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不幸了,因為你還有苦頭可以吃。」
他無力的瞪了她一眼。天底下怎麼會有像她這樣的人質,竟無時無刻不拚命找機會椰愉、諷刺他這個綁匪。
不過,天底下大概也沒有像他這樣,需要人質救治的綁匪吧。
任威砉昏沉沉的想著,一點也沒注意到剛剛吃下去的藥已經開始在他體內發揮藥效。慢慢地,他被累意與睡意完全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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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雜貨店所賣的東西雖包羅萬象,但想要從中買到一床棉被,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綁架她的這個男人卻辦到了。
蘭鈴在忙完一切事務,無聊的一邊聽著窗外的大雨聲,一邊瞪著蓋著棉被睡得不省人事的他時,忽然想到這一點。
當時怒氣沖沖的她壓根兒沒注意,但是現在想起來真的不可思議,他是如何說服雜貨店裡的老婦人,將她自己的棉被賣給他們的?
威脅?
好像沒有。
利誘?
她記得這條棉被老婦人好像才賣三百元而已。
那麼他一定說了不少好聽話來哄騙老人家,趁其不備再把它騙過來——
不,沒有,不是這樣子的。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他是好聲好氣的請求老婦人將那條舊棉被賣給他,在遭受到老婦人的拒絕後,鍥而不捨的繼續請求,直到老婦人再也捺不住他的哀求,首肯為止。
實在很難想像一個亡命之徒怎會有如此耐心,就算是普通人也不太可能會有,但是他卻……
他真是一個罪犯嗎?看起來不像,他過人的耐力也不像,但是從他身上的傷口、他身上的槍,還有綁架她、威脅她的種種情形看來,沒錯,他絕對不會是一個好人,可……她究竟在想什麼呢?
甩開糾結在腦中,卻完全看不清其真實相貌的思緒,她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嘩啦啦的大雨。
醫院一定發現到她的失蹤,也已經告訴她家人了吧?媽媽現在一定很擔心她,而父親呢?如果她真因此劫難而早逝的話,他會不會後悔自自己從未在她面前做過一天和藹可親的慈父?恐怕不會吧,畢竟她從來都不曾在他心中佔有過一席之地。
她悲哀的輕扯了下唇角。
「不!」
一聲突如其來的呼喊拉回她凝視著窗外的視線,蘭鈴迅速地走到任威砉身邊,只見他汗流滿面,不斷地囈語著,聲音時高時低,而身體更是不時的扭動著。
真是糟糕,早知道那退燒藥的藥效這麼差,剛剛就該給他吃雙份。
現在怎麼辦?她根本不可能給昏迷不醒的他再吃藥,而且……她看著不住轉動頭部,偶爾還會伸手亂揮的他,害怕只要自己稍微一不小心便會挨拳頭。
可是,不管他行嗎?
淋漓的汗水沾濕了他的臉頰邊的頭髮,就連鬍鬚上都有汗水在閃閃發亮著。
沒法子餵他吃藥,那麼至少替他把汗擦一擦吧,要不然在這種天氣下,難保他不會在下一刻染上風寒,照顧一個舊傷未癒新病又發的病人,可不是件輕鬆的工作。
唉,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她不是一個既可憐又無辜的受害者嗎?怎麼到頭來他卻像比她可憐一百倍一樣?
搖了搖頭,蘭鈴轉身找了條毛巾,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之後,找了個可以盛水的容器走到門口接了盆雨水進來,先將毛巾浸濕再為他擦臉。
冰涼的濕布對一個發著高燒的人來說,就像沙漠甘泉一樣,任威砉不自覺的向它靠近,將臉頰抵向它的冰涼。
她繼續為他擦拭,知道自己其實應該幫他也把身體擦一擦的——這才是最好的護理程序,但是她並沒有那樣做,原因除了他是名綁匪外,更因為他們實際上是兩個陌生人,不宜有太過私密的動作。
終於抹乾他不斷冒出的汗,蘭鈴試探的輕觸他前額,發現他的熱度已經下降——不,不是下降,而是冰冷,太過冰冷。
「天啊!」她喃喃的念著,為這沒完沒了的突發狀況感到無奈不已。
這下可好了,他發燒她可以利用冷毛巾來替他降低溫度,現在他發冷呢?她該用什麼來替他提升體溫?而且說實在的,她自己都覺得冷。
「好冷,」任威砉低喃的將身子蜷縮起來,「好冷。」
「我知道,我也好冷。」蘭鈴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以雙手摩擦著雙臂道。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才行,否則當人們發現這間破屋時,屋內將會有兩具屍體,而不是只有一具而已。
舉目四望,她首先將視線投向他們早上在雜貨店裡買來的蠟燭,但是根本行不通,蠟燭或許能為他們帶來一些些溫暖,但並不能長久,尤其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在這個破屋待多久,又為什麼要準備那些蠟燭,所以她不敢亂用。
既然他們帶來的束西不能用,那麼只能將希望放在原屋主留下來的東西了,也許她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她祈禱著,突然之間眼睛一亮,她竟然在牆角看見一個壁爐。
為了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她迅速地走上前,然後閉上眼睛輕吐出一句,「謝天謝地。」他們有救了!
火一點著開始燃燒,屋內立刻溫暖起來。
蘭鈴皺了皺鼻子露出被綁架後的第一個真心微笑,她還以為這火要點一輩子才會著呢,沒想到……哼!想難倒她?下輩子吧!
她起身走回到任威砉身邊輕觸他前額,依然冷冰冰的,不過想必不用花太多時間,他就會溫暖起來的。如果不行的話,那她也沒辦法了,畢竟她都已經盡力了不是嗎?
走回靠近壁爐的溫暖地帶,她找了個可以坐的位責坐下,無聊的東想西想。
外頭的雨依然下個不停,不知道要下到何時?她不習慣戴表,所以連現在是幾點也不清楚。媽媽他們不知道報警了沒,還是繼續漫無目的的四處打探她的消息?
好累,平常值夜班之後是會直接回家睡覺的,沒想到她卻碰到這種事。
好想睡覺,如果現在有一床溫暖的棉被的話,她一定會毫不考慮的躺進去,如果有床棉被的話……好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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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威砉不確定自己究竟是被餓醒的或是冷醒的,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是一片的寧靜,也是一片的黑暗。
她終於逃走了嗎?
他緩緩地起身,感覺傷口依然疼痛著,但是比起先前所經歷的,現在的痛根本微不足道。靠著記憶,他朝她先前堆放他買來的東西前進,並成功的找到他所要找的東西——手電筒。
他打開手電筒,雖明知她早已逃離,卻還是忍不住的將屋內四周照了一遍,然後,幾乎是被嚇了一大跳,他迅速地將手電筒移回壁爐前一個白衣長髮的身影上,目瞪口呆得幾乎要忘了呼吸。
她——
竟然是她!
她沒有逃走?!
任威砉難以置信的走向前,在來到蘭鈴面前時不禁瞠大了雙眼,接著便咧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好一張包公臉呀!他將手電筒轉了個圈,在看見壁爐內殘存的余灰之後,登時知道她從哪兒弄來一臉黑。
不過看到她盡其所能的蜷曲著身體以保暖時,他的笑臉頓時消失,改以緊皺的眉頭。
約莫瞪了她一秒,他毫不猶豫的轉身走回自己先前躺臥的地方,將棉被搬過來為她蓋上,再重新點燃壁爐內的火。
火光一下子就讓屋內暖和起來,她的身體亦不再呈蜷曲狀,睡得極為香甜,讓他差點沒看傻眼。
美麗如她,又有著醫生這種高尚的工作,她的追求者一定比過江之鯽還多吧,即使結了婚亦不足奇。
不過他的第六感卻不斷的告訴他,她還是單身,而且恐怕連個親密伴侶都沒有,最有利的證明就是他在車上情不自禁的替她整發時,她曾驚嚇得差點沒跳車。
想到當時的情形,任威砉忍不住噙起一抹笑,但這抹笑卻持續不到幾秒便倏然不見。
他到底在幹什麼?
在這種前仇未清,前途又不明的情況下,他竟然還有時間幻想,異想天開的想與被他捉來當人質的漂亮女醫生談場戀愛。他真是瘋了!
甩了甩頭,他想起自己悲鳴已久的空腹,立刻起身尋找吃的東西,不一會兒便被他找著一堆泡麵。
一陣陣食物香味呼喚著蘭鈴趕快醒來,她雖然仍感覺疲倦不已,但是穿梭在她鼻間的香味實在是太誘人了,她掙扎了半晌之後還是決定向它投降,緩緩地睜開眼睛。
「你醒了?」
蘭鈴倏然驚坐起身,原本蓋在她身上的棉被在地心引力的誘引下自然投入地板的懷抱。她一臉茫然的瞪著它,有些反應不過來它怎麼會突然跑到她身上來了?
「要不要來碗泡麵?」
嚇得她驚坐起來的嗓音再度響起,她猶豫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