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軒根奉沒把她的話聽進去,仍兀自在陶醉回味,「亦晨的爸爸好厲害哦!會打球、會溜冰、會騎車,還跟我們玩捉迷藏。和他在一起,什麼都可以,真好!」
梨雯對他這副模樣莫可奈何,只好催促他說:「快九點了,該去刷牙、洗臉、洗澡,然後睡覺。明天早上若是起不來,上學遲到,後果自行負責。」
☆☆☆☆☆☆☆☆☆☆ ☆☆☆☆☆☆☆☆☆☆
孟亦晨一如往常,又來範家寫功課。梨雯在一旁改考卷,聽到兩個小孩的對話。
「立軒,我真羨慕你,你有媽媽愛你,我只有奶奶愛我。」
「可是,你有爸爸。哪像我爸爸都不能跟我住在一起。」
「如果,你媽媽是我媽媽,我爸爸是你爸爸,那也不錯。我們每天下午都有媽媽陪著寫功課,晚上有爸爸陪我們玩,就像一家人。」
梨雯不想再聽兩個小孩胡扯下去,起身招呼他們洗手吃點心。孩子們實在太天真了,以為感情真能一加一等於二!
吃點心時,亦晨告訴梨雯,「范阿姨,我媽媽星期六要回來看我和妹妹。」
梨雯見他一臉憂愁,甚是納悶,於是問他,「媽媽來看你很好呀!怎麼愁眉苦臉的?」
「我才不喜歡。我不喜歡我媽媽,每次回來,都跟爸爸吵架。爸爸叫她不要回來,可是她偏要回來。我爺爺妍奶也不喜歡她。」亦晨一口氣使用了數個「不喜歡」。
梨雯很想問他,父母為什麼吵架?但又覺得像是在探人隱私。於是只好安慰亦晨,「別想那麼多了,媽媽是因為愛你們,才要回來看你們。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此時立軒也不甘寂寞地表示自己的看法,「我也不喜歡去爸爸家。」
自從梨雯離婚後,與偉俊約定,梨雯擁行立軒的監護權。但每週六由梨雯送立軒到李家,週日下午再由偉俊送立軒回來。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年了。
乍聽立軒如此的說法,梨雯悚然一驚。她以為立軒很喜歡去他爸爸家,原來他也有苦衷。她決定要找時間問清楚。
剛好亦晨的奶奶來找他回家吃飯。亦晨聽話的跟奶奶回家,不像往常得三催四請才肯回去。
梨雯等孟奶奶一走,馬上問:「立軒,你為什麼不喜歡去爸爸家?」
這一問倒把立軒的淚水給問出來了。梨雯有些慌張,孩子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於是,她移坐至立軒身旁,摟著他說:「別哭,有什麼事情,告訴媽媽好嗎?」
立軒紅著眼眶,抬頭看著她,哽咽地說:「媽媽,我是真的不喜歡去爸爸家。放假的時候,我在家陪你,不要去爸爸那兒,好不好?」
看著孩子哀求的表情,梨雯有些不忍。立軒本性善良,仍不肯說出原因。
梨雯替他擦擦眼淚,告訴他,「這不是媽媽能決定的,你把不去的原因說出來,媽媽再和爸爸商量。」
立軒想了一想,低聲道:「爸爸家的阿姨討厭我,阿媽也不喜歡我,只有爸爸和我說話。兩個妹妹好愛哭,不能摸、不能碰,每次大家一起玩,她們會耍賴,不聽她們的,她們就哭,阿姨氣得不得了,教我不要逗妹妹,每次都冤枉我。我只好不要跟她們玩,自己排積木,妹妹看我排好積木,跑過來兩三下就弄倒了,我也不敢罵她們。」
梨雯真是心疼不已。大人離婚,小孩就成了無自主意識的犧牲品,只能毫無選擇地任大人處置。
她一直以為立軒渴望生活中有個爸爸做偶像,可供他崇拜,所以立軒應該很喜歡回李家才對。誰知道,立軒竟視「回爸爸家」為畏途,更糟的是,立軒的個性幾時變得如此壓抑、隱忍,她竟然未察覺。才七歲的孩子,心裡藏有這麼多的委屈,真是難為他了。她該如何來處理這件事呢?
☆☆☆☆☆☆☆☆☆☆ ☆☆☆☆☆☆☆☆☆☆
梨雯與偉俊離婚後,就不曾打電話給他,但為了立軒,她勉為其難的撥了偉俊公司的電話。
偉俊的秘書十分盡責的詢問她,「請問貴姓大名?」
梨雯不知該如何表示自己的身份,只好說:「我是范老師,麻煩一下。」
偉俊乍聽秘書轉達「范老師的電話」,他以為是女兒學校的老師,根本沒思到會是梨雯找他。
電話接進來,響了幾聲,他才放下手邊的工作,拿起電話,還未開口,對方的聲音就已傳來。
「喂!我是范梨雯。」一絲不苟的聲音,讓人感覺不出她的喜怒。
「梨雯?真是難得。你從不打電話給我的。有事嗎?」
李偉俊總覺得兩人離婚,對梨雯有些殘忍,她並沒有錯。是自己礙於家庭、事業之故要娶雨柔,只能強迫梨雯放棄婚姻,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去解決婚姻瀕臨破裂的困擾,自己倒像個縮頭鳥龜。所以,他覺得對不起她,跟她談話,他始終保持十分客氣的態度。
「我們當初離婚協議書約定,立軒每週回你家度週末,我不反對這樣的安排。但請你多關心、多瞭解立軒好嗎?」梨雯含蓄地說道。
李偉俊有些納悶,他也很關愛立軒,但為何梨雯特地打電話告訴他呢?「立軒怎麼了?請你說清楚,我才能針對問題解決。」
「我覺得立軒到你家並不快樂。雖然他才七歲,卻是個敏感而早熟的孩子。他認為在你家只有你對他好。」
梨雯不喜歡當傳聲筒,於是她接著又說:「如果想瞭解清楚,請你自己問立軒,並好好和雨柔談談。請你小心謹慎處理這些問題,不要再橫生枝節,傷害了立軒。他也是你的孩子,請對他多付出一些你的關懷與愛心。」
梨雯說完話隨即收線,她已表達她的意思,毋需再多說,就讓李偉俊自己去想想吧!
☆☆☆☆☆☆☆☆☆☆ ☆☆☆☆☆☆☆☆☆☆
星期六下午,梨雯帶立軒到社區內的游泳池游泳。盡興地玩了一小時,又到了該送立軒回李家的時間。
梨雯與立軒沖沖水換下泳衣,快速穿過中庭花園,趕回家洗澡、洗頭。迎面走來一位穿戴十分時髦、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正往孟家的方向走去,且就停在孟家門口按電鈴。梨雯不禁多看一眼,她想必就是亦晨的母親吧!看起來與亦晴挺像的。
為什麼會離婚呢?她為什麼捨得拋夫棄子呢?
梨雯不禁罵自己無聊,自己的事都管不好了,還關心別人的家務事。
送立軒回李家後,梨雯獨自前往高爾夫練習場練球。她最近迷上了打高爾夫球,雖請了教練教她,十二節課下來,她仍覺得意猶未盡,於是,只要立軒去李家,她就往練習場跑,希望把姿勢及揮桿的準度練好,以便能與她的家人一較長短。
打完球,隨意吃頓簡餐,梨雯去逛百貨公司,為自己及立軒採買衣物。
回到家,已經快九點半了。她從地下室停車場回到一樓,打開客廳的燈,依稀聽到門外有小孩的說話聲。
「妹妹,不要哭,我去按門鈴,看看范老師回來了沒。」亦晨安慰著妹妹亦晴。
梨雯不待他按門鈴,打開大門,亦晨帶著滿臉鼻涕、眼淚的亦晴站在門外。
「亦晨,發生了什麼事?」
梨雯甚是納悶,孟家的大人都到哪兒去了?竟讓兩個小孩這麼晚了獨自在外晃蕩。
「范老師,我可不可以帶我妹妹來你家?爺爺奶奶知道媽媽要回來,他們到姑姑家了,明天才回來。」亦晨小聲地問她。
「你爸爸呢?還有你媽媽呢?難道他們也不在家?」梨雯有些生氣,怎麼有如此不負責任的大人,全然不關心孩子的去向。
亦晨難為情地低聲說:「爸爸跟媽媽吵架,爸爸臉色好難看,脾氣好壞,我好害怕。」
亦晴接著說:「爸爸跟平常不一樣,我也怕怕。」
「我不喜歡媽媽,我現在不想跟他們在一起。所以我只好帶妹妹來你家避難。」亦晨繼續說。
「對!爺爺奶奶到姑姑家『避難』,我們不敢自己坐計程車去姑姑家。所以,我和哥哥來你家避難。」亦晴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學他哥哥的口氣說話。
梨雯很懷疑七歲、四歲的孩子真正懂得避難的意思。唉!又是一樁大人離婚、小孩無辜受害的案例。她不禁疼惜地抱抱他們兩人。
「你們吃飯了沒?」梨雯好心地問。
「爸爸帶我們去吃飯了。可是,爸爸媽媽都不說話,也不理我們,我嚇得都吃不下。」亦晴天真的繼續說:「范阿姨,我的肚子好餓。」
「妹妹,爸爸說不能向人家要東西吃,你怎麼可以向范老師要東西吃?」亦晨訓斥亦晴,接著轉向梨雯說:「對不起,范老師。其實,我也跟妹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