,她天性中怕事的一面就跑出來,直覺就是想息事寧人呢?
「其實……其實我的意思是,助人為快樂之本。」不只一顆頭昏脹脹的,她的喉嚨也好幹,但不礙事,她清了清喉嚨,繼續陳情,「如果我有時間,我真的很樂意幫助你,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三個字,他直接打斷她接下來三千六百句的通篇廢話。
她愣了一下,差點反應不過來。
眼見似乎有脫身的機會,想了想,不交代好像沒辦法達到目的,她只好委婉的提了一下,「是這樣的,我家裡有點事需要人幫忙,我是出來找幫手的。」
俊逸冷絕的面容冷冷的看著她,等著她往下說。
「實不相瞞,你別看我一身破爛,但我其實是天下第一莊,綠柳山莊的人。」她說,等著看他驚訝的表情。
沉默,沉默。
他什麼表情也沒有,好像她講的是隨便阿貓阿狗的家宅,而不是稱霸武林的天下第一莊。
驀地有種被侮辱到的感覺,她不該說,畢竟出門前已打定了主意要低調行事,但這會兒忍不住,足以脫口而出,「我爹正是山莊的主人,也就是武林盟主柳南天。」
沉默,依然是沉默。
別說是出現一咪咪的意外表情,那張俊顏就是原來那副冷傲孤絕的表情,壓根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我是說真的。」她不信邪,以為他沒聽清楚,更進一步的說明,「我是綠柳山莊的九姑娘,師門排行中第九,可卻是武林盟主柳南天唯一的掌上明珠,你有沒聽見?」
「嗯!」他總算應了一聲,但也只是表示他聽見了。
「嗯?就一聲『嗯』?」她惱了,覺得自己被小看,「我說的是綠柳山莊,是天下第一莊的綠柳山莊耶!你怎麼只有一聲嗯,難不成你以為我是騙你的……」
指責驀地噤了聲,她突然想到,以她現在的樣子來看,怎麼看都像個窮要飯的乞兒,哪裡像是天下第一莊的人,更何況是柳南天備受寵愛與呵護的獨生愛女?
「你別看我現在的樣子不像,只要我把頭髮弄一弄,換一套衣服,就比較像了啦!」她下意識的撥開臉頰上的散發,又用破破的衣袖擦了擦她特意弄髒污的臉,稍稍露出她白玉一般的美顏,很努力說給他聽,「你看、你看,我很漂亮對不對?」
他是看了,但一陣的沉默後,只有一句——
「你病了。」
她一下沒反應過來,後來省悟,他是在暗示她的腦子有問題,才會自認為漂亮,這堂堂十六、七歲的芳華少女,正是最在乎容貌、愛美勝若性命的年紀,哪能接受這樣的侮辱?
她氣極,憤怒瞬間沖昏了她的理智,讓她忘了懼意,忘了要保持安全距離的自我提醒,就看她猛地撲到他面前,一把掄起了他的衣領,將她那張本該沉魚落雁,如今卻東污一塊、西黑一坨的美顏湊在他面前,臉對著臉,要他看個仔細。
「你看清楚,好好的給我看清楚一點!」她完全呈現抓狂狀態,「我是哪裡有病啦?這又不是我自己自誇還是在亂講話,我這張臉就是公認的好看,不只是莊裡人人誇獎,師兄們說我漂亮而已,就連武林人士也難以抵擋,一些好事者封我是武林第一美人,你竟然有眼不識泰山,敢說我有病?」
水靈靈的大眼死命的瞪著他,柳飄飄真的是氣昏頭了,全然不知她柔美的面容正泛著異常的潮紅。
對著她的抓狂,他沒開口,只是突然伸手向她……
她愣了一下,一度消失的理智在頭昏腦脹中出現,她想起……想起他深不可測的絕世武功、讓人難以捉摸的孤絕冷傲……猛地脖子一縮,誤以為他伸手,其實是想一掌打爆她的頭。
可惜沒用,她再怎麼縮,他的大手還是碰到了她。但幸好,幸好他不是要一掌打爆她的頭,他只是只手覆住她的額,像是在確認什麼。
最後,他冷冷開口,全然不容反駁的宣佈,「你病了。」
嗄?
什麼?
她還呆呆的,弄不清這會兒是怎麼一回事,就讓他一把攔腰抱起……然後,再次領略那嚇人的絕世輕功,飛鳥一樣的急速前進。
這一回,她同樣一點拒絕的機會也沒有,不過總算有好一點,至少這一次不用再當米袋了。
默默的,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至少現在這種姿勢,她的胃犯不著繼續接受酷刑,讓他的肩頂得又痛又想吐……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枕著他的心窩,這是她最後的意識。
第二章
天下第一莊·綠柳山莊——
「你那邊情況如何?」
搖頭,反問:「你呢?」
同樣的搖頭,把希望放到剛進門的人身上……
「別看我,什麼消息也沒。」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歎了一口大氣,三個人杵在綠柳莊內最清幽的聚福樓院落內的花園中,各個心事重重,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屋裡等消息的人。
「怎麼都不進來呢?」伴隨著咳聲,一名蒼白俊雅的青年在侍從的伴持下,出現在師弟們的面前。
「二師兄,怎麼出來了?」身形壯碩的八師弟連忙迎了上去。
回答胖胖八師弟的是一陣氣虛的咳聲。
「哎呀!快扶二師兄進去,入秋了,外頭風大,要是著了涼可怎麼好?」性急的六師弟同樣一臉的緊張,連忙指揮侍從攙扶二師兄進屋。
「沒事,我不礙事的。」好不容易止住胸口那陣騷動,清逸俊雅的面容露出一抹帶著倦意的溫柔淺笑。
「怎麼會不礙事?」老五皺眉,不贊同的視線瞄向洩漏機密的老六跟老八看去,「其實這事根本不該讓二師兄知道。」
「這事……這事能怪我們嗎?」圓滾滾的八師弟一臉委屈,求助的瞄向六師兄。
「怎麼能怪我們呢?」老六理直氣壯的為自己開罪。「別說師父、師娘出外遠遊不在府中,早幾年前,兩位老人家將莊裡的事交由二師兄當家主事後,就算二師兄大半時間足不出戶,可這宅裡的事,有哪一項能躲得過二師兄的耳目?」
「六師兄說的全對。」八師弟露著胖彌勒的大大笑容應聲。「這莊裡的事,沒一樣能瞞得過二師兄,就算不是我跟六師兄雞婆跑去通報這事,憑小飄兒跟二師兄的感情——他們兩人一天中至少有一餐要暱在一起進食——小飄兒這會兒離莊出走,二師兄怎可能毫無知覺?誰又能瞞得了他?」
老五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們兩個,對他們的厚臉皮行為一句也不願意多說。
「本來就是嘛!與其讓二師兄晚些知情,受到過大的刺激,我跟八師弟一開始就跟二師兄報備,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才是正確的選擇。」老六猶據理力爭。
胖彌勒用力的點頭,完全贊同六師兄這番推托的說辭。
「幾位少爺想在這裡討論小小姐的事嗎?」清冷的嗓音打斷一場可能興起的舌戰。
說話的是小小侍從,被取名延壽,伴護在綠柳山莊現今當家主事者身邊的貼身侍兒。
此刻,那不馴的年輕臉龐除了平日的冷清淡漠,還多了幾分不耐,因為這些人害他主子杵在門邊吹風,他弄不懂這幾個做師弟的人是在吵什麼?
拜託,就算找不到人,好歹也幫點忙嘛!
是不知道今天外邊的風大嗎?找不到人就找不到人,幹嘛淨是杵在門邊推卸責任,講一些沒營養又無意義的話?
要是這些廢話害他的主子因此受了風寒、病倒了,是誰要負這個責任?
在延壽一雙火眼的「好心」提醒下,三個師兄弟被瞪視得心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將他們親愛的二師兄給拱進屋內。
「你們幾個,我沒那麼不濟事。」容飛羽並不覺得自己有那麼脆弱。
顯然沒人那麼想,很快的,他讓侍兒外加三個師兄給護送進房內坐下。
算了!
清雅的俊顏噙著無奈的笑,不想花費心力去更正這些人的小心翼翼,只能由得他們去了。
「延壽,命人備茶,順便準備些點心過來,師弟們在外奔波一天,也累了。」一待坐定,容飛羽便吩咐。
延壽領命而去,容飛羽再道:「五師弟,你別怪罪六師弟跟八師弟了,就像六師弟說的,愈快讓我知情,我愈有心理準備,才好掌握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