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後在電話裡說了一句讓我快樂得失去理智的話,跑來這又當女傭、又自願再當一次義工保母。你現在可以再說一次,喚醒我的理智,我好在大錯成之前,趕緊逃回家去。」
他大笑,先重重吻她一下。他雙手捧住她的臉,深情的凝望時,她幾乎忘了呼吸。
「上蒼對我做了最奇怪的安排,讓我失去找最好最好的生死之交,同時間,我的婚姻以我最可怕的噩夢也沒夢過的荒誕方式,終結在你手中,你卻像個我從未曾想得到的美夢來到我的生活裡。」
她翻翻眼珠。「我只要聽他說一句話,他卻在這提醒我是他的婚姻終結者。」她對天花板喃喃說著。
他忍不住的又陣笑,又吻了她一下。
「我不確知未來如何,小瑤,目前我的生活除了一連串災難,沒有別的。但是,」 他認真起來。「我愛你,小瑤。不可思議,無法置信,但我真的愛上你了。」
「唉,我現在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不顧一切往情網裡跳,情話原來這麼教人麻醉。」
他皺眉,眼睛在她臉上流轉。「你怎麼好像是在哀歎?古明禮從來不對你說情話的嗎?」
「這個時候你會提起他真是奇怪。不過他已經知道你不是什麼『白叔叔』了。言歸正傳,你該去和孩子們說一聲,他們若同意,我明天就帶他們回我家。」
澤光實在不覺得這麼做妥當,其實綃瑤的提議令他大為意外,不過如她所說,他的確無法父母和六個孩子同時兼顧。
佳舲的反對在澤光和綃瑤意料之中。華安照例緊閉雙唇,沒有半點表情,看不出他願不願意接受這個暫時性的安排。
「爹地一塊兒去嗎?」松子想知道。
「能接你們回來之前,爹地有空會去看你們,但不和你們住在白阿姨的家裡。」澤光說明。
「她要做我們的新媽媽嗎?」是越新的疑惑。
「不是。」綃瑤回答。「你們爹地要照顧你們的爺爺、奶奶,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暫時代他照顧和陪伴你們。」
「我們會照顧自己。」韓一以大男孩的口吻說。「對不對,華安?」
華安用力點頭。
佳舲揚著下巴。「我們不去。」
以綃瑤上次的視察,孩子們的集體行動,佳舲是個關鍵人物。
「佳舲,你不要別人把你當孩子,就不該和其他人一樣孩子氣。」綃瑤溫和地勸說。
「你應當瞭解,澤光若人在醫院,他會牽掛著在家的孩子們。而他母親無法一個人全天候的照顧他父親。當他從醫院回來時,他需要的是安靜的休息,不是面對一群想知道爹地幾時回家的孩子。」
佳舲沉默的思考,然後轉向澤光。「你要我們和她走嗎?」
「小瑤不是帶走你們,」澤光也捺著性子。「我更不是把你們送走。這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小瑤願意幫忙,你若肯配合,我會十分感激。」
佳舲轉身。「我去收拾東西。」
她走開前臉上絕望的表情落入綃瑤眼中。孩子們倒是小事,她想,佳舲的態度會是個很大的問題,她但願她應付得了。
「我們真的一定要去另外一個家嗎?」韓一嘴裡詢問,神情懇求著留下。
「我肚子不痛了。」越新說。
「松子牙也不痛了。」松子張開嘴巴。「看,松子的牙齒在這裡很開心。」
澤光歎口氣,蹲下來,把華安、韓一、越新和松子拉到身前。
「爺爺在醫院,奶奶和我都沒有時間煮飯給你們吃,或陪伴你們。白阿姨是代替爹地照顧你們,她幫爹地的忙,也幫大家的忙,你們乖乖的和她回去吧,聽她的話,爺爺一出院,我就去接你們。」
「多久?」韓一問。
「很快。」澤光拉起他和華安的手。「你們都是哥哥,要幫著佳舲照顧弟弟和妹妹,懂嗎?」
華安一語不發地轉身走回他和韓一共用的房間。
「去睡吧,」澤光對韓一說。「我明天早上幫你們收拾你們會需要用的東西。」
「我自己會。」韓一難過地也走了。
「我也會。來,松子。」越新牽著松子的手回他們的房間。
「我要哭。」松子哽咽的聲音傳過來。
「不許哭。」越新握緊比他大一歲,個子比他矮一大截的女孩。「璇媽媽教的啊,要勇敢。」
「你剛才哭了。」
「剛才是剛才,現在要勇敢,知道嗎?」
注視空了的走廊,綃瑤輕輕吸一口氣。
「老天,我也想哭了。」她低語。「他們使我覺得我好像是天下最殘忍的人。」
「你是我所見過最善良的人。」他輕柔地對她說。「聽我說,遇到澤宇和謝璇之前,這些孩子有些平均每兩個星期,或甚至不到一個星期換一個家,好不容易有對疼愛他們的父母,給他們一個溫暖的家,他們又失去了他們。跟我回來之後,我至今沒法給他們精神上他們真正需要的,他們害怕再一次被分送到不同的地方去,在我能夠給他們實質上的安定感覺之前,和他們相處不會太容易。」
「他們需要很多的耐心和愛心。」
「我很難過,我現在的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安慰地捏捏他的手。「你為他們做的已經夠多了,他們瞭解你所付出的,否則不會都這麼捨不得離開你,他們需要明白的是你並沒有放棄他們。」
「我沒有,我永邊不會,他們會明白的。只是你這麼做,你會很辛苦。」
「相信我,我一定會後悔。不過不這麼做,我也會後悔。」
他低笑著。「你真是消除煩惱和疲勞的一劑良藥」
「唉,這是我服務的宗旨。放心,帳單我會寄給你的。」
她是開玩笑,他卻教她提醒了。
「那當然,真抱歉,我應該先想到的。他們的日常一切開支及其他,你務必記下來,我再和你結算。」
綃瑤揮揮手。「既然我將要和他們相處一段日子,我想我現在就去建立一下外交關係。你——」她頓一下。「我覺得你有必要委婉的再和佳舲談談。她對孩子仍有很大的影響,有她的心甘情願合作,我們都會輕鬆些。」
「你說的對。」他深思地同意。
看的出來要他和佳舲談令他很傷腦筋,不過這件事綃瑤卻幫不上忙了。
她先去看年紀最小的松子和越新。她敲門後,是越新來開的門。他只看她一眼,便回去坐在他的床沿,松子在他對面。
兩張單人床上,有兩個用布包的小包囊。綃瑤看著兩個小布包,看看兩個小小孩,心裡好酸好疼。
她蹲在兩張單人床中間的窄窄通道。「都收拾好啦?」
兩顆小腦袋一起點了點。
「我可以看看你們帶了什麼嗎?也許有什麼你們忘記了的,我可以幫你們補充。」
松子先打開她的,露出一套折得整整齊齊的睡衣,一件粉紅、淺黃相間的裙子,藍色毛背心,一支牙刷,一條小方巾。
「璇媽媽做給我的。」松子指著裙子和背心說。
綃瑤點點頭,喉間彷彿梗著個硬塊。
「很漂亮。越新呢?你帶了什麼?」
男孩的荷包內容差不多。折得方方正正的睡衣,一件綠色T恤,一條牛仔褲,一雙襪子,還有牙刷、毛巾。
他們收拾的動作這麼快,而且簡便整齊,顯然他們年紀小小,卻都很習慣隨時要「旅行」的變化,對生活理的逆境,他們表現出來的堅強和勇敢,教大人們看了,都要感到慚愧,自歎弗如。
她把他們的布包紮好,隱忍著心酸,對他們溫柔地微笑。
「松子,越新,你們只是暫時和我住在我家,爹地很快就看帶你們回家,明白嗎?」
他們互望一眼,再同時看著她。他們或許明白她說的,可是不相信是真的。
「睡吧,」她輕輕拍拍他們的頭。「你們會發現我沒有騙你們。」
她覺得她只是在自說自話。
華安和韓一已經睡了。綃瑤認為他們裝睡。她反正頂多就是重複她在松子和越新房中的自言自語,他們同樣未必相信。
兩個男孩床腳各放了一個小旅行袋和一隻背包,看樣子也是些輕便的行李。
她還沒帶他們回去呢,沮喪的感覺已經湧了上來。她到底哪根筋不對,做出這種瘋狂的提議?
沒看見澤光,也沒聽到他的聲音,綃瑤朝佳舲臥房走去。
門並沒有全關,留著一條縫。她望進去,看見的正好是佳舲的床。澤光和她坐在床邊,她靠在他臂裡啜泣,他摟著她輕聲低語。
綃瑤很快轉身走開。她告訴自己,佳舲對澤光不過是少女的不成熟戀慕;對澤光,她和其他孩子沒有兩樣。但她瞥見的那親密的一幕,仍令她感到很不舒服。不論如何,佳舲究竟不是澤光的女兒,而且她大得懂得男女之情了,很多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都交男朋友了。
再說,澤光成熟穩重,英俊瀟灑,重視家人,對朋友重情重義,又愛孩子,是個十全十美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