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嗎?
甭想。
***
「東方取巧,我要綁架你。」
嘴裡含著西瓜冰棒,一手拿著一串烤魷魚,東方取巧圓圓的大眼透著意外,似乎時間忽然停住,稚氣的臉龐讓人呵疼的想捏一把。
大概過了三十秒吧!圓睜的大眼向四周眺望,像在找著什麼咬下一口冰,臉上沒有遇到壞人的恐懼感,鎮靜得不像一個小孩。
他要趕緊把烤魷魚吃掉,不然老爸和三姊會來搶,他們最惡劣了,自己懶得去買就愛搶現成的,發育中的孩子需要營養,他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將來長大以後將他們欺負回來。
繞過人形柱子,東方取巧心裡想的是王媽的黑森林蛋糕,上面灑了好多的杏仁片,還有甜巧克力奶霜,好想吃哦!
三姊不知道在不在家,萬一她沒出去要債,那麼他只能撿碎片吃了,她是美食消滅者,最愛搶東西吃。
不行、不行,他要走快一點,不能每次都撿吃剩的,說不定今天可以分到一小塊蛋糕屑。
「死小鬼你走那麼快要幹什麼,沒聽見我要綁架你嗎?」太不把大人放在眼裡了。葛千秋心中一把火燃起。
「綁架我?」東方取巧興奮地咬光冰棒一丟。「你知道我是誰嗎?」
「東方取巧。」可憐的小白癡,連他叫他的名字都不曉得,他怎麼狠得下心綁走他。
「哇!你真的很不怕死才敢綁架我,我爸爸是東方霸。」他期待地等著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可惜未如願。
原來他不算笨。「那又如何,你還是要跟我走。」
反正又不連他老爸一起綁,管他叫什麼名字。
「我三姊是東方沙沙哦!你確定要我跟你走?」小孩子的心都很善良,他給過他機會了。
「我知道她是東方沙沙,而你是人質。」一個不知死活的小鬼。
「這位叔叔,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我老爸和三姊都很凶。」上帝保佑你,阿門。
葛千秋翻個白眼,「囉唆,你一串魷魚要吃到幾時?」害他肚子跟著餓了起來。
東方取巧陷入天人交戰,忍痛地遞出沾滿口水的半條魷魚。「叔叔給你吃。」
「為什麼?我看你很捨不得。」大人搶小孩子的東西吃成何體統。
雖然他口水直吞。
「因為我怕你沒機會了,人在死之前都要飽食一頓。」他是聽砰砰阿伯說的。
「你在說什麼鬼話,你死我還不一定會死。」死小孩、壞小孩,年紀小小就學會詛咒大人,他媽媽應該用肥皂洗他嘴巴。
東方取巧眼露同情。「綁架我絕對活不了,我爸爸是前烈火幫幫主,三姊是北部大姊頭烈火玫瑰,她有一萬多名手下哦!」
見……見鬼了,他說真的還是假的。「小孩子不可以說謊騙大人。」
「我沒騙你。」他招招手,五十公尺外走來一臉橫肉的「大哥」,兩手滿是龍虎刺青。
「小少爺,有人擋你路嗎?」腰一挺,一把手槍微露出槍身。
「他說要綁架我耶!你說他是不是生病了?」東方取巧一副很稀奇的瞄來瞄去。
心裡大呼救命的葛千秋想一刀砍了自己,他怎麼有種被人嘲笑的感覺?
「你知道他爸爸是誰?」
「東方霸。」剛剛小男孩介紹過了。
「東方霸是你叫的嗎?要稱呼東方幫主。」沒禮貌。
「是,東方幫主。」瞧,他多倒楣,一個流氓都敢教訓他,是他太久沒在道上走動了。
咦!東方幫主?!
「你曉不曉得他三姊是誰?」
「東方沙沙。」沒錯吧!他背得很熟。
男子生氣的一吼。「要叫大姊,你沒被烈火玫瑰削過是吧!」
「啊……大……大姊?」不會吧!他們兩個都比她大。
單無我呀單無我,你到底挖了多大的坑要我跳,「七面鎖魂使者」已不流行了,現在是玫瑰當道,前浪死在後起的浪潮中。
「你真的活得不耐煩才敢動他的腦筋,我……」男子的豪氣止於小男孩的拉扯。
「沒關係,我讓你綁架好了,反正好久沒見三姊殺人,一定很好玩。」他沒被綁架過。
「好玩?」殺人……他真的才十歲嗎?是騙人的吧!
「不過呢,我們要先談好條件,不然三姊會打死我……」她打人很痛。
談條件?表情古怪的葛千秋直覺想溜,小孩子是不是都這麼不可愛,他當他是願望實現機呀!還保證他追到三年五班的溫綠綠。
到底誰搞錯了,誰才是綁匪?
他遇到小土匪了。
葛千秋的春天像是一片冰天雪地,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敗在喋喋不休的小鬼手上。
哀怨呀!
第四章
「怎麼又是你,陰魂不散呀!你能不能別來煩我,我絕對不是你的前世妻子。」
即使有那麼一咪咪的印象,她也會選擇是受了催眠影響,想想,如果有人放著工作不做,照三餐的在耳邊嘀嘀咕咕,要把正常人搞成瘋子並不難。
尤其她是喜歡靜的人,最討厭言不及義的「噪音」,忍受了這些天已是她的極限,一撮小火悶燒終釀成燎原大災,全是他的過錯。
她已經很節制了,從十六歲趕老頭子下台後,她盡量抑制體內不時冒泡的岩漿,不把年少無知的張牙舞爪表露出來,可是他實在像是她頭頂上的烏鴉——盤繞不休,帶來霉運。
先是纏著她無法出門要債,雖然她是一窩過氣流氓的頭頭,但是討債是一件非常有挑戰性的事,能讓她快樂無比,而他像看門犬似老在她身後打轉,害她一肚子狠招難施展。
最悲慘的莫過於她沒時間上網,好幾天未碰電腦表示她少做了幾筆生意、去「巡行」他人網路,盜者不打劫還有什麼樂趣,她就是愛享受掠奪的快感呀!
他根本是霉星降世,一出現就該打上「災難」兩字以示警告,三尺內閒人匆近。
就算她真是他前世不幸的妻子,今生她鐵定不肯認帳,和他一世夫妻已是她少燒了好香,誰會自投羅網當炭架上的雀屍,送上門等人啃個屍骨無存。
「單氏企業倒了就上街當乞丐,討債公司不等於放貸機構,要借高利貸請到地下融資中心,必有專人為你服務,並奉上苦茶一杯。」
特別加料的,底料是黃連和紅土,讓人瀉到不行。
「丫頭,你今天吃了幾斤炸藥,所謂來者是客,你好歹和顏悅色的問聲好,這是基本禮儀。」
東方沙沙扯扯臉皮做出不堪其擾的假笑。「先生,你好,走時請關門。」
「好不耐煩,你一向都用臭臭的口氣趕客人嗎?」大略看了一下,她的辦公室還不是普通的亂。
但亂中有序。
明明看似一堆雜誌、報紙層層相疊,她伸手取來零零散散的客戶名單、取款金額明細表,和一日入帳所得報告書,絕對不會搞混。
人家的垃圾桶是裝垃圾,可她的桶裡是簽收單、發票和欠債到期通知單,林林總總的小便條紙,和一般垃圾無異。
通常「正常」的公可行號會有秘書或小妹稍加整理,不然至少會僱用清潔公司定期打掃,不過他極目望去的結果是一片狼藉,就算天天有專人清理,恐怕敵不上破壞的速度,大家習慣了率性而為。
而要一群昔日兄弟穿西裝、打領帶的裝斯文上班族是不可能,瞧他們個個肉橫目凶地露刺青,一看就是要債的好手,委託人的定心丸,難怪生意絡繹不絕,電話響個不停。
但沒人有空去接,或是說不屑去接,會打電話來延期的大多是準備跑路的債務人。
烈火討債暨資訊企業公司的第一條規章明白寫著:你敢賴債就看好一家老小,黃泉路好走,地獄難行,剁了肉做成包子照樣得還債。
這絕非他虛言恐嚇,大門口左側正貼著此標語,而右側只有三個血淋淋的大字——
給、他、死。
黑幫作風仍不改骨子裡的叛道離經,橫批更是簡單——要債。
叫他好笑的是第三分局就在斜對面,如此明目張膽的告示居然未獲取締實為可疑,若無掛鉤讓人難以信服。
「你算哪門子的客人,自動自發地指揮我的手下泡茶,當我死人呀!」她隨手甩出造型可愛的日本手繪瓷杯。
一句話,非常貴,日幣兩百三十七萬。
單無我身形隨意的略移了一下。「我來談生意。」
「生意?」東方沙沙不信的一嗤,由破抹布下拎出一張申請表。
「不需要填表吧!我要債的對象你很熟。」他的眼神滿是膩人的甜意。
信他才有鬼。「照規矩來,你不填好要債對象的資料我上哪討。」
「有道理。」他掏出純金製的鋼筆,滿像回事地書寫。
「寫就寫你幹麼看我,嫌我那一腳踢得不夠重是吧!我好心點讓你好事成雙。」禮數周全。
「殘害未來的老公是你吃虧,壞脾氣老是不收斂。」一次就夠他刻骨銘心。
「你有完沒完,我和你不熟,表填好就可以滾出去。」真想再踹他一腳。
看他滿臉柔意就叫人想吐,好好的一張酷容冷面全給糟蹋了,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多好,燕居梁下雀窩巢,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