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哇哇!哇哇!……」在大夜班護士將奶嘴塞進最後一位嗷嗷待哺的嬰兒口中後,連續一個多小時處於高分貝音量下的新生兒加護病房,終於安靜了下來。
因為另一名夜班護土臨時請假,今晚新生兒加護病房只有一位值班護土,一個人照顧二十二個嬰兒,難怪她要手忙腳亂了。
將嬰兒抱了起來,輕拍著背讓他打隔時,忽然想起交班時,晚班護士特別交代的事,她臉色大變地跳起來,顧不得打不打嗝了,匆匆將手上的嬰兒放回小床,跑到其中一個保溫箱前。
僅包裹尿布的小小身軀全身發紫,小小的胸膛已然看不見一上一下的起伏,護土飛快地將空了的氧氣筒換過,直接拿氧氣罩罩住嬰兒口鼻,兩眼緊緊地盯著嬰兒。
三分鐘後,嬰兒仍沒有復甦的現象,護士心裡既恐懼又驚慌,看過嬰兒手上的名牌後,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
可不,死的是羅醫師的太太拼了命生下的小孩,羅醫師甫遭喪妻之慟,現在女兒又讓她給害死了,他一定會追根究底的,這下她不就成了殺人犯……
心慌意亂地瞥了一眼旁邊其他三個保溫箱中的嬰兒時,眼睛霎時一亮,是那三個羅醫師接生的三胞胎……
第一章
站在體育館外頭,夢唯的一雙秀眉不自覺地蹙起,她一向討厭嘈雜的地方。
光是站在外頭,她就感受到裡頭喧鬧的聲浪直逼過來,運球聲、跑步聲、歡呼聲、加油聲,還間雜著球鞋摩擦地板時發出的刺耳軋聲,可以想見,裡頭會是如何熱鬧滾滾的場面了。
唉!看來她還是另外選個社團算了,在這種地方待上一兩個小時,她不瘋掉才怪!
認命地,夢唯拖著不甚甘願的腳步踏進令她討厭卻又不得不進的體育館,心裡下了馬上轉社的決心,她一定要退社,即使惠萍發火,她也非退社不可!
吳惠萍是夢唯的鄰居,由於兩人都是家中惟一的小孩,很自然地就玩在一起,相處了十來年,兩人的感情就如同親姐妹一般。
夢唯會加入籃球社,一來是衝著惠萍是社長,捧捧場的;二來多少也希望惠萍能罩著她一點,讓她優哉游哉地度過她的高中社團生活。
沒想到,閒雲野鶴的日子才過了一個月,惠萍就罩不住了,真遜!
嘀咕歸嘀咕,她倒也不敢忽視惠萍的威脅。惠萍平常雖是傻大姐一個,真拗起來,那可真夠瞧的,到時當真要玩起切切切的遊戲,她日子可就難過了。
念頭尚未轉完,夢唯就讓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一個巨人迎面向她衝來,在她擔心會被撞倒而來不及反應時,他猛地一躍,「砰!」將球單手給灌進籃框裡。
夢唯的心彷彿在那一瞬間變成那只籃框,因這強力的灌藍而震顫不已。
原來這就是灌籃!
忽然間,全場掀起狂烈的歡呼,幾乎把屋頂給掀了。怔愣中的夢唯猛地一嚇,環顧四周,原來館內群集了不少人呢!一個個神情興奮,顯然受到的震撼不比她小。
夢唯咋了咋舌,暗暗做了個鬼臉
哇塞!這些人不會全是籃球社的社員吧?
她這廂左顧右盼,適才露了一手絕技的大個兒露出潔白的牙齒向著她這個方向招呼,「柔柔,你怎麼來了?」
夢唯莫名其妙地往身後看,沒人?
伸手比比大個兒,再指向自己,夢唯無言地以手勢詢問著:你在跟我說話?
大個兒帶著友善的笑容走到她面前,然後像兩人極其熟稔似的用手搓搓她頂上的短髮,「怎麼把頭髮剪了?」
夢唯納悶極了,她的確是上星期受不了酷熱,才狠下心剪掉留了多年的長髮沒錯。可是,他怎麼知道?她並不認識眼前這個友善得有點過頭的大個兒啊。
如果她夠自戀,她會懷疑這大個兒暗戀她許久了,可是,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
難不成她未老先衰,得了老年癡呆症了?印象中,她沒見過這個人呀!管他的,人家這麼熱絡地向她打招呼,她說不認識人家未免也太不給對方面子了,夢唯心想。
所以,夢唯禮貌地以笑容回應:「天氣太熱了,這樣比較舒服。」
大個兒又搓了搓她的短髮,笑道:「這樣看來是清爽些,只不過像個小男生。」
夢唯除了點頭,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連他姓啥名啥都不清楚,突然就被他當成了多年至交,這情況也實在有夠好笑的了。
憑著女孩子的敏感加直覺,夢唯敢肯定這個莫名其妙的大個兒絕對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光是和他站在這裡談一會兒話,她就覺得背後像被紮了幾百支箭似的。
這也太冤枉了吧!她連他是誰都還不知道呢!就無端被當成箭靶,讓那群女孩妒恨地用火眼金睛競相射她。
「想什麼?」
大個兒爽朗的臉突然放大出現在她鼻子前方,害她嚇得連退三大步,驚喘地直拍著胸口埋怨:「別突然嚇人好不好?」
大個兒朗笑,又親暱地揉了下她的發,「你啊!老毛病不改,沒事就愛發呆。」
夢唯暗暗埋怨一聲,又來了,他怎麼知道她老愛發呆?難不成他真的認識自己?
不理會她的呆愣,大個兒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帶你去找至剛,那小子八成又被抓去當公差了。女籃部最愛找他當義務教練了。」
夢唯想掙脫,偏又敵不過他的力氣,聽他說要到女籃部去,才安心地不再抗拒。她原本就要去女籃部,他要帶路自然更好。
只是至剛是誰?她認識嗎?
夢唯實在很不能理解眼前的情況,一個陌生人扯著她的手臂去找另一個陌生人,而她居然乖乖地跟著他走?唔!著實有那麼點怪異。
偷瞄一下身旁的大個兒,夢唯眼睛不由一亮,先前只覺他長得不錯,仔細這麼一瞧,他還真不是普通的帥耶!
難怪有那麼多女孩迷他。
可惜,他太高了,跟他說話得仰著頭,太累了!又偷瞄一眼他性格的唇,夢唯忍不住嘻嘻笑了出來,當他女朋友的人也真夠慘的,想玩親親可能還得先搬張矮凳呢!
呵呵!真好玩。
對她突如其來的笑聲,大個兒似乎習以為常,低頭看她一眼,「想到有趣的事了?」
夢唯點點頭,心裡卻覺得恐怖到了極點,他真的對她熟悉到連她的一些小毛病都一清二楚。
夢唯愈想心裡愈毛,試想:一個你對他一無所知的人,對方卻對你的一切瞭如指掌,那感覺……唔!夢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幸好,夢唯看見惠萍了,在這種時候,見著自己熟悉的人,心情總算安定了些。
正待揚聲叫人,夢唯身邊的大個兒先開口了:「至剛,柔柔來了。」
站在惠萍身邊的高個兒男孩聞言轉過頭來,夢唯不經意地瞧他一眼,一個很自然的反應。但是這一眼,卻教她驚訝得張大了嘴。
他……他竟然……有張和自己相像的臉!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世界上居然有人跟她長得那麼像?而且,還是個男的!
夢唯愣住了,那個叫至剛的男孩卻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彷彿世界上有個和自己相同長相的人是很平常的事似的。
「柔柔,你怎麼來了?」
柔柔?對了,剛剛大個兒也是這麼叫她的。這麼說,那個柔柔不也和自己非常相像?可能嗎?一下子冒出兩個和自己面貌相似的人?
夢唯但覺腦中一片混亂,怎麼也理不清頭緒,求助地望向惠萍,她卻興味盎然地直盯著自己瞧,敢情她大小姐真以為站在她眼前的自己是那個叫柔柔的女孩呢。
夢唯不用想也知道,惠萍現在心裡一定正打算著把這一幕有趣的畫面告訴自己。
如果不是當事人,夢唯一定也會和惠萍一樣,覺得這件事實在太好玩了。
但是,她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好玩,只是沒好氣地發出求救信號,希望盡快脫離這種荒謬的「指鹿為馬」遊戲。
「吳惠萍,你別在那邊盡顧著看戲了,行不行?」
夢唯這一叫,惠萍先是愣了一下,才走過來一臉懷疑地問:「你是夢唯?」
「廢話!」夢唯瞪了惠萍一眼,當了十七年的好朋友兼拜把姐妹,居然連她都認不出來,真是。
「柔柔,你們認識?」問話的是大個兒。
夢唯翻個白眼,這大個兒還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呀,惠萍明明就叫她夢唯了,還柔柔、柔柔地叫,笨!
「柔柔,你又想玩什麼把戲了?」那個叫至剛的男孩擺著一副「我才不上當」的神氣。
夢唯聽了差點沒昏倒,這是什麼話?她哪有玩什麼把戲?她本來就不是他們口中那個叫柔柔的女孩啊。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叫什麼柔柔,我的名字是羅夢唯,四維羅,夢想的夢,唯美的唯,羅夢唯,跟什麼柔柔一點關係也沒有。」
夢唯瞪著和自己相似的臉,這麼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叫至剛的男孩臉孔比較方,眉毛也比較粗黑,而且他很高,雖然比身邊的大個兒矮一些,但少說也有一八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