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要不是慈悲得以德報怨,就是冷沉得居心叵測。
猜不著她如海底針般心思的席湛然,不禁防備的盯著她的一動一舉,也準備有所反擊。
看穿了他突然轉為警戒的神情,曲霓裳無所謂的把玩著垂落於襟前的青絲。
「第一,領軍攻崗的又不是你。」她說出自己不恨他的原因,「第二,兩方交戰,損傷當然也是無可避免;至於第三……」
低低—歎,她哀傷難掩的說出最後一個理由:「爹爹是因為染病而過世的,這筆帳根本算不到你六哥頭上。」
「難得曲姑娘恩怨分明。」席湛然心防驟撤,不禁低淺一笑,以表激賞。
「雖然你使計毒倒了三當家和許多弟兄,卻仗義救了我,功過相抵,你又無錯了。」曲霓裳如他所贊,仔細的將一筆筆恩怨算清。
「是曲姑娘你不計較。」席湛然不得不敬佩她的明事理。
「不過……」烏溜的雙瞳一轉,心機頗重的曲霓裳可不會忘記時回她該得的。「你現在卻欠了我一份恩情。」
他欠她?聽得有些茫然的席湛然,奠名其妙的瞧著她利用桌上的紙筆墨硯,洋洋灑灑的寫下幾行大字。
「記著,我透露了你和靳傲之間的仇恨,所以你欠我一份恩情。」曲霓裳淺笑如花的在他眼前揚了揚欠單,示意他在字尾畫押。
「這是……」邊默讀紙上的文字,邊冒冷汗的席湛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欠恩的單據?」
曲霓裳點了點頭,指了指左下角的空白位置。「若無異議,請你在這上頭蓋上你獨一無二的金印,以示負責。」
席湛然想了一下,執起襟前的金印落下款,突然又想起另一個疑問。
「等等!」他伸手壓住曲霓裳欲收回的欠單,「這份恩情你何時要回?」她該不會要他隨時隨地待命回報吧!
「有需要的時候。」她就要他隨時任她差遣。抽回欠單收回衣內,曲霓裳笑很好不開懷。
他不是稱讚她恩怨分明嗎?那她當然要很徹底的執行下去。
「你一向都是白紙黑字、恩怨分明嗎?」席湛然有種掉落陷阱的感覺,總算體會到這個山賊之首的厲害。
「當然。」曲霓裳回答得斬釘截鐵,由衣內取出一大疊恩情欠單,「這是三當家在上個月欠的,這是隔壁莊洪老爹,這是……」
席湛然簡直傻了眼,佩服這個女人恩和怨不但計算得清楚,就連心機也耍得很深。
一陣急遽的叩門聲打斷席湛然的哀歎,在曲霓裳的示意下,—名婢女推門而入,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只見曲霓裳驚異的揚起兩道柳眉,在聽完婢女的傳話後,笑得更是開懷。
很快的,她又提筆寫下另一張欠單,推到席湛然面前請他畫押。
「我又欠下你什麼情了?」心情有些不太愉快的席湛然懶懶的將視線投射在欠單上,這一瞧登時倒抽了一口氣。
「透露雲昭姑娘去處的恩情。」曲霓裳指著他該蓋印的地方。
匆匆蓋下刻有他名字的金印,席湛然著急的朝她嚷道:「她不是安全的待在你的浣花院嗎?你怎麼讓她隨意亂跑?」
「都說亂跑了,我又能管得著嗎?」小心的收好第二份欠單,曲霓裳很委屈的反問。
「那好,我欠單也蓋了,可以告訴我她去了哪兒嗎?」反正欠也欠了,他不想浪費時間和她爭論。
「宅院後,竹林內一里外的一處,忘憂潭』邊。」
* * *
望著眼前泛著輕煙,如仙境般的廣闊潭面,柳雲昭驚歎的瞠大一雙盈盈水眸。
方纔在曲霓裳的堅持和席湛然的應允下,柳雲昭心不甘、情不願的被「丟」到浣花院裡。
才一入院,婢女們便慇勤的替她又是張羅吃喝、又是準備廂房的款待著,可是醋勁大發的她怒火偏偏壓不住。
她怎麼也料想不到上一刻才對她信誓旦旦、海誓山盟的席湛然,竟然會在下一刻輕易的讓曲霓裳那個女人勾了去。
是她太過相信他,還是他根本就是在敷衍、耍著她好玩?
氣惱老是放不下他的自己,在哭過一場後,她決定要揮別所有的折磨,離開這座猶如冷宮的浣花院。
甩開—個個欲攔住她的婢女後,一踏出浣花院卻不知何去何從,突然她想起剛才婢女們隨口說起的忘憂潭。
可是,來到這裡就真的能夠忘塵、忘憂嗎?
柳雲昭一步步踏進霧氣繚織的潭邊,溫潤的水氣飄散在薄冷的靜夜裡,似溫似冷、似幻似真的讓她莫名的感到從未有過的舒暢。
貪戀的汲取伴著花香不時拂面的夜風,立在潭邊仰首望著被水霧朦朧得模糊的彎月,她波濤翻攪的心暫時平靜了。
選了處平整的石岸坐下,撩起衣袖露出白哲嫩滑的手臂;而在傾身撥弄潭水時,她才發覺潭水竟是出奇的溫熱。
這是溫泉水!
驚喜不已的柳雲昭未多細想,匆匆的除鞋脫襪、卷高袖子,露出令人熱血沸騰的姣美四肢,就這樣大膽的坐在潭邊戲起水來。
躲在竹林裡瞧了好—會兒的兩名山賊,頓時不約而同的感到血脈僨張、心跳加速。尤其是瞧見水花濺濕她的薄衫,在月光的反映下玲瓏的曲線若隱若現時,他們更是興奮得猛嚥口水。
這兩個無恥小賊!
也早伏在樹上察覺到兩名該死的偷窺者的席湛然,立即醋勁大發的咬牙暗罵,正想跳下去痛扁淫賊時,突地見柳雲昭又有了動作。
觀察了一會兒,以為四周沒人的柳雲昭,在攏高了垂落身後的青絲後,更大膽的開始寬衣解帶。
光這樣來回的撥著水玩似乎不太過癮,她有一股想下潭泡泡身子的衝動。
這個一點警戒心都沒有的女人又想做什麼?
一時間席湛然也瞧得怔愣,直到她即將裸露出雪白的粉肩時,這才想起還有兩雙早就看得發直的眼睛。
指間夾起兩粒樹籽,席湛然生氣的朝他們的眼皮間射去。 兩道悶哼聲在竹林內響起,他們各捂著莫名發疼的眼睛,錯過了潭邊的無限春光。
專注著對付淫惡山賊的席湛然也錯過了活色生香的美人寬衣,不過他卻沒錯過接下來的美人沐浴。
她竟然在這荒呀的竹林間,旁若無人的迎著月光沐浴!
狠狠倒抽一口氣的席湛然,在兩名山賊還來不及恢復、飽覽無限春光之際,二話不說的摸到她背對的潭邊,三兩下褪去外衣、裡衣,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潭內。
柳雲昭驚駭的倒抽了口氣,呆愣地望著漸漸浮出水面的一張俊邪臉孔,而他那張東安分的嘴則乘機貼上她微張的唇。
被吻得沒有力氣的柳雲昭,驀地腳底一滑,在即將沒入水裡時,席湛然仲臂一攬,穩住她的腳步。
「你怎麼在這裡?」柳雲昭感到莫名其妙的瞧著應該正和曲霓裳待在房裡卿卿我我的席湛然。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席湛然臉色難看的遠眺還痛得睜不開眼的偷窺山賊,火氣總算得到些許消減。
聞言,柳雲昭原本忘卻的火氣很快的又冒了上來。
「你會管我去哪裡嗎?那個姓曲的女人只消朝你拋個媚眼,你的魂就讓她給勾去了,還無情的把我冷落在澆花院內。」
「我不是——」
驀地,一個響徹天際的火辣巴掌印上席湛然無傳的俊容,硬生生的打斷他還沒說完的話。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柳雲昭忍不住淌淚痛斥。
「一次又一次,沾惹了其他女人後,就說些動心的甜言蜜語來哄我。姓席的,這樣耍著我很好玩嗎?還是你別有居心?」
「我沒有——」
狠狠的又是一個巴掌賞在他另—邊俊臉上,席湛然要說的話當然又是來不及說出口。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抹掉粉臉上的淚水,柳雲昭火大的痛下決心。「這一次咱們倆真的是一刀兩斷、後會無期了。」拍開他置在腰間的手,她轉身就要爬上岸。
她光裸著身子上岸,是想讓那兩名眼睛快睜開的小賊佔盡便宜,一次看個夠嗎?
「你給我站住!」火氣瀕臨爆發的席湛然,手臂一伸,將她勾回懷裡。
「怎麼,你耍我耍得還不夠嗎?」推開他起伏不已的胸膛,柳雲昭冷冷的偏過臉,被他吻得紅潤的菱唇噘得老高。
「我什麼時候耍了你?又何時沾惹其他女人了?」對這兩件他根本就沒做過的事,席湛然感到很委屈。
「你忘了你的賽雪妹妹和霓裳妹妹嗎?」柳雲昭很有度量的提醒他。
席湛然氣極的翻了個大白眼,決定把話說個明白。
「別說你任何一個都沒沾。」咬著唇忍住淚,柳雲昭還期盼他能給個合理的解釋。
「我當然沒有。」席湛然澄澈的眼眸裡一片坦然,很自然的又將她摟進懷裡。「會幫齊賽雪上羅剎崗,是因為她爹為了所失之物傷環成疾,不得不幫。」
原來是見義勇為、拔刀相助,那齊賽雪的事她可以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