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貴族的千金——出獵甚至還有突厥太子和大唐將軍作陪過,而這全是她的家族給她的,離開那層保護,她只不過是個平凡女人罷了。
「敖煌,你還在這兒啊?」一名女奴顯然是特地出來找她的。
「啊,對不起,想事情卻忘了正事。」敖煌對她笑笑,狼狽的抹去淚水,起身要抬起為數不少的木柴時,她的眼前發黑,身子也跟著搖晃。
「小心!」那名女奴扶住她,見她臉色慘白,心軟了,「你去廚房代替我吧!我替你扛這些柴。」所有人都知道敖煌的身份,她曾是一名貴族、也曾害過她們挨鞭子、更曾經是城主寵愛的女人,而今,她只為了一個賭注就甘願為奴,她們都罵她傻,但也不忍心再多苛責她。
「這怎麼可以。」敖煌搖頭拒絕,但這一晃又晃昏了她。
「你看吧!去去去,等你把木柴扛到,他們都要睡覺了。」那名女奴硬是趕她進最輕鬆的廚房。
然而輪來輪去,今天卻正巧輪到幫她的那位女奴給正廳裡的人送菜,她自然不願意去,她才不要讓楚頊見到她這憔悴而狼狽的模樣。
可是每個人都忙著,最後她只能硬著頭皮上菜了。
、 帶著一顆忐忑的心,她捧著一鍋滾燙的菜餚往正廳走去,尚未進門,她已經聽見裡頭的鶯聲燕語。
敖煌閉著眼平息內心那莫名的抽痛。
她早聽說了,在她成了女奴後,楚頊的身邊除了那金髮女人外,又多了一些鶯鶯燕燕。
或許他現在已經忘記她了吧?瞧瞧她現在的模樣,一身粗衣,蓬頭垢面的,他絕對不會把目光放在這樣的女人身上。這麼想著,她的心總算安穩些了,她推門進去,垂著臉,悄悄將菜上桌。
這僅僅是個簡單的動作,她也以為萬無一失,但有人卻乘機掐了她的大腿一把,她疼得鬆了手,身子撐不住,往那鍋滾燙的湯菜趴去。
她用手勉強撐住身子,卻被灑出來的熱湯燙得哀號。
「唷,怎麼地,有人失了寵,想用苦肉計?」那冷冷的聲音是從敖煌身邊傳來,而發聲的人正是蜜兒。
「你……為什麼掐我?」敖煌抬著發疼的手,用淚眼怒瞪蜜兒。
「我沒有啊!你這低賤的人,憑什麼指控我?」蜜兒剛才瞧見了上菜的人是她,不假思索便伸手傷害她,成果很棒,蜜兒很滿意。
「明明就是你,不然我會莫名其妙的鬆手嗎?」敖煌揚聲指控她。
「你當你還是原本那個高高在上的敖煌?哼!姊妹們,看清楚了,這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敖煌。瞧瞧現在的她,恐怕連狗都不想親近呢!」蜜兒冷笑的反手給她一個巴掌,「這是你誣賴我的懲罰,算輕了。滾下去!」
敖煌仍舊舉著雙手,身心都受盡了痛楚,她的視線掃過在場眾人,她看見了幾名姿色不差的女子,還有腿上坐著女人的楚頊。
她自慚形穢,垂著眼不敢再看他,因而沒發現他震驚的眼中滿是不捨。
蜜兒見她仍站著不動,嘴一扭,抬手掐著她發紅的手。「快滾哪你!」
「噢……」敖煌忍著椎心之痛,只發出微微呻吟,然後打著哆嗦快步離開。
馬上有另一名女奴來清理混亂,而之後敖煌都沒再出現過。
這頓飯楚頊吃得索然無味,他冷冷的望著蜜兒,突然對她厭惡透頂;他再看看身旁的女人,突然間,敖煌的話敲打著他的思緒——
你身邊的女人,全都是為了你的名號或財富而來,哪個是為了真心?哼,你可悲得很……
楚頊怔住了。所有女人都巴不得接近他,只有敖煌除外,她寧可受盡屈辱也不願出現在他面前,她就是為了賭一口氣嗎?還是他真的如此令她厭惡?
她剛才疼痛的神情又浮現在他眼前,不斷扯著他的心。
若是從前的她,恐怕早將蜜兒打得不成人形了,哪還這般委屈?難道她真的當自己是女奴?
她的手肯定沒人照料,很疼吧!他想,她從前就被燙過一次了,那時的傷在腰腹,就是因為疏於醫治,一直都留著淡淡的疤痕,如今她的手不又毀了嗎?
不行,得去看看她!
楚頊猛地站起,驚動了原本嬉笑的女人,大伙全部噤聲盯著他。
「城主……」蜜兒嬌聲喚著他。
他瞟她一眼,眼神冰冷至極,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跨步離開。
難道她做錯了嗎?蜜兒咬著下唇忿忿不平的想著。從前她吃了敖煌不少苦頭,現在有機會,她自然要全部討回來。
原以為城主已經不在意敖煌了,但現在看來似乎不付勁,不,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城主的心,她不要被那個女人破壞!
快想辦法,她要喚回城主的心,這樣她在這座城裡才有安穩的地位。
※ ※ ※
城主的到來驚動了奴僕房所有人,還以為是誰惹惱城主,居然讓他親自前來捉人,眾人噤若寒蟬,眼神全都低垂著,不敢與主人的視線接觸。
而楚頊對混亂視而不見,他來此的目的只是為了敖煌。向老嬤嬤問了敖煌的住處,便直接走向她住的那間土窖。
剛在外頭他已經忍不住搖頭歎息了,當他跨進去數了一下鋪在地上的草蓆,才發現這狹窄的小室裡居然睡了十人!更別說想要有床榻了,她們全都睡在草蓆上,夜裡的寒氣透過地面竄來,讓人冷得直打哆嗦。
她居然能在這種地方待上三個月!他實在佩服她。
「敖煌呢?」他低聲問著縮在一旁的女奴。
「在那裡……」那女奴指了睡在最裡頭的人。
「全都出去。」楚頊淡聲命令,土窖裡的兩名女奴馬上噤聲離開。
「敖煌,轉過身來面對我。」他手中握著藥罐,明明可以甩下藥罐就離開的,但他要確定剛才他看見的那個蒼白女人真的是她。
「走……開……」埋在被子裡的人低吟。
原本要因為她的抗拒而動怒,但想了想,她肯定是痛得哭廠。楚頊歎息著上前,蹲在敖煌身邊扳著她的肩,「我是來看你的傷的,若是不想痛得睡不著,就讓我替你上藥。」
「別管我。」她倔強的埋著臉,而當他抓起她時,碰到了她被燙傷的手,她痛楚的哀鳴,淚流得更凶。
讓她靠在牆邊,他輕輕捧著她的手替她上藥。他知道自己對她永遠都無法棄之不顧;他想用其他女人來沖淡對她的情感,但三個月的努力卻只在見她一面後就宣告失敗。明白了她的處境,他才知道這三個月裡自己對她是多麼殘忍。
也難怪她會恨他了,回想過去他的言行,他得承認自己果然是個狠心之人。
如果在幾個月前,他會為了這個體認而開心,但如今,他只想改變他在敖煌心目中的惡人印象。
「藥上好了,多謝城主厚愛。請城主離開吧!這污穢之地不是您該來的。」敖煌空洞的視線盯著牆上的一點,她悄悄從他手中抽走雙手,嘴裡說的是一名女奴該有的謙卑話浯。
平板的聲音從蒼白的嘴唇吐出,楚頊抬眼望著她,心疼她的退縮。她不該是這樣子的,她該惡毒的詛咒他、發誓要一報還一報,而不是這樣冰冷無神……這個女人不是他的敖煌。
他收好藥,盯著她消瘦得可怕的臉,心想她若再待在這裡,準會香消玉殞的。作了決定後,他咬牙將她抱起。
「你……你要做什麼?」敖煌的視線總算願意放在他身上了,她慌張的想離開他,卻只碰疼了自己的手。
「別動,不然你痛死了我可不管。」楚頊抱著她,在許多人驚愕的眼神中快步離開奴僕房,朝他的房間走去。
「我不要……」敖煌掙扎一會就昏了過去,虛弱的模樣更讓楚頊心疼。
這回,他會改變方法,他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激怒他,他不會再讓她傷害她自己了。
第八章
清醒後才發現自己不是在那陰暗的奴僕房,凝神想廠許久,敖煌才記起這間華麗的房間是楚頊的。
他……帶她回來做什麼?
依稀記得他的炯炯目光,她直覺的閉上眼,想逃避他的眼光,即使知道他不在房裡,她卻依舊因為想起他而心痛。
下了床,手上的疼痛減輕許多;她望著微微發紅的手,猜想是楚頊替她上的藥發揮作用,否則她的手恐怕是毀定廠。
他對她做這些,想要的就是她甘心的臣服吧?他為何還不放棄?為了避開他,她寧可躲在奴僕裡,以為到仇運回來之前,都可以避開他。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她竟在他面前受辱。
看著自己身上精緻的衣裝,都是她從前穿的,他競如此有心,將她的東西都放在房裡。
但,就算他再用心,她不會再為他動心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受夠了。她不會傻得再陷入他的情網,仟他愚弄。
對了,這三個月都沒見到仇稜和小藍,不知道她們好不好?去看看她們吧!起碼讓她們知道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