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翼恩心弦震盪,猛然抬起眸,望向莎莎。他想說謝謝,想表達內心無限的喜悅和激動,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的沈默,讓莎莎又緊張起來。「你不喜歡嗎?」
「我--」他抖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喜歡。」莎莎懊惱地下結論。「唉,早知道我應該送別的禮物。你已經是個大男人了,又不喜歡漫畫,而且我畫得也不好,太幼稚了。」她自嘲。
「不是的,莎莎……」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也知道送這些很奇怪。」嬌容抬起,無所謂地對他微笑,可惜雙眼卻還是不爭氣地泛紅。她連忙蹲下身,藉著整理禮物的動作掩飾自己的脆弱。
她真的太沒用了!有什麼好哭的?
可是,這些都是她花了好多時間心血畫的啊!因為一直不滿意,她還改了又改,經常畫到快天亮,才疲倦地上床。
她希望他喜歡的,也以為他會喜歡--不過畢竟太幼稚了,他是個大男人了,不會欣賞這些小女生的玩意兒吧。
她送錯了禮,表錯了情,她真笨,大傻瓜!
「沒關係,大哥,你如果不喜歡,就把它收起來吧。我以後再送你別的禮物。」她強笑著說道。
一雙臂膀自身後環住她。
她一怔。
「我會收起來。」黎翼恩在她耳畔,溫柔地說道:「不過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因為我太喜歡了,所以要把它們好好地藏起來,不讓別人隨便拿去看。」
一顆眼淚滑落。
「當我累了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我就一個人把它們拿出來看。我永遠都會記得,這是我三十一歲那年,我妹妹送我的生日禮物,她費了好多心思畫給我的,這裡頭,有她對我深深的關懷,我必須好好珍惜。」
她感動地哽咽。
「五十歲、六十歲,到我好老好老的時候,我還是會一邊坐在搖椅上,一邊捧著這些畫看,然後得意地回想,嗯,原來我也曾經這麼年輕可愛過啊。」他幽默地道。
「哥!」她被他逗笑了。「你別鬧了啦。」
「我是認真的,你居然說我胡鬧?」他淡淡地微笑,擁著她在躺椅邊坐下。
她背靠著他:心口漫流陣陣甜蜜。
「你是安慰我的吧?哥。」她看著月亮,忽然感覺自己好幸福。「你這麼大一個人了,怎麼會喜歡這種禮物?」
「誰說我不喜歡?」他啞聲反問,聲調帶著某種奇怪的壓抑。「妳大概不懂吧?我的心情,就好像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收到他生平第一架遙控飛機,一個他渴望了好久好久的禮物--他好激動、好開心,整個人輕飄飄地像要飛起來,他這輩子都會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禮物。」
「真的?」她心揪著。
「真的。」他認真地點頭。
她歎息,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她送的禮物,他會珍藏一輩子呢!到老,都會一直伴著他。
她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哥,你……」她回頭想撒嬌,柔軟的櫻唇卻意外擦過他的唇。
她一時呆了,瑩瑩明眸傻看著他。
他亦同樣震驚,眼色一下子深沈,陰晴不定地鎖住她。
怎麼辦?她不小心……親到他了!
她呼吸急促,心跳怦然,一把熱火從腳趾頭燒上來,燙紅一張粉嫩嫩的臉。
粉紅若蜜桃的臉蛋,上頭還有濕潤末干的淚痕,他看著,理智瞬間當機,不知不覺低下頭,唇瓣輕輕擦過那抹粉嫩。
他在做什麼?
她驚異地張唇,傻楞楞的模樣更焚燒了他,氣息變得粗重,牙齒輕咬住那撥弄得他心弦晃顫的唇瓣。
輕輕的咬嚙,暖暖的吹氣,莎莎臉發燒,頭腦昏沈,嬌軀像果凍,癱軟在他懷裡。
她想吻他,深深地、深深地吻,與他肌膚相親--
她閉起眼,主動迎向他的唇,啄吻他,品嚐他的滋味。
那滋味,甜美得令她忍不住呻吟。「哥……」
一聲迷濛的嬌喚卻猶如暮鼓晨鐘,霎時敲醒了黎翼恩。
他抬起頭,臉色發青,不敢相信自己竟一時昏了頭,輕薄起自己的親妹妹來。
想他方纔還理直氣壯地痛罵明淳呢!現在呢?他自己又做了什麼?
他驀地跳起身,像受驚的野獸直往後退。
「對、對不起,莎莎。」啞聲拋下一句後,他倉皇地、飛也似的逃開這紅粉誘惑。
☆☆☆☆☆☆☆☆☆☆ ☆☆☆☆☆☆☆☆☆☆
他在躲她。
自從那晚在游泳池畔意外一吻後,他便像斷了線的氣球一樣,飄離她遠遠的,連續兩天待在公司加班不回來,第三天更索性找個借口到國外分公司巡視業務去了。
將近兩個禮拜,她見不到他,連通電話也沒機會跟他講。
他打過兩次電話回來,卻都只是問候奶奶,奶奶當然也會跟他報告她的近況,但他只是默默聽著,等奶奶要把電話交給她時,他就會隨口找個理由匆匆掛斷。
他連話,也不肯跟她說--
一念及此,莎莎不由自主地歎氣。雖然她很明白,他會突然疏遠她並不是因為討厭她,但一顆心,仍是結結實實受了傷。
她靠在咖啡座窗邊,百無聊賴地看窗外那一釣新月,想的,卻是那一晚他刻意守候在樓頂,為她「摘」月亮。
那天晚上的月亮,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圓滿最美麗的月亮,沒一點缺角,沒一絲遺憾,清亮動人。
那是她這一生都會記在腦裡、藏在心裡的月亮,她所收到最棒最好的禮物。
她會一直記著,一直藏著。即使有一天,他發現了她真實的身份,從此疏遠了她,至少,她還能擁有這樣美好的回憶。
莎莎悶著氣,心窩緊擰。
會不會有一天,她真的再也見不到他,只能在回憶裡思念他呢?
她好害怕……
「怎麼啦?瞧你不停咳聲歎氣的,發生什麼事了?」帶笑的嬌嗓在莎莎頭頂上方揚起。
她揚起臉,望向笑意盈盈的李丹蔻。「丹蔻姊。」
「咖啡都涼了,怎麼還不喝?」李丹蔻在她對面坐下。「我還以為你是想念我煮的咖啡,所以才專程來喝的呢。」
她搖搖頭。「我是來看你的,丹蔻姊。」
「看我?我瞧是看月亮吧?」李丹蔻柳眉戲謔一挑。「從進來到現在,就看你一直對著窗外發呆,哪裡多看我一眼了?」
莎莎臉一熱。「抱歉。」
「我可沒怪你的意思。」見客人少了,李丹蔻推開窗戶,點起一根煙,嫵媚地吐著煙圈。「說吧,到底有什麼心事?」
「沒有啊。」
「別瞞我了,明明有事。」李丹蔻不讓她打馬虎眼。「是不是為了我那個翼恩表哥?」開門見山。
莎莎一震,端著咖啡的手顫了下,灑落幾滴液體。
「瞧你,我還沒開始審問呢,你就先慌起來了!」李丹蔻閒閒地嘲弄她。
「丹蔻姊!」莎莎被她笑得紅了臉,擱下咖啡杯,拿紙巾擦了擦手,櫻唇嘟起。「你就別笑我了。」
李丹蔻可沒因為她撒嬌就放過她,抖了抖煙灰,明眸媚媚一睨。「說吧。」
「說、說什麼啊?」莎莎心發慌。
「說你一整晚愁眉苦臉的,是不是為了我那個大表哥?」
「哎,沒有啦!」莎莎將鬢髮勾攏至耳後,徒勞地想掩飾心中的動搖。「大哥他最近出差了,我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所以妳才在這邊害相思病?」李丹蔻順口調笑道。
莎莎嚇一跳,急忙辯解。「我沒那麼說!你別亂講!」
「幹麼那麼激動?」見她反應如此激動,李丹蔻眼中興致更濃了。「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啊。」
「我跟大哥……不是那種關係,你別亂想。」莎莎急於澄清,卻沒想到這麼一來反而更落人話柄。
「哪種關係?我怎麼沒聽懂?」果然李丹蔻打蛇隨棍上。「怎麼?原來你跟翼恩表哥關係還很特殊?」
「丹蔻姊!」莎莎大聲抗議,語氣卻軟軟的,明顯作賊心虛。
李丹蔻暗暗好笑,慢條斯理地吸了一口煙,才又出招。「你喜歡我表哥吧?莎莎。」
這凌厲一擊,刺得莎莎眼皮一跳,毫無招架之力。「我、我是喜歡他啊,可是不是你想的那一種。」
「那是哪一種?」
「是、是--」
「你敢對我發誓,你對他毫無男女之情?」
「我、我當然--」要地怎麼發誓?那晚與他那些甜蜜蜜的親吻,至今仍令她臉紅心跳。
如果她真當他是哥哥,又怎會主動送上自己的唇?
「那只是意外。」她喃喃地、虛軟無力地想說服自己。
李丹蔻聽出這話中有玄機,眼睛一亮。該不會讓明淳二表哥給料中了吧?這兩個人果真對彼此動了心?
這下可好玩了!她那個正經有餘、幽默不足的大表哥說不定以為自己是個戀妹的變態狂,正陷入痛苦的掙扎中。
呵呵,有好戲看嘍。
李丹蔻眼珠一轉,忽然想起自己下午看到的一本八卦週刊。她抿嘴一笑,秉持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壞心眼,站起身,從雜誌架上拿來那本新出爐的週刊,放到莎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