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鐵門由內拉開,一臉鬍渣、滿眼血絲的韓觀睿出現在門口。
「你吵什麼,死人都被你吵醒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死人哪!」看了眼他慘不忍睹的模樣和身上傳來的酒味,常如風搖搖頭,推開他進了門,看著客廳裡的杯盤狼藉、一地的酒瓶。
「你和婉嫣是怎麼了?她人呢?」找不到茶,他只好開了瓶啤酒潤潤乾涸的喉嚨,也懶得和他迂迴。
「沒事就滾,我沒心情和你閒扯。」雖然精神不濟,他仍狂傲得讓人頭痛。
但常如風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習慣了嘛!能產生什麼畏懼的心情?
「誰在和你閒扯!」他的口氣可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你能不能別再那麼死撐面子?朋友多久了,我會不瞭解你那副死脾氣?有事情就說出來大家商量嘛,怎麼糟也強過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喝悶酒。」
看著他癱在沙發上,常如風不禁放軟了口氣:「說吧,你們到底怎麼了?」
韓觀睿又開了一瓶酒,卻教常如風搶過。
他瞪了他一眼,而後無力的開口:「她走了。」
難得他開口了,常如風連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聆聽。「她?婉嫣嗎?走去哪兒了?」就是這時候,他還是不改連珠炮的本色,不過也算是問得很簡潔。
「不知道,她留下她所有的資產和離婚協議書走了。」她居然忍心連一句話也沒留給他。要不是看見扔在一旁的信紙,他哪能知道她的心情和離去的想法?
「找不到她?」
「我知道的地方全去了。」溫家、溫氏夫婦的墓園、她之前愛逛的材料行!他全找過了,可是一點收穫也沒有。也在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對她的瞭解有多少,他甚至不知道任何一個她朋友的電話或名字,也不知她是否有其他的親戚或住處。找,從何找起?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覺得難受、想見她,更是後悔自己當日惡劣的行徑。不!不止那晚,自從結婚以來,他就沒善待過她,但她卻仍是一心一意的愛著他,當他的話為聖旨般,叫她做菜她就學,嫌她髮型她就改,而自己呢?卻是一再的傷害她!
直到真正失去她,他才瞭解自己前陣子的矛盾、情緒失控因何而來。只因自己早已動心,早已愛上了她,所以才會在報復與善待她之間搖擺不定。
但是,來不及了,她走了,她離開他了,想起溫商兆出殯當天,她曾經求自己別離開她,說她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但自己卻硬著心腸不給承諾,只為那可笑的自尊。現在,卻是她主動離開。
「你醒醒吧!婉嫣會將所有的資產留給你,除了想補償外,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打理溫家的事業。」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常如風看得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冷靜。他架起韓觀睿走進臥房。「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上班吧!你可是韓觀睿,兩家大公司的頭頭,有你的責任要負,沒時間來和人比墮落頹廢的慘樣。至於婉嫣,我會去找的。」
韓觀睿沒反抗的任他擺佈,心頭仍是迷惘。他愛她,是吧?她呢?小玲呢?承諾呢?
臨睡前,猶是滿天飛舞的問號,但他一個也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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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查得出她出了台灣,目的地是大陸,至於到了哪個城市,目前還在查,但查到的機會不大。」
韓觀睿沉默。大陸?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去那裡。
無視於他的沉默,常如風拿出另外一份報告。「另外這點你可能比較有興趣。根據她當初的繼承文件看來,她根本沒有帶走任何有價的物品,大部分的動產、不動產也都留給了你。」他頓了頓,看著韓觀睿專注的表情。「意思就是,她的身上根本就沒帶什麼錢,我真不知道她要以什麼本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陸謀生。」
溫婉嫣沒出過社會,學的又是沒有用的音樂,又對大陸環境不熟,歐美她倒是比較常去。自幼長於溫室中的花朵,如何在大漠中生存?
「她的存折、印章、提款卡全留在家裡。我去調了下記錄,只有她慣用的那個帳戶在她離去當天有提出五萬,其餘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報告完畢,他看著臉色不善的老闆,等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好半晌,韓觀睿才發出聲音:「想辦法找!專聘一些人去找也沒關係,就算是將全世界翻過來也要找到她。」他的狂傲本性盡露。是的,他會找回她,而後告訴她他愛她,而且會永遠陪著她,絕不離開。
「這才像你。」常如風滿意的點頭!不再多言的出外安排。
韓觀睿沒理他,想著溫婉嫣的處境。她將所有的東西留給了他,是因為愧疚,或是希望他替她保管?五萬,扣除機票、食宿,沒多久就花光了,到時候她的下一步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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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後
韓觀睿手拿著只大玩偶,出現在林家長孫的滿月宴上。
「睿……」谷心玲抱著兒子,不敢置信的看著來到面前的人。
「恭喜你們。」韓觀睿微扯嘴角,將手中的玩偶遞給一旁的傭人。
「睿,謝謝你。」谷心玲吸著鼻子,怕眼淚會不小心掉下來。
「進書房談吧!想必韓先生今日來一定有話想說。」林岳平漾出笑,也覺得心裡的大石落了下來,帶著妻子、韓觀睿及兒子進入書房。
進了書房,四周不再有人聲,只見三大一小無措的對立著,誰也沒開口。
突然間,谷心玲懷中的孩子不安的動了起來,小手擺動著不知道想幹嘛。
「取名字了嗎?」韓觀睿瞧著孩子,主動開口。
「叫林思齊。」林岳平抱過孩子,拍了拍妻子的肩,給她無形的支持。
「很可愛。」韓觀睿不自覺的露出笑,想著自己以後會不會有孩子。
「睿。」終於控制住哭意的谷心玲顫抖的開口:「你肯原諒我了?」
韓觀睿看向她。「不,你並不需要我的原諒。」看著她驚訝又傷心的表情,韓觀睿正色繼續道:「我只能說,你做的方式也許不對,但我無法否認你的顧慮是正確的,我對你除了責任與照顧外什麼也沒有。」十六年來的相處及父母的遺命讓他盲目的看不清許多事情,但溫婉嫣喚醒了他。
「直到婉嫣走後,我才真正發現自己的心意,對你、對婉嫣的不同感情。」他露出笑容,是以往他常有的那種,如同一名兄長在看著自己的妹妹般。「我想清楚了,也很高興你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睿……」谷心玲伸手抹淚,也回他一笑,而後又露出擔憂的神色。「有婉嫣的消息了嗎?」
韓觀睿搖頭,「但我會找到她的。」
看著他堅決的神態,林岳平和谷心玲只能默默的為他祝禱。
「我有個不情之請。」林岳平不好意思的開口,事實上,他一直覺得自己對韓觀睿有所虧欠。
韓觀睿挑挑眉,等他開口。
「我想請你當小齊的乾爹,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一旁的谷心玲忙不迭的點頭,緊張的看著他。
「有何不可?」
韓觀睿想也沒想就答應。
十六年的感情,終於又聯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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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年後
韓觀睿夾著煙,若有所思的看著桌面。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找就是四年,卻依舊毫無伊人影蹤。和他在一起時,婉嫣從未表現出傲骨的一面,雖然他後來看出了她的外柔內剛,卻沒料到她會這麼硬脾氣。
找到後來,他不禁開始懷疑,她說了她愛他,但現在呢?她仍能保有她原本的心意嗎?外面的變數如此多,也許她在這四年間看清了這段感情,認為那不過是年少時期盲目的迷戀;也許她遇見了更適合她的人……
直到煙燙著了手,他才反應過來的扔開,又點燃一根。
他強迫自己推翻這結論。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卻越來越不安,甚至心慌、害怕。只怕她早已投入別人的懷抱。
所以兩年前,他飛往大陸設廠,將一部分的投資轉向大陸,就是希望能在洽商的途中不經意的遇上她,雖然希望如此渺茫。
常如風敲門進來,就見他在發呆。這四年來,韓觀睿將全副心思都放在公事上,藉由忙碌來讓自己忘記溫婉嫣。雖然他口頭上不說,但他可是看得很清楚。他全心全意的經營溫氏,在那兒的時間比待在觀雲還多,是為了婉嫣;知道她在大陸,所以連評估也沒做就決定到大陸設廠,還抽了百分之二十的資金進駐大陸,為了是什麼也毋需他多說明。
看著煙快燒到他的手,常如風伸手接過搶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