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有不好的事即將發生,他的心跳就會開始不穩,血壓急速上升到臨界點,壓迫他的牙床產生抽動,接著盜汗、神經緊繃,嚴重時還會手腳抽筋、全身無力。
印象中最嚴重的一次是母親自殺的前一天晚上,他幾乎喘不過氣的在床上掙扎了老半天,一身是汗地在死亡線上徘徊,既害怕又心慌的找不到任何人傾訴,他知道將要失去最親的人。
結果隔天真的應證了那是個凶兆,迎接他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可是今天的情形有點不同,除了莫名的心悸外一切尚好,他的精神也調整到最佳狀況,體力充沛、氣血活絡,四肢和平常一樣強健有力、充滿爆發力,理應不會有事才是。
但是心頭的不安從何而來呢?總是如陰影般籠罩著。
雖然先前有幫派分子介入拍片現場,但在大批的警力掃蕩下已銷聲匿跡,加上保全人員的增多及二十四小時警衛加強巡邏,照理來說歹徒不敢再妄動,他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
「萊爾,這場戲有沒有把握?」
樂觀、大嗓門的導演大掌重重地往他背上一拍,笑聲渾厚的為他加油打氣,希望他放鬆心情別緊張,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有你完善的安排怎麼可能會出錯,我將全力以赴讓大家早點收工。」不知為什麼,他很想回故鄉台灣看看。
他大笑的仰起頸十分開心。「不用急,慢慢來。法國的風景不錯,值得好好的欣賞欣賞。」
一堆積雪突然由枝頭崩落他頭頂,凍得他直打哆嗦的詛咒連連,外帶一句什麼鬼天氣,惹得附近作業的工作人員一陣莞爾,掩嘴輕笑地從他身邊走過。
「嗯!的確是好風景,導演為了安撫演員的情緒真是用心良苦。」連樹上的雪都配合他作戲。
性感的薄唇微揚,稍微被雪塊波及到的大明星笑紋輕漾,眼前滑稽的畫面讓人很難無動無衷,比特意製造的特殊劇情更引人人勝,逗趣而充滿啟發性,提醒人們得意之際要小心落雪。
「真要命,這雪要再大些就把我給埋了。」嘶!真冷。
他伸手撥掉身上的雪,埋怨兩句。
抬眉一視滿白雪的枝楹,萊爾的笑意更深了。「節制點你的宏亮笑聲,不少雪崩源自山谷中迴盪的餘音。」
他是自作自受。
「吱!盡會笑話我。」他自覺好笑的也跟著笑了。「對了,你那個摟在懷裡的寶貝怎沒跟來?」
怪不習慣的,少了媚色橫生的一景叫人倍感淒涼,感覺失去了補充能量的來源,渾身虛軟了許多。
一開始還怕她干擾到演員們演戲的氣氛,可是沒想到竟成了股助力,男演員為求美人兒的注意加倍努力,而不服輸的女演員則力求表現,一起卯起來較勁,不肯讓門外漢看扁。
惟一的麻煩是他這個導演倒顯得多餘,自動自發的演員們自個找事者得他大吼大叫,剩下落單的他孤孤單單的乏人問滓。
「不要太注意別人的女人,除非你有挨拳頭的準備。」萊爾開玩笑的說,眼底儘是對心愛女子的寵愛。
「怎麼,認真了?」抽了口煙,他揚起眉想探究第一手剛出爐的新聞。
算是好奇吧!與他合作過的眾多男星中,萊爾對感情的保守態度令人稱奇,從影八年以來傳出的緋聞屈指可數,而絕大多數還是為了電影宣傳,曲終人散也就不了了之。
頭一回看他對個女人這樣重視,隨處可見兩人形影不離的恩愛身影,笑容長在的不再一個人獨來獨往,讓他不免想起結婚多年的老太婆。
等戲一殺青就帶她到英國鄉下度個假,回味回味當年定情的瘋狂行徑。
俊雅的臉上浮現深情的笑意,萊爾將右手往左胸一放。「這裡,心動了。」
沒有深刻的甜言蜜語,只有一句淡淡的心動.其中的心意真實而雋永,勝過天底下最動人的情話。
「你這小子終於開竅了,我還以為你注定要當一輩子王老五呢!」看到自己欣賞的演員感情有個著落,他心裡也很為他開心。
萊爾裝做無奈的一歎。 「沒辦法,她太會纏人了,我被她纏得脫不了身只好舉雙手投降了。」
「這倒也是,她真像條蛇……」一見他臉色略微一變,導演連忙打住話題的加以取笑。「更是沒用呀!小子,哪天找你拍部大蟒蛇的電影不就沒戲唱了。」
他這毛病得克服,不然會少掉不少拍片機會。
苦笑的他相當痛恨自己的不濟。「看在我親自上場不用替身的分上別拍太多的蠻荒戲,我怕當不了好演員。」
「你……哈哈……真服了你,膽敢要求我這位知名導演別拍蠻荒戲。」衝著他這份大膽,改天他拍部深入叢林救人的戰爭戲,讓他嘗嘗被蛇包圍的滋味。
喝!他也挺壞心的,專整演員。
「那是你和善待人,讓演員們有如融洽的一家人般自在。」可以無話不說。
「你喔!變得會說話了,有了愛情的滋潤就是不一樣。」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了一下,聲音壓低的湊到他耳邊。「那個波莉散了沒?兩邊往來可得小心點,女人的醋勁一發可是媲美火山爆發。」
尤其舊愛新歡齊聚一堂,沒點能耐還真是擺不平,他可不願見一名好演員被犧牲掉,從此消失在好萊塢電影市場。
「我和她純粹是藝人和經紀人的關係,坊間的傳言不可盡信。」一如以往不作解釋,萊爾任憑好事者猜測。
多少知道波莉對自己有著不僅止於同父異母姐弟的手足情感,但他認為不點破還能維持和諧的假象,以她的專業能力不失為一位好的合作夥伴,只要她不要玩得太過火傷害他重視的對象,他和她的合約不會終止。
萊爾端坐著讓專屬化妝師上妝,下一場戲有爆破場面十分驚險,他的身上、臉上必須塗抹遭煙熏過的髒污,一張剛毅的俊臉上多了幾處灰塵,污濁得像身歷其境一般。
其實他所要做的動作很簡單,就是一路呼喊著女主角的名字跑過長約五百公尺的蜿蜒烽火區,停留十到十五分鐘做出搜尋人的急迫表情,然後奔向路的盡頭——一處荒廢的小木屋。
戲的終曲已經事先拍過了,是男主角英勇的解救女伴化解危機,兩人坐在吉普車上迎向美麗的落日,南雁成排的由頭頂飛越,直沒人溫暖的余霞。
至此。落幕。
「我看沒這麼簡單,波莉的野心一向很大……」咦!怎麼多了幾張陌生的臉孔?導演對著站在不遠處的場記喊道:「茱蒂,他們是誰?」
她快步的跑過來,對照手上的行事歷說:「喔!應該是負責炸藥方面的工作人員吧!他們一早就在片場外面等著呢!』,
她記得有七、八個人沒錯,至穿上橘色的制服非常醒自。
「凡事要確定再三不可馬虎,這可是玩命的事輕忽不得,稍有疏失大家都完了。」真是不吼一吼不謹慎,這種事哪能用「應該」敷衍。
「是,我再去確認。」緊張的年輕女孩因為是新手的緣故,所以摸不清導演的個性,一道完歉立即轉身處理當務之急,全沒注意他還有話要交代。
導演搖頭歎氣的說她要再教育,臉上滿是被她打敗的表情,想不透當初怎會被她一臉的真誠打動,破例的讓她跟在身邊學習拍戲的技巧。
不過也沒時間讓他抱怨了,遠處的場務舉起藍旗子表示一切準備就緒,七組攝影人員也就定位,就等導演和男主角來到開拍現場,第一號攝影機已經對準設定方位。
他自嘲著戲都快拍完了還計較什麼,嚴謹的製作小組一向規劃周詳,不致出亂子才是。
他起身拍拍男主角的背期勉他好好用心,兩人各自走向自己的崗位深吸口氣培養情緒,一句開拉麥全組動了起來,爆破聲也隨即響起,一陣煙霧遮住了第一台攝影機的鏡頭,第二部攝影機接著移動。
一道閃避炮火的勇者身影躍入畫面之中,身手敏捷的跳過山坡地,行動快速的由樹後穿過一條小徑,沒有猶豫地涉水踩著探及足踝的爛泥,表情堅定的直向目標物前進。
影片拍攝至此大約過了八分鐘,依照劇情安排他應該進入靠近小木屋五十公尺的位置,那裡有個爆炸點預計男主角經過以後立即引爆,時間得拿摸得一分一秒都不能有所失誤。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攝影機忽然出現問題,畫面全失的看不見任何影像,預估三十秒後才爆的炸藥提前引爆,迥異於前幾次的爆炸聲,這次的震撼力連地表都為之晃動。
「該死的,快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別讓咱們的大明星受到傷害。」為什麼會有誤差?是誰出了紕漏?
一組工作人員和數名醫護人員不敢遲疑的拔腿急奔,以救援為先的預設最糟的情形,在爆炸地點大規模的搜找,怕爆炸的威力會將人彈到無法預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