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上班不能陪我玩也就算了,連周休都不行,這說不過去吧?」
「我並沒有那種義務。」他衝口而出,有幾分後悔。
「陪我玩是義務?」她臉一沉,兩隻眼睛像審犯人似的瞪著他,「我是你的包袱嗎?」
雖然覺得那句話說得衝動了些,但他並不打算為此道歉。他工作忙碌是事實,雖說她是客人,但他畢竟不是以客為尊的旅遊業者,大可不必事事屈就。
「你想玩是你的事,但我有我在工作上應盡的責任。」他底下有多少員工,他怎麼能放著公事不處理,整天陪她遊山玩水?
她不服氣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因為你受的是美式教育,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就從不顧慮別人的立場嗎?」他快被她逼瘋了,不只因為她煩,還因為她擾亂了他的思緒。
不自覺地,他把話說重,就像是只要一把話說死、說重,他就再也不會因她的存在而困擾般。
「你是說我自私?」她眉心一糾,眼眶紅了。
她知道他沒有義務陪她,但她也沒要求他整天陪她啊!她只是希望他至少別假裝看不見她,畢竟她現在就住在他家。
她可以不出去玩,可以整天待在家裡,但是她……她希望他能注意到她……
天啊!她心頭一震。她凱蒂·瑞克曼,校園帥哥追逐的東方小美人,居然會對一個男人如此「哥哥纏」?
她可以不要玩,卻只求他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不否認,她對他確實是有一見鍾情的感覺,但那只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她……她不會真的……
這不是她的作風,她不是那種惹人嫌的「哥哥纏」。
自尊心超強的她,強忍住委屈的眼淚,惡狠狠地瞪著他。
「好,我去住飯店!」
他一怔,斷然地道:「不行!」
他告訴自己,要是讓亞倫知道他讓她隻身住在飯店,亞倫一定會覺得他這個朋友很不夠意思,他會留下她就只有這個原因,沒有其他。
「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動。」她嬌悍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答應了亞倫要……」
「那是你跟亞倫的約定,不關我的事。」她說起話來像連珠炮似的轟個不停,「我住在這裡不快樂,我不想當被囚禁的小鳥,我要自己去玩,我不要你的義務照顧!」
勝治眉心一攏,眉間立刻多出幾道惱怒的皺紋,「你在要脅我嗎?」
「我不敢。」可是她卻一臉挑釁。
「你想讓我無法跟亞倫交代?」
她抿唇不語,算是默認。
他看著她,她也是。兩人就那麼彼此互瞪了十幾秒。
總是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他,從沒被這麼挑釁過。他從不容忍任何人對他提出無理的要求,也從不輕饒侵入他地盤的入侵者。
這次,他不打算讓步。
「請便。」他冷冷地說。
更紗一怔,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要強的她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反悔,牙一咬,她恨恨地轉身上樓。
再下來時,手上已提著行李跟背包。
她像陣風似的掠過他身邊,連一句再見都沒說。
當門板砰地一聲關上,勝治猛然轉身。他幾乎要追出去把她攔下來,但終究還是沒那麼做。
來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這個看似無害的大麻煩離他而去了。
他應該鬆一口氣,應該為這場災難能提前結束而慶幸,但不知怎地,他的情緒更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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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表負責,勝治即時致電亞倫,並向他說明事情經過。當然,一些敏感的細節,他並沒有詳述。
「這樣啊……」聽完他的說明,亞倫並沒有責怪之意,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是抱歉,我沒有好好的……」
「不能怪你。」電話那頭的亞倫一笑,「凱蒂她本來就是個難纏的傢伙。」
「不,我說那些話是太過了些。」
「朋友這麼多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氣。」亞倫笑歎著,「你忍她五天,大概也算是你的極限了吧?」
勝治無奈一笑。其實他能忍她更久的,之所以演變到這種地步,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亂了。
他從沒這麼亂過,尤其是在女人方面。從沒有任何女人能讓他心亂至此,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因為慌,他變得更加嚴厲,然後氣走了她。
「勝治,你不必覺得抱歉。」聽出他為此而深深內疚,亞倫也為自己麻煩了他而感到抱歉,「都是我拜託你照顧她,才會……」
「亞倫,」勝治打斷了他,「你這麼說,我就更覺得內疚了。」
「唉……」那一頭,亞倫輕歎了一口氣。
「明天我就去查看看她住進哪家飯店,我會把她帶回來的。」亞倫雖然嘴上不說,但他知道亞倫其實是挺擔心繼妹安危的。
話說回來,他就不擔心嗎?
那個會迷路,喝了酒又大跳艷舞的傻瓜,她怎能放心讓她隻身在都市叢林中闖蕩?
在美國,他管不了她,但在東京,她是他的責任。
忖著,他越發覺得一時衝動把她氣跑的自己,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你受不了她的。」亞倫說。
「就算是那樣,也不能放她一個人在外頭遊蕩。」
「你明天就把她帶回來,恐怕她會吃定你。」亞倫有點擔心。
吃定他?不,亞倫根本不知道打從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吃定他了。
「她日文那麼溜,應該不會有事的……」亞倫又是一歎,「搞不好過兩天,她就突然飛回來了呢。」
「亞倫……」
「總之我為給你添了麻煩而道歉,至於凱蒂的事,你別放心上了,我會打電話給她的。」
「嗯。」既然亞倫這麼說了,他又有什麼好講?「也只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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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辦公室裡,勝治卻始終心神不寧。
他不斷的想著——她在哪裡?她現在怎麼樣?她有沒有平平安安的?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他從來沒被女人迷惑過,但這個二十三、四歲的大女孩卻迷惑了他。
眼睛盯著電腦螢幕,他的心卻不知道晃蕩到哪兒去了。
她是煩、是聒噪、是讓人很吃不消,但是除了那些,她天真、她開朗、她像陽光一樣的個性融化了如冰的他。
在她面前,他不是那個冷冰冰的商場巨人,他變得有血有肉,變得比較像「人」。
他不得不說,短短幾天,她便挖掘出他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某一種東西。
「世川先生……」秘書在外面敲門。
「進來。」他說。
秘書推門進來,「您中午有個約會……」
「我沒忘記。」他今天約了來自義大利的一名服裝設計師,準備洽談合作事宜。
秘書將一張紙條放在桌上,「這是菲歐麗娜小姐下榻飯店的房號。」
他瞄了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如果沒事,我出去了。」秘書一欠身,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他翻腕看表,發現已經十一點了。
他一向守時,寧可等人也不遲到。
起身,他穿上西裝外套,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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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近午,更紗才醒來。
梳洗一番,她決定開始她的「孤鳥行」。
哼,她不信沒有他,她就玩不下去!她要一個人玩,而且還要玩整六周才飛回美國。
她這個人是要面子的,絕不會讓人覺得她死纏爛打,尤其不能讓那個沒血沒淚的臭烏賊有那樣感覺!
只是,即使是這麼想,她還是有些不甘心。
他討厭她嗎?她真的有那麼惹人嫌嗎?要不是覺得他好,要不是「看得起他」,她會黏著他嗎?
抓著背包,她準備出門。
門一開,她聽見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她先是一怔,然後本能地退後一步,再慢慢地探出頭去——
是他——世川勝治!
他就站在斜對面的一間房門外,而門裡探出頭來的是一名外籍美女。
他們先是寒暄兩句,然後互相親吻彼此的臉頰,接著……他在她的邀請下,進入了她的房間。
門關上了,而更紗怔怔地站在那兒好久。
猛一回神,她驚覺到自己發現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正中午,他為什麼進入飯店,跟一名外籍美女約會?她是他非固定的女友之一嗎?
他有時間在中午跟非固定女友約會,為什麼就沒時間帶她去逛逛?
她是沒人家成熟嫵媚,帶著她也像是帶著小朋友一樣沒面子,但……但她好歹是亞倫的妹妹,他也該看在亞倫的面子上陪陪她吧?
本來是打算不再跟他碰面,也不讓他知道她住在哪裡的,但是一時氣不過,她決定哪裡都不去,就在門口等他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只覺得自己的火氣越來越大。
只單純是因為他不陪她玩嗎?不,她非常清楚不只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