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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未籬滿臉笑意地盯著身旁的黑影。
這些天,她和紫芹帶著雲禎到山上找雲盡帆夫婦。雲禎和雲盡帆果然是父子,那神態表情,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向夢茵顫抖地摟住分散二十來年的兒子,淚濕衣襟,幾乎要將二十來年的眼淚一次流個夠。雲禎剛毅的臉龐也難掩激動,對自己有至親,且是昔日響噹噹的人物始料未及。他愣愣地看著緊摟自己猛哭的娘親,忍不住用手輕拍她的背。雲盡帆,一個外冷內熱的男人,雖沒有多說些什麼,但眼角夾著淚光拍拍雲禎的肩,一雙厲眸滿是當父親的慈愛。
祈未籬看他們一家三口重聚,和紫芹相視而笑,為雲禎感到高興,沉鬱的心頭頓時溫暖起來。
三人在山上停留數日,才依依不捨地告別雲氏夫婦下山。雲禎一路上都沉默不語,顯然還未從震撼中回神。他回望山頭,眼中儘是滿足。等郡主出嫁以後,他定回來隨侍爹娘身旁,以盡孝道。
「郡主!」
祈末籬聞聲,抬眼看向來人,就見展楓帶著一隊人馬,驚喜地朝她走來。
「展護衛?」
展楓快步走到她面前,喜道:「郡主,屬下終於找到您了!」太好了,終於不用整日看王爺陰森恐怖的尊容了。見到雲禎跟在祈未籬身後,連忙上前招呼。
「雲禎,原來你先找到郡主了?有你在,郡主應該沒出什麼事才對。」
雲禎輕扯唇角,算是回應。
祈未籬見到他也覺歡喜。在異鄉看到熟悉的人,才不覺自己是被拋棄不顧的,她吐舌道:「展護衛,你辛苦了,是未籬貪玩拖累了你,王兄他沒有找你麻煩吧?」王兄心情不佳,他的貼身護衛鐵定首當其衝。
展楓微微苦笑,輕指雲禎道:「郡主也多少關心一下您的護衛吧,您出走的當天,雲禎可是被王爺罵到臭頭呢。」
祈未籬聞言,略帶歉意地瞥了雲禎一眼。
「郡主,閒話就不多說了,王爺現在無幽山莊等消息呢。這幾日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當真急壞了。咱們快些回去,省得他擔心,郡主回去可得好好跟他道歉、撒撒嬌才是,否則……」下場淒涼唷。
祈末籬一聽祈馭風為了自己而消瘦,頓覺難受,夾雜著窩心;相較於衛扣寒的冷血無情,更是百般滋味在心頭。唉!果真是親情無價呵。
轉念一想,又思及要給衛扣寒的證據還沒給,忽覺左右為難,躊躇不前。
「展護衛,這……可否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我還有件事要完成。」
「什麼事?」
祈未籬啞然,面有難色地沉默。
展楓微蹙眉,詢問似地看了一下雲禎,想從他那兒知道端倪。
四人沉默須臾,展楓忍不住開口道:「郡主,有什麼事等回無幽山莊再說吧,至少也讓王爺安心點兒。」
雲禎思忖一會兒,道:「郡主,先回山莊吧,等屬下到時畫好地圖再一併幫你送去。」
「這……」祈未籬偏頭一想,才鬆口道:「那好吧,我們這就到無幽山莊。不過……展護衛,近郊似乎有條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山莊,不用經過大門的?」
展楓道:「是有一條,是重大變故時作為逃生之用的。」
「我們從密道進去吧。」祈未籬深知衛扣寒肯讓她離開,卻不怕她到山莊裡告密,必然有萬全準備,山莊門口附近一定集結了許多寒衣社的便衣弟子,若看到她要進入山莊,肯定是場不必要的殺戮,她可不想造成雙方人馬兩敗俱傷。
「為什麼?」展楓聞言,不禁揚高聲調,納悶問道。
祈未籬又詞窮了,眼光瞥向雲禎,希冀他能幫忙說項。雲禎當然明白個中緣由,不禁冷哼一聲,對衛扣寒的愚蠢行徑溢滿不屑,但見到祈未籬懇求的眼光,才歎口氣道:「展楓,走密道吧。」
展楓愕然,看看郡主,再看看雲禎,眼光又移向紫芹,希冀有個像樣的回答,但顯然沒人理他,只得將疑惑藏在心裡,道:「那……就走密道吧。」他對在他身後的人馬交代幾句,立即領著郡主三人前往密道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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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幽山莊的祈馭風在大廳來回踱步,煩悶異常。在一聽到找著祈未籬的通報後,心頭終於鬆了口氣,鎮日緊鎖的眉終於舒展開來。
他快步離開大廳,準備與分離已久的妹子重逢,順便一展他這個做大哥的威嚴。才走到中途,就與急走而來的祈未籬遇上。
「王兄!」見到分離多月的親人,祈未籬歡喜地上前抱住他。
祈馭風見到她安然無恙,心中也十分歡喜,但他忍住情緒,佯怒道:「哼!你還認得我這個王兄?我以為你這幾個月早玩得樂不思蜀,忘了自己是誰了!」
祈未籬明白祈馭風對自己的寵愛和擔憂,知道這些只是他強裝而來的脾氣罷了。她輕扯祈馭風的衣袖,輕聲道:「王兄,對不起,籬兒讓你擔心了。」
「知道我會擔心還這麼小孩心性?你可知道你和紫芹兩個大姑娘獨自在外頭會有多危險?!」他橫了紫芹一眼,紫芹連忙低頭,不敢迎向他凶狠的目光。
「王兄,你別氣了,籬兒給您賠罪嘛!要不你看,籬兒可沒少了根寒毛,還不是跟以前一樣美麗動人。」她眨眨眼對他撒嬌,企圖平息祈馭風的怒火。
「你——」美麗動人?虧她說得出來!祈馭風拿她沒轍,只得歎口氣,輕敲她的腦袋道:「籬兒,下次別再玩離家出走的遊戲了,王兄這條命遲早被你玩完。」
「王兄……」祈未籬感受到他深切的關愛,登時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不一會兒即熱淚盈眶。「王兄,籬兒……不會再隨意離家出走,不再讓您擔心了。」回到熟悉的臂彎,祈未籬感到無比安全,忍不住一古腦兒傾洩出這些日子來的委屈。
「怎麼了?怎麼哭了?」祈馭風見她掉淚,不禁有些驚慌失措。
「沒什麼,只是……太久沒見到王兄,籬兒好想哭……」
祈馭風皺眉,他可不相信籬兒會因為久未見他而激動得想哭,但籬兒避重就輕,想是不願多談。他看了紫芹一眼,想從她身上知道答案,但紫芹也迅速迴避他的目光。祈馭風不由瞇了下眼,明白她們有事瞞他,但目前也只得壓下滿腹疑竇,等籬兒冷靜點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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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辦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爹,」殷仲玄道:「衛扣寒的確中了鴛鴦散的劇毒,孩兒以為這下他死定了,但是……」他躊躇一會兒,道:「全天下只有區區數人聽過鴛鴦散的名字,孩兒實在想不透有誰能夠在衛扣寒死前將他治癒。」
殷介廷一聽衛扣寒沒死,眼神瞬間顯得陰沉,揮袖道:「再去想辦法,我得不到碧月劍法秘笈,別人也休想得到!」「爹,孩兒不懂,碧月劍法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笈,爹為何執意要奪它?」
殷介廷沉默一會兒,才鬆了口風道:「重點不是在劍法,那本秘笈裡有先皇的藏寶圖,能奪得寶藏,爹這輩子就富可敵國了。」
「可是……若有寶藏,衛扣寒早就去取了才是。」
殷介廷冷笑一聲,道:「全天下知道那是藏寶圖的只有三人,一個是爹,一個死了,一個還沒出生呢。」
第七章
午夜時分,在這人們安然就寢的時刻,正是行刺的大好時機。「無幽山莊」的外頭,四名黑衣人正等待著最佳時辰,之中包括衛扣寒、管劍情、司傲以及堂主之一的季雲凡,個個均是江湖中的佼佼者。
衛扣寒靜靜的候著,心頭卻是萬般愁,思緒煞是紛亂,一切都是因為尉籬。
該死!他以為自己能夠承受她的離去,能夠視若無睹。一個水性楊花且充滿心機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況且離開他之後,她竟能與一個男人相談甚歡?無恥!
但……是他逼走了她呀!嘿!有什麼好愧疚的?女人要就有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沒什麼好難過的,尤其是為了一個來做臥底的女人。
想歸想,但他仍是該死的在意,他真想一劍殺了碰過尉籬身子的男人,即使一小片肌膚也不行。
尉籬,你傷得我好重,我恨你,恨你的背叛,恨你的三心二意!
「魁首,時辰到了。」司傲低聲喚道,打斷了衛扣寒紛亂的思緒。衛扣寒整了整心情,點點頭打個手勢,四人同時戴上蒙面黑巾,神不知鬼不覺躍入山莊。山莊中的一景一物與地圖中所繪相同,也使得四人安下心來。尉籬果然是奸細,管劍情心頭幽歎著。
一隊約七、八人的侍衛迎面而來,衛扣寒打了個眼色,四人又無聲地各自隱藏,等侍衛走了,才繼續前行。一刻鐘過去,他們終於看見了地圖中所繪的湖,過了這片湖,就是祈馭風所居處的地方了。儘管眾人緊張異常,仍一步一步謹慎過橋。一股不安的感覺突地竄入衛扣寒腦中,卻不知哪兒不對勁,總覺得太靜了,靜得讓人不禁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