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無言地笑笑,那的確正是他曾用來幫助警方破案的方法,只可惜他沉溺在失去摯友的悲慟中,沒有發現這些小細節,想來頗為慚愧。也許這也剛好在敵人的預料中。
「那,掌握對手的習慣,再在他身上放置追蹤器是不是也剛好是你用過的方法?」天辰把向來形影不離的傳呼器丟出車外。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卓翊心中有底,也相信天辰的心中有了底。「你倒是怪癖,不與皮夾形影不離,倒願做個傳呼奴。」
「我身上從不帶皮夾。」以他的聲名遠播,帶一枝筆綽綽有餘。
兩人輕笑了一陣,突然都噤住了口。
「你猜我在想什麼?」卓翊突然問,神色突然緊張起來。
「卓蓮?」他心中有不祥的預感。「我叫她在白氏等我。」
「你猜她會嗎?」
「該死,她當然不會。」車子猛然加速駛往白氏。*9*9*9
「想不到他們會盡棄前嫌,放下身段來與對方合作。」幽暗雜亂的廢棄貨櫃屋內,三個男人氣喪地坐在地上,旁邊放著一堆被摔爛的科技產品,神色像極了喪家之犬。「看來我們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那還不是怪你們,什麼計策不用,專揀人家用過的。」滿臉絡腮鬍的大漢咆哮。
「喂,金蛇,請你說話客氣點,這全套計策可也是你經過同意的。」男人又不滿地回嘴。「況且你自己還不是抄襲,白天辰不說,我們兄弟還真以為你是孔明再世哩。」神色豈只是不滿,簡直是鄙夷了。
「銀鶚,你……」金蛇掄起拳頭來,眼看著就要演出一出「歹計不成窩裡反」的好戲,一旁沉默的銀鷂靜靜地開口了。
「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我們該想想如何反敗為勝!」
「反敗為勝?你簡直在癡人說夢,難道你聽不出卓翊的口氣嗎?他恐怕連我們詐死的計謀都識破了。」銀鶚氣急敗壞的,他太瞭解卓翊對付敵人的那一套了。
「識破了又怎樣?」銀鷂站起身來。「我現在就要去圍堵另一張王牌。」他拿起車鑰匙往外疾走。「既然知道能直接影響這兩個男人的女人在白氏,焉有放過的道理?」
「卓蓮?!」金蛇與銀雞兩個男人驚喜的大呼一聲,隨即快步跟上。*9*9*9
等他回來?
如果卓翊硬是要把她架回去「看管」,這倒不失為一個好借口,但現在似乎用不著使用這個借口了,因為卓翊不知何時竟與白天辰「哥倆好」相偕而行了。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一直以來他不是把白天辰恨得牙癢癢嗎?怎麼才一個上午的時間,兩個人就感情好得如影隨形了?男人的友情她真是想不透。
管他的,現在是翹頭要緊。記得白天辰也苟同卓翊軟禁她的沒天良作法,萬一他倆回來,同一鼻孔出氣,又把她關起來,那她才真叫冤,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先溜為妙。
卓蓮說做就做,也不讓卓紋多留,與夫妻倆告了別便逕自走出白氏大樓。
自由的感覺使卓蓮突然覺得台北的空氣分外新鮮,不自覺地多吸了幾口氣。
接下來去哪裡呢?還是去卓葳的酒店好了,那裡她還沒玩過癮。於是她伸起手來招計程車。
手才剛抬起來,還沒看見一輛順眼的計程車,就有一台破銅爛鐵般的車子橫衝直撞地向她駛來,她都還沒開罵,人已被粗魯地拉進車子裡。
「你們懂不懂禮貌?不可以對小姐粗魯,你們國小老師沒教,你們媽媽總會教吧?再不然你爸爸也該有身教,要不然——」卓蓮的耳提面命赫然停止,因為身後突然響起刺耳的槍聲。
「哇!好刺激噢,發生什麼事了?」探起頭來從玻璃窗看出去,她看見白天辰與卓翊正開著車追趕他們。「快點快點,加油加油,不要讓他們追到。」好刺激,簡直像在拍驚心動魄的槍戰電影。
在她身旁的銀鶚和金蛇也探出頭去朝後面開槍,子彈在車子四周飛竄,熱烈的槍聲不絕於耳,顯然雙方陷入了激戰。
突然間,「住手!」卓蓮的身體有一半被吊在車外。「你們誰敢再開槍或追來,就等著替她收屍。」歹徒如預期般威脅著正義的那一方。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要死,你們快回頭,不要跟來了。」卓蓮乘機練嗓,突然覺得乘機練練演技也不錯。「啊!好痛,你們不要打我,好痛。」滿是一副痛苦難挨的表情。
果然,白天辰與卓翊聽到她的痛苦呻吟後乖乖地靠邊停車目送他們離去。
直到不見他們跟來,卓蓮才停止殺雞般的慘叫,回到車裡來。「怎樣,我裝得還像吧?」神色萬般洋洋自得。
而她身旁的兩人全一臉的不可置信,簡直視她為異類。
然後,她發現一件令她驚訝的事,甚至高興得忘了追問發生這場槍戰的原因。
「銀鶚?你不是銀鶚嗎?原來你沒有死。」若不是身在空間狹小的車內,卓蓮肯定抱著他又叫又跳。「太棒了,我就知道卓翊騙人,銀鶚怎麼會死?好人是不會這麼早死的,既然你沒死,銀鷂呢?他一定也沒死對不對?」卓蓮東張西望的,最後在駕駛座上看見銀鷂。「銀鷂,原來你在開車,我們要去哪裡呢?我們去環島旅行,玩他個幾天幾夜好不好?」
「身為肉票,你不覺得你聒噪了點嗎?」銀鶚煩躁地對卓蓮吼。「我們不是你所說的好人,我們正綁架你,你隨時有生命危……」她見到他們時那種宛若老友重逢的興奮,令他對她粗暴不起來。
「綁架?你們綁架我?」卓蓮的眼睜得大如銅鈴。「哦!太棒了,我就知道遇到你們鐵定不會無聊。」她居然不知死活興奮得手舞足蹈。「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被綁架過耶。」
「別吵了!被綁架值得這麼高興嗎?」金蛇煩躁地大吼,手揚起來就想給卓蓮一巴掌,他們現在可是在玩命,精神緊繃得像快斷掉的弦,她居然像扮家家酒般高興。
銀鶚及時抓住了他的手,對他搖頭,也許是對她有那麼點念舊吧。
「你怎麼那麼凶?是不是我廢話太多了?」卓蓮一臉反省。「那我們言歸正傳好了。」
好正經的口氣,他們與她有什麼好言歸正傳的?三個人同時側耳傾聽。
「你們打算勒索多少贖金呢?一千萬?兩千萬?三千萬?千萬不可以太少,這樣我才顯得有身價。」她側頭思考,表情好慎重。「我看這樣好了,勒索十億,你們覺得合不合理?」
她徵詢意見似的看了看他們一眼。「沒異議表示通過。接下來我們要討論向誰勒贖。卓翊?不行,他比路邊的乞丐還窮,白天辰倒可以,外面風傳他是個身價數十億的黃金單身漢,『數十億的黃金』那,你們勒索個十億來花,也不過份。」她又仔細地想了想。「可是比例好像太懸殊了,改成十億美金,你們覺得怎樣?」
三人互看了一眼,覺得角色有點混淆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干綁架這種勾當,在資歷上算起來還是菜鳥,還沒見識過什麼突發狀況,遇到卓蓮這種奇怪的人質,立場還真難以把持。
「沒異議表示通過,現在我們要來寫勒索信,你們有沒有信紙?啊,不對,最近的歹徒怕被認出字跡都用剪報,你們誰下車去買份報紙?」卓蓮正等著他們的答覆,沒想到等來一個手刀,她不明不白地昏了過去。
「她跟卓翊一樣,都是可怕的角色。」卓翊的可怕在於他的勢力與氣勢,卓蓮的可怕則在於她有混亂人心的本事。
兩軍對陣,武力陣容固然重要,團結、致力求勝的軍心更是不可稍減的必然配備。然而,若有人加以滲透、顛覆、動搖,則再堅強的陣容也岌岌可危,更有甚者,自動崩解、不戰而敗。銀鷂深知這個道理,使了個眼色讓金蛇擊昏了她。
「我們要的不只是屈屈錢財,而是整個黑道。」*9*9*9
「什麼?!卓蓮被綁票了?不會吧?是不是哪個受桃花命殃及的黑道份子不想要命了?」在卓紋的心裡,卓蓮只有被綁去結婚的可能,誰教她是桃花命的丫頭?跑得稍微慢一點,就有可能被綁去結婚。
相較於卓紋的不關痛癢,卓翊的情緒顯然激動得多。
「該死!該死!」卓翊猛捶牆壁,白天辰雪白的辦公室內壁已有斑斑血跡。「我們居然只能眼睜睜地看他們劫走卓蓮。天殺的,我非調動我所有的勢力來痛剿他們的巢窟不可。」
天辰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顫抖,指甲深陷肉中,殷紅的血滴在桌上,而他毫無所覺。
卓蓮的身陷險境固然令他心急如焚,金蛇的再現則更令他驚愕。「想不到他真的沒死……」他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金蛇非但真的沒死,還背叛了他,甚至擄奪了他心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