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他們收斂心神寫起字的模樣,還真的跟他們平日的為人相當連不起來。
谷京也就算了,整天抱著刑法、民法,看起來至少也是個讀書人。
可是可是,每天拔牙、拿機器鑽人家牙齒的袁格霄,跟看起來根本就不識字的袁衛朗居然也是拿起毛筆來便揮灑自如,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這世上還會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嗎?
「他們家小孩寫的這手好宇都是練過的,以前我們這裡有個書法大師,打小就教他們袁家小孩練字,練了好幾年。」陳老闆轉來轉去,又轉回來湊熱鬧,很驕傲的介紹,只不過話鋒一轉,又讓桑意約臉紅了起來,「我看以後妳跟袁醫生的小孩也可以練上幾年,不過讓袁醫生自己教就可以了。」
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反而腦海裡莫名其妙閃出一個很奇怪的畫面。
畫面裡,是袁格霄寬厚的手掌握著小孩子的手,端端正正、一筆一劃寫字的模樣……完了,她到底在想什麼垃圾啊?
「陳老闆,不是這樣啦……」她回神要解釋,陳老闆又不知道繞到哪裡去了。
一旁漸漸察覺桑意約和袁格霄之間有著曖昧火花的國中小女生,也聽到陳老闆的話,全在旁邊吃吃偷笑。
「生小孩喔!這麼快,要叫我叔叔喔,寶貝。」袁衛朗瀟瀟灑灑收字,還不忘趁大哥寫字心無旁騖的時候,在口頭上吃吃豆腐。
「那要叫我什麼?」谷京抬頭跟著湊熱鬧。「我是表叔嗎?呃,怎麼這麼老,可不可以叫表哥就好?」
「你們寫字啦!煩死了!」桑意約尷尬得要死,偷看向一旁的袁格霄,卻發現他仍聲色不動,正襟危坐。
「不用看我表哥啦!他入魔了。」谷京笑著解釋。「他只要一寫字就會忘記世間一切險惡。」
「你險惡你的,我可是又帥又有正義感。」袁衛朗不甘受辱,抬頭對她放電。「是吧?寶貝。」
「我什麼都不知道,」對他們倆一搭一唱的調侃,桑意約簡直快抓狂了,決定到洗手間避難。
什麼生小孩嘛!亂七八糟……
可是、可是她幹麼跟著胡思亂想呢?
難道……她真的對袁格霄有了那樣的感情?
桑意約踏入洗手間,洗了把臉,才要抬起頭,口鼻遂被柔軟的布巾摀住,一陣強烈氣味沒入鼻息,接著,便陷入了無邊黑暗中。
第八章
「這樣真的好嗎?」
「只是給她一點教訓,我們又沒有真的傷害她。」
「可是……」
「沒關係啦!她應該沒看到我們,而且關幾個小時就放她出來了。」
「對啊,關到廟會過完也才十幾個小時。」
「像她這種搶人家未婚夫的爛女人,本來就該給她一點教訓。」
「這樣心雪明天就可以跟袁醫生一起去廟會了。」
「對啊!」
誰?搶誰的未婚夫?
隨著腳步聲和交談聲逐漸遠去,處在黑暗中的桑意約意識一點一滴的被喚醒,閉著眼,她腦海裡先是一片空白,接著方才一群陌生女孩的對談,紊亂得重回她的腦海中。
她們是誰?為什麼會說心雪明天要跟袁格霄去廟會?他明明約了她……
這個念頭閃過,她才突然驚愕的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才眨動,她就發覺自己眼上被一塊布所覆住。
接著,她很快恢復了身體上的感知,並察覺自己的嘴巴被膠布封住,手腳均被捆綁,全身動彈不得。
天啊!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看不見,一切只能靠感覺。
在那群女孩走遠之後,除了她企圖掙扎而摩擦出的聲音和她的呼吸聲,週遭寂靜得可怕,顯示著這一定是一處很偏僻的地方,而潮濕腐朽的氣味讓她想起阿姨家終年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她是怎麼到這裡的?
她企圖努力回想,最後的記憶卻是停留在自己進洗手間的部分,而再次有意識時,就是在這裡了。
她甚至想不起對方是用什麼方式讓她陷入昏迷,不過對方可能也沒料到她會這麼快清醒,否則不會在這毫無顧忌的大聲談論。
陌生的環境和被遮蔽的視線讓她心裡產生了龐大的恐懼,在她所看不見的黑暗中有什麼?
可惡!當察覺到自己因為恐懼而發抖時,她努力想轉移思緒,一面安慰自己。
沒關係,她們剛剛說廟會結束就會放她走,才十幾個小時,忍一忍就過去了,而且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人發覺她不見了,只要有人發現這件事,袁格霄一定會來救她的!
袁格霄……她忍不住想起方纔那群女孩子的話語。
她們說她搶了別人的未婚夫?心雪?他是心雪的未婚夫嗎?所以那些女孩子今天才會對她不友善、處處針對她?
心臟一陣刺痛,說不出心裡此刻複雜的情緒是嫉妒、憤怒還是心痛,總之,一點也不好受。
想起她在昏迷之前,心裡還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了,然而,此刻不安和心痛的感覺似乎回應了她的問題。
雖然他實在是個怪人,雖然他在診所的表現有時很欠揍,雖然他要她跟他交往的態度讓人搖頭……可是,她不能否認自己看見他總是心跳加速。
他跟柯心雪真的是未婚夫妻的關係嗎?
桑意約才想著,腳上突然傳來搔癢且毛毛的觸感……
可怕的念頭不斷閃過她的腦海,但叫喊不出聲,她驚恐的扭動身子,淚水終於湧入眼眶。
誰……快來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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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釘子要敲深一點。」
「名輝,你們東西搬過去了嗎?」
天色已暗,整個活動中心到大廟都還是燈火通明,袁恪霄正蹲在地上幫忙量尺寸,袁衛朗則在旁邊搭檯子。
他們雖然在小鎮算得上極有地位名聲,可是一旦鎮上辦起大型活動,卻也還是尊重專業,乖乖聽水電、土木師傅的使喚,不會有什麼怨言,也不會去搶控制權,這也是袁家人一直受到鎮上居民喜愛的原因--當然除了上診所拔牙另當別論以外。
「表哥。」剛奉命送便當回袁家給桑意約的谷京,踩著拖鞋回來,臉色有點奇怪。「我在你家沒看到意約耶!」
「她沒回家嗎?」袁格霄蹙起眉,停下手邊的工作,視線掃過會場,並沒有發現他期盼的那個身影。
「可是下午在梅她們明明跟我說意約回去了。」谷京說著。「不然我去問問看陳老闆,說不定是被派去做別的事了。」
「好。」袁格霄應了聲,低頭繼續工作,可心裡隱隱感到不安。
其實從谷京之前跟他講意約回家的時候,他就覺得有點奇怪,依她那種愛湊熱鬧的個性,不太像會自己一聲不吭就跑回家的人。
「表哥,陳老闆說他也沒看到意約。」谷京跑回來,也開始感到憂慮了。「他說下午他有叫意約來幫忙我們綁祈願牌,後來就沒看到她。」
「那時候意約說要去洗手間,便沒再看到她出現,我還以為她又被拉去做別的工作咧!」一旁的袁衛朗插嘴。「該不會是在生氣跑去躲起來了吧!」
「生什麼氣?」袁格霄揚起眉,逼人的視線掃向弟弟。
袁衛朗聳聳肩,不想說的樣子,於是皮球被踢到谷京身上。
谷京只好硬著頭皮講了一下「生孩子」的事情。
「這是什麼蠢事!」這是好事吧。聽完,袁格霄非常受不了兩個弟弟的智商,「她怎麼可能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說不定人家不想跟你生啊!誰知道。」袁衛朗還是吊兒郎當的模樣,馬上招來大哥的凌厲怒瞪。
「袁醫生。」正要演出兄弟鬩牆的戲碼,陳老闆走過來,打斷了兩人。「王媽媽她們說意約被我叫走以後,就沒看到她了,她會不會先回家了?」
「沒有,我剛去表哥家找她,可是沒看到她。」谷京搖頭答覆。
袁格霄意識到事情古怪,遂站起身,神色冷凝了起來,
「陳老闆、袁醫生。」此時王媽媽匆匆忙忙走來。「我們家在梅說,有人看到意約拿行李搭下午的公車走了。」
「走了?」他臉色微變。
「袁醫生你不要擔心啦,可能她家裡有什麼事,所以來不及跟你講……」陳老闆企圖安撫他。
「不可能。」袁格霄跟谷京異口同聲。
她是孤兒,姊姊在日本工作,家裡還會有什麼事?
思及此,兩人的臉色更加陰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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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約失蹤了!
往返小鎮和山下的公車一天只有三班,司機數十年都是同一個,沒人不認識他,也沒有他不認識的人。
陳老闆問了好幾個人,找到老司機的電話,去電詢問,卻只得到令眾人憂慮的消息。
「明天就七夕了,怎麼還會有人要下山。」老司機這麼說。「今天最後一班車沒有乘客啦。」
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幾個熱心的鎮民還在袁家大廳傳遞打聽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