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敏感地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難道有人嫌棄過你嗎?」
梁初蕾臉色一白。
「對不起,我可能問得太直接了。」莎莎連忙道歉。「我只是想跟你說,沒關係,有任何我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儘管說,我和大哥都會盡量幫你。」
「謝謝你。」梁初蕾真誠地微笑。「你們兄妹倆都是好人,我真的很幸運能遇上你們。」
「哪裡,別這麼說啦!」莎莎嬌憨地笑。
好陽光的女孩。梁初蕾感動地望她。怪不得黎翼恩在勸她看開些時,總要拿他的妹妹做例子了。
「對了,我剛烤了些餅乾,你要吃嗎?」她忽問。
「咦?你會烤餅乾?」莎莎眼睛一亮。「好啊,我想嘗嘗。」
「那我去拿過來。」梁初蕾盈盈起身,正要轉身往廚房走時,忽地頭暈目眩,她怕跌倒,急忙扶著椅背蹲下。
「你怎麼了?」莎莎忙起身來扶她。「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捧住頭,虛弱地應道:「最近身體比較差。」
「啊,我想起來了。」莎莎低叫道。「大哥告訴過我,他那天差點害你流產--你懷寶寶了,不可以過度操勞啊!來,快坐好不要動。」她小心翼翼地扶著梁初蕾坐回沙發。「要不要我倒杯熱水給你喝?」
「好,謝謝。」
莎莎走向廚房,替梁初蕾調了一杯不會太熱的開水,拿回客廳,在她面前蹲下,將馬克杯緣湊向她唇畔,慢慢餵她喝。
喝了半杯,梁初蕾對她搖搖手。「夠了,謝謝。」
莎莎點頭,正要站起身,眼尖地瞥見梁初蕾胸前蕩著一片玫瑰狀精緻的金鎖片。「好可愛的金鎖片啊!」她不禁讚歎。
「啊,這個嗎?」注意到她目光所在,梁初蕾主動拿起金鎖片。「我從小就把它戴在身上。」
「是你爸媽送給你的嗎?」
「大概吧。我養父母說他們領養我的時候,這金鎖片就在我身上了。」
「養父母?」莎莎一愣。「你是被領養的嗎?」
「嗯。」梁初蕾坦承。
「唉,我小時候也好希望自己能被領養呢。」
「嗄?」梁初蕾愕然。「你不是黎家的千金嗎?」
「啊。」莎莎這才猛然醒悟自己說了什麼,她尷尬地咳兩聲。「呃,我小時候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啦,因為……」她陡地一頓,駭然睜大眼。
「怎麼啦?」梁初蕾不解地看著她忽然異樣的臉色。
「你這……上面刻了字。」莎莎顫著手,指著梁初蕾拈在指間把玩的金鎖片。「好像寫著『初蕾』?」
「被你發現啦?」梁初蕾歉意地臉一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們兄妹的,其實初蕾才是我的本名,莉莉是我的英文名字。」
莎莎倒抽口氣。「妳的本名叫……初蕾?」
「嗯。因為這鎖片上刻著這兩個字,我養父母挺喜歡的,就乾脆幫我取這個名字,他們也說,說不定有一天會因此遇上我親生父母。」
親生父母?
莎莎惶然跳起身,額前冷汗直冒。「你、你今年幾歲?」
「二十二啊。」
二十二?跟她同年!也跟黎家失蹤的女兒同年。
莎莎昏眩地想,開始覺得情況不妙。「你是在哪裡被領養的?你的養父母怎麼會領養你?」
「有什麼不對嗎?」梁初蕾莫名其妙看著她。「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
「沒,沒什麼。」莎莎急忙否認。「我只是想問問看,說不定可以幫你探聽你親生父母的消息。」
「這樣啊。」梁初蕾接受了她的說詞。「我的養父母是透過美國一個領養機構領養我的,可是後來他們才發現,我的出生資料好像被人造了假,查證過後,才知道那個機構涉及一些不法手段。」
「也就是說,那個機構是非法取得你的?你有可能是被綁架或販賣?」莎莎靈敏地接口。
「嗯,有可能。」梁初蕾悵然點頭。「所以他們一直對我親生父母很抱歉,感覺好像他們是把我偷來似的。前幾年我父親生意失敗,不幸去世,我母親帶著我回台灣投靠娘家,她一直想幫我找回親生父母,可惜我們手上的線索實在太少。」
莎莎瞪著梁初蕾:心跳狂亂,喉頭乾澀。
她,會不會就是黎家的女兒?翼恩的妹妹?
如果是的話,她這個冒牌貨又該怎麼辦?怎麼辦!
「對不起,我借一下洗手間!」突如其來的噁心湧上喉嚨,她摀著嘴,顧不得梁初蕾訝異的眼光,惶惶然逃進洗手間。
她好慌,在格局寬敞的浴室裡團團轉,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好片刻,她才鼓起勇氣拿出手機,撥黎明淳的電話。
響了好幾聲,他才懶洋洋地接起。「喂,莎莎啊?」
「你在哪裡?」她劈頭就問。
「我在日本啊。」
「日本?」他什麼時候出國去了?「你跑去日本幹麼?」
「躲一個人。」黎明淳悶悶地道。「怎麼?找我有事?」
「我問你,當年初蕾失蹤的時候,身上是不是戴著一個金鎖片?」
「什麼?」黎明淳怔愣。「你突然問這幹麼?」
「你別管!快回答我就是了。」她急得快哭出來。
「好好,你別急。」黎明淳也警覺事態不對,慌忙安慰她。「哪,我想想--對了,奶奶好像說過,我們三個小孩滿月時,她給我們各打了一片金鎖片,保平安求幸福。」
「上頭還刻了名字嗎?」
「對啊。翼恩、明淳、初蕾--嘖,又不是戴狗牌!奶奶也真是的。」
「那形狀呢?初蕾的金鎖片形狀像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連自己的金鎖片長什麼樣都下記得了!你得問奶奶去。不過我猜以奶奶那種浪漫性格,說不定會給初蕾戴一朵花,呵呵∼∼」
手機跌落地面,匡啷幾聲,敲碎莎莎的心。
「莎莎、莎莎!你怎麼了?沒事吧?」黎明淳擔憂的呼喊隱隱約約越洋傳來。
莎莎全聽不見,也不管手機,木然推開浴室門扉,遊魂似的走回客廳。
翼恩的親妹妹找到了,他一定會很高興,差不多也是她這個冒牌貨該退場的時候了。
他找回親妹妹後,還會像以前那樣疼她寵她嗎?
不會了吧?他肯定會恨她,恨她欺騙了他。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她好想瞞著這一切不說啊!好想把這秘密永遠、永遠地藏起來……
「你還好吧?莎莎。」梁初蕾焦慮的容顏映入她眼底。
莎莎眨眨眼,視線變得矇矓。
不,她不能隱瞞著不說,這對眼前這個善良的女孩不公平,這麼多年來,初蕾也一直在尋找著自己的親生父母。
她不能不說,不能那麼自私……
「我要跟妳道歉,初蕾。」
「道什麼歉?你在說什麼?」
「妳才是……翼恩的妹妹。」她難受地哽咽。「我、我不是--」
「你說什麼?」梁初蕾震驚。
「我說,你才是……翼恩的妹妹。」小手揪著胸口,強忍住傷心。「妳是……黎初蕾。」
「莎莎!」驚吼聲如春雷乍響,劃破了空氣,也震撼了莎莎。
她惶然轉頭,這才發現黎翼恩不知何時來到這屋裡,正站在梁初蕾身後,臉色蒼白地瞪著她。
她雙腿一軟,駭得差點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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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騙了你。」
稍稍從激動的情緒中回復後,莎莎端坐在沙發上,低頭對黎翼恩道歉。
為了給他們倆私下談話的空間,雖然梁初蕾自己也是滿腔疑問,仍是很體貼地躲回臥房。
她離開後,客廳裡先是一片沈寂,許久,莎莎才鼓起勇氣開口。「我不是……你妹妹。」她黯然坦承。
「那你是誰?」黎翼恩鐵青著臉問。
莎莎咬唇,小手緊緊拽住裙襬。「我是徐莎莎。」
「我知道妳是徐莎莎!」他聲音發顫。「可你不就是我失蹤的妹妹嗎?你不是被人在百貨公司撿到,從小在育幼院長大的嗎?」
「我是從小在育幼院長大,可是並不是在百貨公司被撿到的,那個把我丟下的女人其實是在街上撿到我。」
「那DNA鑒定呢?」
「汪藍姊是丹蔻姊的好朋友,她用來比對的組織其實是明淳二哥的,她故意不告訴你子方的性別。」
黎翼恩腦中轟然一響,如遭雷殛。「所以這些資料,都是造假的?你跟明淳合謀來騙我?」
「……對不起。」莎莎垂著眼,不敢看他。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做?」黎翼恩激憤地咆吼。
「因為二哥擔心你。他說你因為小時候弄丟了妹妹,一直很不快樂,他本來希望我就是初蕾的,可惜不是,所以他才拜託我假扮初蕾。他說,如果能找回妹妹,你就不會那麼自責了。」
沈默。
整整數分鐘,黎翼恩一聲下吭,莎莎好慌張,受不了這樣如冰窖般的冷寂,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他面無表情。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這模樣,臉孔冷冷的,像凝了霜,眼眸深深的,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