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風故意擰疼她左耳好懲罰她的不乖。「我們不熟呵!」
「呃!熟啦!我們很熟,熟到我快脫皮了。」她發出貓似的嗚咽聲,不敢看他發怒的臉。
她不是有意要怕他,天性使然。
「你沒在家裡等我。」罪名一條,緩刑十分鐘。
「我來工……工作啦!我有說……」可是你沒聽進去。杜小眉氣弱游絲的解釋。
她是當真忘了和他的約定,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地吃著母親準備的早點,心裡做好建設地想著今天該向誰要債,要坐什麼交通工具。
不會開車當然別指望晉身為有車階級,杜家的車子雖多卻不是給她這個私生女使用的,司機只為服務幾位長輩而存在,她頂多看看,休想有專車司機接送。
身份不同就要有自知之明,想提升在家裡的地位非把傳家之物抱回來不可,否則她和母親永遠是別人眼中的寄生蟲,杜家剪不掉的枯枝。
不過她有些氣餒,他和家裡頭那些人一樣強勢,不知道會不會如千佳所言,他純粹是戲弄她,無心歸還杜家物。
一個月的期限說短不短,膽小如鼠的她可不敢挑戰大野狼,一口吞了還被嫌塞不滿牙縫,外公和舅舅們會更看不起她們母女倆。
哭給他看妥當嗎?
好像每回一遇上這招,債務人都會二話不說地掏錢還債,用在他身上應該不算太差。
「你在給我哭嗎?」想裝兇惡的江牧風看到她的眼淚就狠不起來,不自覺的放柔音調。
有效耶!「沒…沒有,我在聞你……你的味道。」
淡淡的古龍水不嗆鼻,混雜著他個人的體味,聞起來很舒服,她自覺像花癡,恬不知恥愈靠他愈近。
「小眉,坦誠罪行可以減刑,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討好我是沒有用的。」即使他眼中已泛著身為男人的得意神采。
喔!要命,得意過了頭,腥甜的紅液順著地心引力往下滾落,他流鼻血了。
那老頭趁火打劫呀!出奇不意的送上一拳,讓他在劈花斬葉之際沒留心有怪拳接近,冷不防地以正面迎接,才會造成重大傷害。
年紀一大把了身手倒不弱,出手的架式十分有黑道作風,霸、狂、不要命,非贏不可。
心頭微微惶然的杜小眉緊抓他胸前衣服,「人家……人家腦容量小嘛!老是裝不下太多的金科玉律。」
「你是說我太嚴格地約束你的一舉一動,所以你乾脆全忘了省事?」哼!他根本懷疑她沒腦。
「我膽子小沒敢忘……啊!這是什麼?」血吶!大白天也會有靈異現象?
背一僵,她動也不動地盯著手背上鮮紅血液發怔,呼吸幾乎停滯。
「不許暈倒,你給我瞧仔細。」他箝制她下顎使力向上抬。
嚇!鬼呀!「你…你要不要先把血擦掉,我有萬金油。」
不怕,不怕,他是江牧風不是惡鬼,他只是臉稍微變形,我不能歧視顏面傷殘患者,那有失道德,他還是一樣的好看。
可是,那兩管鼻血真的很難看,刺目的瘀青實在叫人無從忽視,怎麼會剛好打在鼻樑上呢?老闆太神了。
不過眼角瞄去,老闆的情形好像也很慘,額頭腫了一大塊,下唇似乎黑了一片,今天八成是黑煞日,難怪老闆一大早直提醒,買來一堆花沖煞。
她該不該慚愧一、兩秒鐘以示負責?一切皆由她而起,她是禍水。
「我還沒聽過萬金油能止血,你打算讓我痛個徹底是吧!」萬金油是用以提神,她腦子裡到底是不是空的?
「呃,人家是好心嘛!」怕他出去嚇人。
眉兒彎彎,眼兒上揚,胸口直冒笑氣的杜小眉不但不覺有錯,反而笑彎眉眼偷摸他臉上的瘀青,心情大好地沒去想他可能會秋後算帳。
分心等於分散專注力,自然少了庸人自擾的因素,此刻她是開懷的忘憂草,忘卻小小的怯生個性。
「小眉,幫你的他上藥吧!別滴得到處都是血很難清。」夏尹藍出聲道,她的手是用來數錢的,不做清潔工作。
「他不……他和我……我們不是那種……關係……」杜小眉吞吞吐吐的羞紅臉,有欲蓋彌彰之嫌。
實際上,她還是認為兩人沒什麼交集,頂多發生幾個令人窒息的吻,除此他們和陌生人沒兩樣,沒理由為他心動。
這點,她很理智。
或許是母親未婚生女的因素,她不太敢與人交心,和人相處總會先往壞處想去,單純的朋友往來她求之不得,但是超過朋友界限她就會很害怕,趕緊退到安全範圍當她畏頭畏尾的小老鼠。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擋,萬一高個子手軟想坐下來休息呢?中等身材的她一定會被壓扁。
做最壞的打算以防萬一,人心是身體最脆弱的部位,碎了可是不易縫合,她當然要好好看守以免有人來偷,雖然它不值錢。
「她是我的收藏品。」
江牧風驚人之語一出,全場為之靜默三秒鐘,然後他發現懷中的人兒不見了。
「小眉,你到哪找的中古男人?口氣狂得像口蹄疫末期的病豬。」嗥嗥狂叫吵死人。
「我……」
他上前一抓,將所有物拉回懷裡。「你別碰她,她屬於我。」
「放你的狗……呃!狗吠,我天天碰、時時碰,你管得著嗎?」這男人有病。
手往杜小眉腰上一放的夏尹藍企圖「搶救」淪落狼口的小紅帽。
「她已經標上私人專屬,你的雞爪子給我拿遠些。」他一副要獨佔的霸勢,眼神是氣死人的蔑然。
像是天下惟我獨尊,睥睨群雄,他說了算。
自大。「小眉,你過來,我和老闆給你靠。」
「你敢?!」鷹目赤赤,他半瞇起眼威脅懷中想溜的人兒。
「小眉,你別怕他,台灣是有法治的地方,大不了再叫老闆和他過過招,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哎!老闆,你打錯人了,敵人在的方一公尺處。」
這妮子分明推我送死。「你巴不得我早日躺平呀!一把老骨頭還叫我拚命。」
「老闆,我是瞧得起你耶!你有一代大俠的風範。」但現在成了軟腳蝦了。
為黑新上著跌打損傷藥的秦芷晴朝夏尹藍努努下巴,「敵人」不戰而逃了。
「喂!你別想把人帶走……」嗟!走得真快,真怕他對小眉有不明意圖。「老闆,你怎麼眼睜睜看人走掉,你很不負責任哦!」
黑新齜牙咧嘴的賊笑,「你不認為他們很合適嗎?大男人配小女人。」
「是大野狼和小白兔,兔入狼口屍骨無存。」
小眉只是膽子小了一點,又不是沒脾氣,兔子也有兩顆大門牙。
現成武器。
「看人甜甜蜜蜜你眼紅是不是?趕快找個人來愛。」噢!還真疼,骨頭都快散了。
甜蜜個鬼啦!她才不自找苦吃……咦!腦海中怎麼浮起一張賴皮的臉呢?「老闆,你慢慢作大頭夢,我要去要債了。」夏尹藍拍拍屁股走人。
「嘿!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小沒良心的討債兒。他轉過頭來,臉企盼地望著收拾藥箱的秦芷晴。
「老闆,你好好守著辦公室別偷懶,我約了人談判,再見。」開什麼玩笑,她不走人難不成要留下來整理一地的花屍?!
自私是人的天性,各自保重。
風一般身影迅速消失在眼前,留不住人的黑大老闆肩垂,長吁短歎地埋怨員工不貼心,想當年他多威風,每年到這一天兄弟們爭著朝他磕頭呢!
時不我予,好漢不提當年勇呀!
驀地,兩道黑影站在他面前。
眼皮一抬,他欣慰地勾起嘴角,「你們來了。」
「黑老,你受傷了。」
「不礙事,和年輕人玩兩下。」證實他寶刀未老。
一隻素手往他左肩一按。「爸,『他』又來找你麻煩?」
「玫兒……」黑新眉頭一皺的訕笑,什麼事都瞞不過學心理的女兒。
「讓南哥去處理吧!老處於挨打地位是一種縱容。」她一向不贊成冤冤相報這種論調。
當年的事純屬意外,不該怪到父親頭上。
「是啊!黑老,錯不在你,適當的還擊是必然的措施,我會斟酌點。」南傑同樣的一臉憂心。
黑新笑了笑,「讓『他』來吧!欠債總要還,拖太久了。」
生死他早已實之度外,左肩的刀傷不算什麼,芒草小口罷了,真的……不、礙、事。
疼呀!
「爸——」
「黑老。」
他舉起手故意扯開話題,「你們不會像我那三個不肖的員工,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兩人對望一眼,無可奈何的一喟,都什麼節骨眼了還惦著那件事。
「爸生日快樂。」
「黑老,祝你壽比南山。」
「呵呵……好,好,還是你們懂事。」他樂得直笑,不住的點頭。
是的,今日十分重要,是黑新的小生日,他一早就等著小輩來拜壽,昔日的鋪張已是過眼雲煙,他沒大張旗鼓開席宴客是為試試這些小輩的良心。
結果他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呀!一個個只會討債不關心大老闆的破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