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神,她是人。神和人老是抱在一起成何體統?
忍住心中的渴望,河神關心地問:「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楊楨黯然地垂首,螓首左右搖擺,無奈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了她的回答,河神在心中暗自盤算。
村子她已經回不去了。
他也無法接她進河宮住下,一來她無法待在河中一輩子,二來若是被天兵天將發現他將一個凡人接到河宮同住,屆時就算是黃河的河神將黃河借他跳,他也是洗不清、說不明這其中的原委。
若是將她帶回河畔,讓她一直餐風宿露也不是長久之計。
怎麼做都不是,河神苦惱極了。
突地靈光一閃,他知道該怎麼安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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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使出騰雲駕霧之術,不一會兒即來到金谷山。
他降至金谷山的林中,右腳使勁踏地,口中還喃喃地念著:「金谷山山神何在?金谷山山神何在?」
正在山裡呼呼大睡的山神被這一陣驚天動地的震動嚇醒了,他立即浮出土面,打算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敢這麼叫醒他。
「是哪個不要命的吵我啊?」
「是我。」
定睛一看,山神悻幸然地說:「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敢來吵我。」
「除了我們這幾個好哥兒們之外,你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我看也沒有幾個神仙願意來。」河神不忘揶揄山神一下。
「這倒是真的。」山神也相當有自知之明。「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山神知道,河神必定有求於他,才會千里迢迢地由青汾河來這沒有神仙願意來的金谷山。
既然山神都已經問了,河神也不跟他客氣。
「我想來這兒和山神要東西。」
「要東西?我並沒有什麼好東西啊?」山神不解地問。
「我想借你的木材一用。」
「木材?這就好辦了,我什麼都沒有,就是木材最多,這山裡的樹,你要多少就砍多少。」山神很慷慨地大方奉送。
「多謝!」
河神雙手一揮,樹木立即連根拔起,彈跳至半空中,轉個幾圈,巨大的木頭立即縮成如針一般的大小,飛進河神的衣袖中。
不一會兒,原本一大片的樹林,只剩下幾棵樹孤伶伶地立在光禿禿的黃土上。
「等一等!」眼看山快禿了一半,山神立即出聲阻止。
「怎麼了?」河神停下動作。
「你要這麼多木頭做什麼?」他以為河神祇需要幾棵樹而已,沒料到河神一下子就拔了數百棵的樹。
「蓋房子!」河神簡短地回答。
河神掏了掏耳朵,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想……你要這些木頭,應該不是要整修你的河宮吧?」木蓋蓋在水裡,不出幾日變會成了一堆腐木。
「我要蓋在河畔。」河神沒有隱瞞地回答。
聽了河神的回答,山神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玉貝宮殿不住,反而要住木這的房子,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想要上岸偷得浮生半日閒?」
山神的問題越問越多,河神感到有些不耐煩。
「跟你要幾根木頭而已,廢話那麼多做什麼?」
河神越是不肯說,山神越覺得這其中必有古怪。
「木頭是我的,我可以慷慨地給你,不過我也有問清楚原因的權利吧?」
知道山神不會如此就死心,河神於是將所有的經過及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山神,滿足他的好奇心。
「什麼?你竟然為了一個凡人蓋房子?」山神大感意外。
「她因為我而有家歸不得,我總得想個辦法好好地安頓她。」
他的解釋在山神聽來,全是越描越黑的推托之辭。
東月村祭河神已不是第一次了,在這之前,有過數不清的女子獻給河神,從沒見他對任何人這麼大費周章。
「河神,千萬不要動情!」山神好意地提醒。
山神的話令河神的心一悸,但他掩飾得很好,不讓山神發現他的異樣。
「你想到哪兒去了?」河神立即否認。「她之於我只是責任,沒有其他的情感。」這麼說不但是想要說服山神,更想要說服自己。
「是嗎?」雖然河神口口聲聲說無關情感,但山神的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為了逃離山神的追問,河神趕緊告辭。
「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來找你。」不等山神開口,他已經飛上了雲霄。
「河神……」來不及阻止他離去,山神祇能望著茫茫的天際喟歎。
希望他心中那不好的預感不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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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河神都會好心地在河畔變出一棟大宅院讓楊楨歇息,她已經非常習慣每天一早就被頭頂的日光喚醒。
今日,楊楨睡得特別地香甜,少了擾人清夢的陽光,她賴在床上直到她睡飽為止。
她翻了個身,摸到身旁柔軟的錦被,她倏地驚醒。
「咦?房子還沒消失!」她非常地驚訝。
她早已習慣每日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大石上,頭一次在大宅院消失前醒
來,她著實不習慣。
今天提早醒來,卻一點也不會感到疲累、想睡,實在太怪異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好奇地起身,緩緩走到窗邊,想要打開窗戶看看天色。
一開窗,刺目的光線刺得她一時睜不開眼,她趕緊用手擋住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她漸漸移開手,讓自己適應這刺眼的陽光。
大地一片光亮,視線好得可以讓她清楚地看見河中的魚兒優閒地在水裡游來游去。
天亮了!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實。
為什麼房子沒有消失不見呢?她怎麼想也猜不透。
正當她想要到外頭去一采究竟,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早,看來妳今天睡得很甜,都已經日上三竿了才起床。」河神出現在她的窗邊。
一見到河神,她知道他一定能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來不及回應河神的揶揄,楊楨立即衝至外頭,站到臉上掛著占怪笑容的河神身邊。
她的眼睛沒有看錯,天色已經大亮,而房子也依然存在著。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解地問。
「喜歡我送妳的禮物嗎?」他的臉上依然是那抹令人不解的笑。
「禮物?」楊楨不懂他的意思。
「是陪罪的禮物。」
「為什麼?」她還是不懂。
「我害妳無家可歸,讓妳一直睡在我變出來的房子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才想蓋間房子給妳,讓妳有個新家。」他說明他的用意。
楊楨瞭解了,原來他是想要送她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家。
他是神,她是人,其實他大可不必對她費這麼多的心思,就算要她每天被太陽曬醒,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一時之間,她感動地紅了眼眶。
「妳怎麼了?」他關心地問。
「河神,謝謝你!」她情不自禁地抱著他。
懷中的柔軟令河神一震,他也想伸出手抱她,可是他不行。
他是神,而她是人。
一思及此,他將她推離了他的懷中。
「我……」他的推拒令她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河神的心都擰了。
「我想到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了。」三十六計,河神祇有想到逃。
河神慌慌忙忙地逃走,留下一頭霧水、尷尬萬分的楊楨呆立在原地。
第八章
時光荏苒,轉眼之間已進入冬季,天空開始緩緩飄下綿綿細雪,地上也積滿皚皚的白雪,連河面也凝結成冰了。
望著窗外的雪,楊楨知道已經入冬,但是她不知道現下是什麼日子。
過年了嗎?她不清楚。
住在河畔,似乎與世隔絕了。
在這裡,她一個人獨居,雖然有時河神和那些蝦兵蟹將們會來串串門子,但是孤獨的時間還是比熱鬧的時光來得多。
她知道數日子是很無聊的一件事,所以她不去記也不去算,反正,這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打了個哆嗦,她趕緊拉上身上的棉襖。
河神自從送了冬衣給她後,就再沒出現過,算算日子,也將近一個月沒見到他了。
說來好笑,她可以不在乎今日是何日,但是不見河神的日子,卻一天又一天地在她心中默數。
「唉!」歎了口氣,楊楨伸出手打算關上窗子。
「歎什麼氣?」
熟悉的聲音令她停下關窗的動作,她知道她朝思暮想的人又再一次毫無預警地出現。
雖然外頭細雪紛飛,但他還是穿得非常單薄,像是穿著春衫。
「你不冷嗎?」關心的話沒有細想就脫口而出。
聽見她的話,河神笑了笑。「妳忘了嗎?我可是個神。」
「我倒是真的忘了!」楊楨悶悶不樂地垂首。
她就是想要忘記兩人之間的懸殊身份,無奈,這條巨大的鴻溝,卻是怎麼也忽視不了。
「怎麼?心情不好?」見她似乎悶悶不樂,河神關心地問。
「沒有。」楊楨轉過身往屋裡走,不願老實地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