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之俊,你看看你的『家教』啦,竟然用香檳淋得我一身濕,盛學文。你是瘋了還是怎麼地?」
放下幾乎已經全部濺出淋光的香檳空瓶,學文開心的大笑道:「慶祝,這叫做慶祝,你懂不懂?雷副隊長,我的天啊,這名號還真『炫』。」
「我看你這根本就是在惜酒裝瘋。八成是還沒有自訂婚的的喜悅中回復過來。所以乾脆假為我陞官的慶祝之名,行宣洩自己心中的狂喜之實。」
「你要怎麼說都行。」學文一手環緊狄之俊的纖腰,滿面春風的應她:「反正現在的我是萬事順心,簡直如意到極點,被你嫉妒一下,也是應該的。」
「嫉妒你?」孝安拍一下她的額頭,故意誇張的叫說:「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幹嘛把寶貴的時間拿來嫉妒你?有空的話,我還寧可用來同情之俊。」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哪有胡說。」孝安轉向坐在一旁的父母問道:「爸、媽,我有胡說嗎?」
「有沒有,你應該問之俊才是啊。」陳麗茹把問題再推回給寶貝女兒。
「之俊,你自己坦白說,和學文在一起,是不是……?算了。」不料話才說到一半,孝安便打了退堂鼓。
「你看餚你自己都覺得理虧了,還狡辯呢。」學文得意洋洋的望著他一向視同親妹妹的孝安說。
「我哪有覺得理虧,我只是想到胳臂絕對沒有往外彎的道理,今天就算你再怎麼壞,之俊說你,也一定只有好話,那我又何必多費口舌?」
「聰明!難怪二十六歲都還不到,就當上了副隊長。」學文翹起大拇指來讚道。
「虎父無犬女,你沒聽過嗎?」
「沒聽過,」學文卻一本正經的說:「我只聽過虎父無犬『子』,還有名師出高徒,像老師跟我就是。」
「爸,您看學文讀的哪裡是法律系?我春根本就是『厚臉皮系』。」
「老師,孝安正拐著彎在消遣您喔。」
在一室的哄堂笑聲中,之俊趕緊打圓場道:「孝安,我陪你回房裡去換套衣服吧,頭髮和臉也順便洗一洗、擦一擦,你難道不曉得學文賣弄口才的時候最討人厭嗎?別忘了他可是執業的律師,我們哪裡辯得贏他?」
「喂,之俊,剛剛人家才說你的胳臂絕對不會往外彎。怎麼你馬上就當著老師和師母的面,給我漏氣?」學文抗議著說。
「我的胳臂是往裡彎沒錯啊,」之俊笑咪咪的對著剛升格為未婚夫的學文解釋道:「往「女性同盟』彎。沒錯吧?」
「毀了,毀了,你一站到孝安身邊去,我可就真的沒轍了。」
「爸,我看您乾脆改收之俊做門生好了。連您最得意的高徒,都能被馴得服服貼貼,那之俊若真的走上法律這一途,還怕不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那怎麼行?」雷國森都還來不及應聲,學文已經搶先道:「之俊可是我一個人專屬的顧問,我才沒興趣與眾人分享她。」
「學文,你說什麼呀!」之俊驀然漲紅著臉。轉推了學文一下腰。
「真受不了你們小倆口的卿卿我我,」孝安擺了擺手,一邊朝樓梯走去,一邊嘀咕道:「我還是趕快上樓換衣服去,免得侍會兒被你們給『膩死』。」
「孝安,要不要我幫你?」之俊急忙出聲問道。
「不必。不必了。」孝安連連搖手,一口婉拒。「你只要幫我盯牢學文。不要讓他有時間再挖空心思來整我,我就謝天謝地羅。」
「就是嘛,留下來,師母有話要跟你說,孝安部二十好幾了,換個衣服有什麼問題?」學文不但自己往沙發上一坐,連帶著也把未婚妻拉下來,傍著他坐。
就在之俊有些羞窘錯愕之間,孝安已經一溜煙的奔上樓去了。
「雷師母您有話要問我?」
「跟著學文直接喊我師母就好了,多了個姓,反而顯得生疏起來。」麗茹慈藹的說。
「好,」之俊立刻笑著改日:「師母。」
「我是想幫學文催婚,之俊,你們的事,我們家小安說的不少,這些年來,我也一直沒把學文當成外人看過,所以我想今晚跟你這麼說,應該還不算太造次唐突,你也不會見怪才是。」
「怎麼會呢?雖然今天是第一次來打擾您與雷教授,可是感覺上,我們卻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因為從學文的言談描述中,我可以瞭解到對於他而言,您們以及孝安的地位,實在是不遜於他遠在台中的親人的。」
「太好了。」麗茹與國森相視一笑道:「這麼說,學文拜託我來催你趕快答應結婚。可就沒有拜託錯人了。」
之俊聞言隨即嬌嗔了學文一眼,並低聲埋怨。「學文,我們不是都已經訂婚了嗎?為什麼還要勞煩師母操心?」
「訂婚又不等於結婚,在法律上一點兒保障也沒有,萬一哪天你心中那份不安全感又突然作祟,說要與我解除婚約,那我怎麼辦?」
之俊驚詫得瞪大眼睛,甚至有點啼笑皆非的說:「打從認識你以後,過去困擾我多年的不安全感就已經都消散不見了,難道你不曉得?」
學文聽了還來不及應什麼,國森已經率先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不是之俊的心頭還有什麼陰影,反而是學文自己的信心不足;奇怪了,麗茹,」他轉頭問妻子說:「從我在他大一時上他們班上的課。認識他開始,學文便始終是我心目中最優秀、最有自信的學生。怎麼在碰到感情的問題時,會忽然像鑾了個人似的?…如果不是太過珍惜與在乎,又怎麼會患得患失?」麗茹回嘴道:「還有拜託你這位法律系的教授,用字精準一些行不行?什麼感情的『問題』。他們好得很,根本就沒什麼問題。」
「夫人指正的是,但你是教高中國文的王牌老師,在這一方面。愚夫我哪裡說得過你?」
雷氏夫婦的談笑風生看得之俊大感溫馨。不禁脫口而出道:「我真羨慕孝安。」
「那個野丫頭。有什麼好讓你羨慕的?與你的端莊嫻淑比起來,我們倆還應該慚愧教女無方哩,你看她對學文一副凶巴巴、沒大沒小的樣子。難怪身旁所有的同齡男子部把她當成了『哥兒們』,根本沒有人敢追求她。」
「老師稱讚之俊的話,我是永遠也聽不厭啦,但是說孝安沒有人敢追求,恐怕就是過謙之辭了。」
「就是說呀,」之俊跟著幫腔,由衷的說:「孝安長得好不好,從她一路從警校之花。當到今日的警界之花便已分曉,事實總是勝於雄辯的,不是嗎?」
「但我對於她的踏人警界,卻始終無法完全釋然,現在的職位,更是令我很是難安。」麗茹突然難掩憂色的說。
「可是這正是我最羨慕孝安的地方啊,師母;」之俊暢言:「人家說,為人父母者所能給予子女們最好的資產,便是他們彼此相愛,因為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身心最健全。」
「孝安心地善良、個性剛毅、正義感十足、而且心思細密、頭腦冷靜、英姿勃發又充滿自信,我認為這大半都要歸功於您們兩人對她的愛,天啊!」之俊失笑道:「再說下去。我恐怕就不只羨慕。甚至是要嫉妒起她來了。」
由於同樣來自殘缺不全的家庭。對於之俊的感想,學文的體會可以說是比誰都還要來得深刻,於是他除了加強手勁,把之俊攬得更緊之外,還為了打散瀰漫於空氣中的那份淡淡哀愁,刻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建議說;「上一代的遺憾。大可以從下一代的身上彌補回來呀。」
「學文。」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的之俊,不禁微微漲紅了臉嚷道。
但學文哪有就此喊停的道理,立刻大言不慚的接下去續道:「我保證將來我們的孩子,一定可以像孝安一樣,有著一對最恩愛的父母,在最溫暖的環境中長大。」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我胡說八道?師母,您瞧,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吧?連您的話,之俊都不想聽。」
「是啊,」麗茹配合著學文,故意歎口氣說:「真是抱歉了,學文。看來師母的面子的確還不夠大,沒辦法說動之俊嫁給你。」
之俊聞言還來不及思索,便衝口而出的嚷道:「我並沒有說過不嫁學文的話啊。」
學文聽了心中大喜。趕緊乘勝追擊。「可你也從沒答應什麼時候嫁。」
「唉呀!學文,小媽不也說過要等我父喪滿一年的嘛。」
」或者是趕在百日之內。」
「那太急了,我們都已經先訂婚了,不是嗎?」
「訂婚又不等於結婚,」學文重複著方纔的理由說:「在法律上一點兒——」
「學文,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塗?」之俊打斷他說:「其實無論有沒有訂婚,你應該知道我是永遠都不會、也離不開你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