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了她半晌,深思的眼光移向佳舲。「我倒沒想到這一點。」他再轉回來注視她。
「她對你說了什麼女性之間的知心話嗎?」
我?綃瑤好笑地想,佳舲若真的需要個說知心話的對象,恐怕她連最後一名都排不上。
「她跟我說了些孩子們曲折的故事,就是不說她自己。」
佳舲朝他們走回來了,這時雨農也又醒了。
「他肚子餓了。」佳舲說。
澤光看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下山吧,下午還要去鐵路博物館呢。」
「我來抱他吧。」綃瑤又提議。
出乎她意料,這次佳舲沒反對,反而很快地幫忙拿背帶,熟練的把雨農像坐在母袋鼠胸袋裡的小袋鼠般繫在綃瑤身上。
不消多久,綃瑤便恍悟又上了這鬼靈精女孩的當。她勾著澤光的胳臂說個不停的一路走在最前面下山。她一定想到了些極重要的事情,起碼是些摟住了澤光全部注意力的事。
其餘四個小孩統統跟著綃瑤,前前後後的蹦蹦跳跳,華安還是老樣子,守在後面的防線。越新邊走邊練習揮棒,松子說說唱唱個不停,她會的童謠之多已讓綃瑤十分驚訝了,她還能溜口的唱出些當下的流行歌曲。
想必是電視的功勞,綃瑤想。
韓一十分安靜,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跳著腳試圖和綃瑤齊步,有幾次差點絆著自己的腳,綃瑤發覺他平衡感很好。
她並不介意和一群孩子走在後面,她今天本來就是來當臨時保母的。
事實上,當她環顧那些孩子,看看掛在她身前的雨農,吮著大拇指,睜著無邪的圓溜大眼轉來轉去看風景,尋找四周他的哥哥姊姊發出的聲音,她莞爾而笑,不禁想,假若這些全都是她的孩子……那是怪恐怖的。她對自己吐吐舌頭。
他們在郊野公園的入口外的一家餐館吃午飯。或許澤光在場的關係,孩子們表現得非常有禮和規矩。就連一歲的雨農也乖乖坐在澤光腿上,讓他一口一口喂特別點給他吃的稀飯。
澤光抱孩子、喂孩子的專家模樣,再度使得綃瑤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他真的是個無時無刻不在製造驚喜和意外的男人。
駕車往博物研途中,由於剛吃得飽飽的,早上又都起了個大早,加上走了段不算短的山路,孩子們都累了,上車不久就東倒西歪的呼呼大睡。
為了要和澤光坐在一起,佳舲搶先抱著雨農坐進驚駛座旁的位子。她不知道如此正合了綃瑤的意。
她對澤光的感覺已不止是喜歡了。也不止是太喜歡。她還不確定她對他是何種情懷,她覺得她最好開始在彼此間設下一些距離。
綃瑤左腿上倒著松子,右腿上躺著越新。搖搖晃晃地,華安歪在松子身上。這邊,歪著輕輕打呼的韓一。她伸手輕輕一一摸摸孩子們的頭,心上漾著難以言喻的感情。但她告訴自己,是他們惹人堪憐的身世觸動了她易感的心。
到了鐵路博物館,綃瑤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下山時,孩子們沒和佳舲去跟著澤光,卻全部跟住她。
她表示她累了,不想進去,願意帶雨農在外面等他們。
結果孩子們立刻把抱起雨農的綃瑤圍住,誰也不肯進去博物館。
綃瑤只看他們把她當狼的眼光,再著佳舲得意的表情,幾乎忍不住大笑。
「哪,」她把雨農交給澤光。「他們怕我把他們的王子寶寶偷走呢。你們全家去吧,我留在車上。」
澤光其實想和她在一起,便對佳舲說。「你帶弟弟妹妹進去吧,我們在車上等你們。」
佳舲當然萬分不願意,可是她更不願拂逆澤光。
他看不出來,綃瑤卻是把佳舲一心一意想扮演他溫柔溫順小妻子的心意瞧得一清二楚。
她沒必要夾在中間,女孩的心態該如何修正,是澤光的事,她反正有些怕怕和澤光獨處,同時她需要靜下來思考些事。
「你向他們保證,我不會帶著寶寶溜走。」她向澤光說。「你陪他們去比較好。」
「這太荒謬了,你幹嘛要偷走雨農?」澤光說。
佳舲來幫她自己的忙,解她自己的圍了。她主動自澤光手上抱了雨農交給綃瑤。
「我一個人帶不了他們。」她向澤光說。「越新和松子定會跑來跑去,走丟了就糟了。」
於是他們一家進去了,綃瑤帶著雨農待在車上。她從沒見過這麼乖的寶寶,他不哭不鬧的,不是睡就是睜著骨碌碌的眼睛東張西望。她一直以為像這麼大的孩子帶起來麻煩一大堆,一會兒要餵奶,一會兒要換尿布,可以毫無理由的哭上個老半天,教人不知所措的想和他一起哭。
但雨農乖得教人心疼,好在他不知道他雙親皆已不在人世。
「但願澤光將來能為你和你哥哥姊姊們找個愛你們的媽媽。」她向寶寶喃喃說著。
寶寶對她笑著,將一隻圓墩墩的胖手指伸到她嘴裡。她輕輕咬他一下,他樂不可支的咯咯笑。
不知怎地,綃瑤卻哭了起來,眼淚毫無預警地直掉下來。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澤光,」她嗚咽地摟住寶寶。「你們要怎麼辦呢?」
「小姐……太太……」有人敲著車窗。
她轉頭,看到一位警察關心地望著她和寶寶。
「你有麻煩嗎?太太?」
她搖搖頭。有麻煩的不是她。她淚如泉湧。
「哎,不要哭呀,有什麼困難說說看。」警察往車子裡張望,「只有你一個人嗎?你先生呢?」
「我沒有先生。」她抽噎道。
寶寶奇怪地看看她,看看警察,然後對警察咧開嘴笑。
「你這孩子多可愛呀,為什麼……」
「他不是我的小孩。」
「啊?」
綃瑤忽然感到腹部一股驚道的壓力。她開車門出來。
「請你幫我抱一下,我馬上回來。」
不由分說的,她把雨農遞給警察,快步走開;走了幾步,她折回來。
「你別走開,他……呃,他父親也許很快就會回來。他如果比我先回來,你把小孩 交給他就行了。謝謝。」
「太太……小姐……」響察抱著好奇的玩起他制服上的扣子的寶寶,楞楞不知所以。而綃瑤已跑上往鐵路博物館的台階,一下子就消失在假日人潮中。
「哦,上帝,這種事還真的有,而且居然發生在我身上。」警察沮喪地低語,認為這是那個說話顛三倒四的女人偷來的孩子,良心發現,所以坐在那哭,他無巧不巧這時候過來,這個活潑寶寶便給扔到了他手上。
「搞不好車子也是偷來的。」他斷定,抱著孩子坐進車內。
他很快就找到了汽車牌照。但願這便是失嬰的那家人,還就住在鄉村呢。女人偷走小孩一定沒多久,他還沒聽到有失嬰的報告。
「乖乖躺著別亂動啊,」他把雨農在座椅上安置好。「警察伯伯這就送你回家。你運氣不錯,碰上個良心未抿的女人。」
*****
回到停車的地方,發現車子不見了,警察和寶寶也不見了,綃瑤正呆著不知如何是好,澤光帶著孩子們也回來了。
「怎麼回事?雨農呢?」
綃瑤臉色發白。「我……不知道。剛才……我……一個警察……」
「我就知道!」佳舲抓住她。「我就知道你不懷好心!」
「放手,佳舲。」澤光拉開佳舲,用他的只手抓住綃瑤的雙肩。「慢慢說,小瑤,發生了什麼事?寶呢?怎麼你一個人在這?車子呢?」
「我把他交給一個警察……」
「警察!你把雨農交給醫察做什麼?」
「我……我去洗手間……」
「洗……」澤光放開她,騷一下頭。「你確定是警察嗎?為什麼車子和寶寶都不見了?」
「你騙人!」佳舲又抓住她。
「我真的不知道。」綃瑤快哭出來了。「他穿著制服……我想我一下子就回來了。」
韓一和華安一邊一個揪住綃瑤的衣服。松子和越新見狀,也擁上來,各抱住綃瑤一條腿。
「孩子們,你們這是做什麼?快放手!」澤光喝道。「我們要先去報警。」
「可是抱走雨農的就是警察啊。」綃搖大聲說。
「你可能碰上騙徒了,小瑤。放手,孩子們,白小姐不會走掉的。」
「他們這麼抓著我,我也走不遠。」綃瑤咕儂。
孩子們聽她這一說,更牢牢抓緊她。
澤光深吸一口氣。「小瑤,你去洗手間前,你和那個警察說了什麼?我要你詳詳細細告訴我,一句都不要遺漏。」
*****
「到家了,醒醒,小瑤。」澤光輕輕喚。
她慢慢睜開眼睛。「我是醒著的。」
他笑。「我知道。」熄了引擎,他將她扳過來面向他。「好啦—場虛驚嘛,我也為孩子們的反應向你道過歉了。」
「不怪他們。」想到回到他父母家,警察在那裡,雖聽過澤光母親的說明,仍半信半疑等著她錄口供,她羞慚得把臉埋進手心呻吟。「我算哪門子律師嘛,出這種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