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千金難買早知道,這果然是千古不變的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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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雖然看不到,但以前受過耳力的訓練,所以安之焰的耳力相當的好,再加上如今眼睛看不見,使他的耳力變得益加敏銳,遠遠有人接近,他就曉得。
他聽見三個腳步聲,一個是他熟悉的雷斯的腳步聲,另一個腳步聲雖輕,但略沉,表示另一個人是個體重輕盈,且,是個未曾受過訓練的人,極有可能是個女人、小孩,或是身形瘦小點的男人,最後一個應該也是總部裡的人,走起路來幾近無聲。
「雷斯,我只是受了傷,並不是成了動物,你犯不著招呼一堆人來看我,我不想成為動物園裡被人參觀的動物!」安之焰躺在病床上,在他們接近他床邊時,冷冷地開口。
「沒人敢當你是動物。」雷斯知道安之焰只是不想讓人家看見他現在的窘狀,所以他一察覺他帶人來看他,馬上像刺蝟般,豎起全身的刺。
與雷斯一塊前來的步澄沁及一名翻譯,馬上在步澄沁耳邊小聲的將雷斯及安之焰的對話,翻譯給她聽。
「是嗎?」安之焰嘲弄地勾起嘴角,」如果不是把我當成動物園裡,關在籠子裡,哪也去不了的動物,那就是直接把我當個,只能一輩子待在床上或輪椅上的可憐殘廢者是吧?!」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他的話讓雷斯覺得很難過。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我只是點出事實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尖銳的言詞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他痛恨自己現在的模樣,所以他不斷地攻擊自己,恨不得這樣的自己是不存在的。
瞅著他憤世嫉俗的模樣,步澄沁心痛的落下了淚水。
安之焰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意氣風發,時時刻刻散發著迷人風範的男人,他怎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聽到一絲細小的啜泣聲,安之焰敏感地轉向聲音的來源處。
「誰在哭?雷斯,你這次是帶誰來?為什麼她會哭?」他聽出那是女人的聲音,有哪個女人不是他們總部的人,不曾受過任何訓練,然後又會為他哭泣的?
誰?
「看見你這樣子,不只她會哭,連我都想哭了。」
安之焰訕笑一聲,」為了我?不值得。」
「為什麼這麼說?你曾是那麼優秀!!」
「是啊!"曾經"那麼優秀。」他輕蔑地哼了聲,」我現在只是身體廢了而已,腦子還沒廢,你就說我是"曾經"優秀,那我還能指望自己什麼?」
「呃……」知道自己說錯話,雷斯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和你的主治醫師談過,他說只要你肯做復健,就有恢復的機會,所以你何必早早就以殘障者自居?你又不是一輩子都會動不了,你只是暫時的而已。」看不過安之焰有些自暴自棄的德行,步澄沁再也忍不住開口斥責他。
聽見她的聲音,安之焰渾身一僵,原本已不是很好看的臉色,這會兒變得更加蒼白。
「小……沁?」英文馬上轉成中文。
「對,是我,我來看你了。」她接近他,握住他的手。
感覺手心傳來的溫暖,他呼吸一窒,」你怎麼——」
「雷斯帶我來看你,他說,希望我能來幫你重新振作起來。」
「我這個樣子——雷斯,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把我現在的情況讓她知道的嗎?!你怎麼還帶她到我面前?你不曉得這對我而言有多難堪嗎?」氣憤斥責的話一句接過一句,他不希望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被心愛的人看見。
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誰不期待自己所呈現出來的,是最完美的一面?他不想破壞他在她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啊!
「在你罵雷斯之前,我想問你,你寧可讓我一個人在台灣傷心難過,以為你拋棄了我,而來恨你,也不肯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好來陪你?」
「我——」
「你不曉得我在台灣有多難過嗎?尤其我在醫院醒來時,多麼迫切的想看見你,可是我等了好幾天,你都沒出現,好不容易熬到我出院的時間,我急急忙忙趕回家中,以為你會在家裡等我,可是,什麼都沒有!
你非但沒在我家等我,甚至你的東西一樣也不剩,什麼都帶走了,你叫我情何以堪?
我的心情你可以理解嗎?!你為了你不需要的自尊心作祟,就可以置我於不顧?
難道你沒想過,或許我根本活不了?我在醫院可能就這麼死了嗎?!」
「……你在醫院和生死搏鬥時,我也和你遇見同樣的情況……」
「我知道,所以我沒怪你不在我身邊為我加油,我只怪你,為什麼出了事卻不想讓我知道,我是那種會因為你受傷了、看不見了、不能動了,就捨棄你的女人嗎?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你心裡?我在你心中到底又佔有多少的份量?你告訴我?我要知道答案。」
「我愛你。」
「那為什麼你表現出來的行為卻像在排擠我?什麼事都怕我知道,什麼事都不讓我與你一塊參與,你將我排拒在你的生活、你的心房外,這叫你愛我?」
步澄沁咄咄逼問的話,安之焰幾乎招架不住,他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但嘴巴張開了,卻愕然的發現步澄沁說的全是事實,他根本無法反駁半句。
末了,他只能攤著雙手,苦澀地歎了口氣,」我只是不希望這樣的我拖累了你,你可以找到一個手腳健全又肯疼你愛你的男人,而我……已經失去了那個資格。」
「你有沒有失去資格,是由我來判定,而不是你!」一想到他把她想的如此不堪,她的淚就直落不止。
「說到底,你就是認為我不會一直守著你,我是會見異思遷的女人就對了,很好,既然你已經給我下了這樣的結論,那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了。」
「你是什麼意思?」她說那番話的意思讓他不安,總覺得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一般。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他不想耽誤她的幸福,要她另外去找比他好的男人,但在他內心深處,他還是渴望她能在他身邊陪伴他的……
所以,當他察覺她似乎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他時,他馬上又緊張起來,下意識著急的想撐起身子,伸出雙手想去拉她,可是她揮開了。
「你不要碰我。」她對他怒暍一聲。
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安之焰臉上爬滿了懊悔的神情,他知道他說錯話了。
他是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讓她變得更難過、更不快樂啊!
「小沁……」
「你也不要喊我的名字,」她臉色凜然,」你已經決定的事,我想,我是不該破壞它,對不對?」
「我——」他很是心痛的別開臉,這是他自己作的決定,他不能反侮,他不能噙著淚水,步澄沁強掩心中的悲傷,忍痛的下了決定。
「好吧!那你就去自怨自艾吧!我要走了,我會聽你的話,去找個好手好腳,又肯疼我愛我的男人,我會忘記你的,我會的!」
安之焰心慌的好嚴重,他很努力告訴自己要克制,不能阻止步澄沁下定的決心,但——他發現好難,他好痛苦,心好痛好痛……
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彷彿要把他的模樣深刻的烙印在自己記憶中似的,步澄沁悲傷不已。
她好想緊緊的抱著他,也好想能一輩子都待在他身邊,可是……她不行……她不選擇這樣的離開方式,安之焰永遠不會振作起來。
她知道她一旦離開,他會開始努力復健,但,以他高傲的自尊心來看,他不復健到完全恢復成以前的樣子,他不會重新再在她面前出現。
那要花多少時間,她不曉得。
一年?
十年?
二十年?
一輩子?
都有可能,所以就此一別之後,他們要多久才能再見,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自己保重,再見……」最後再多瞧了他一眼,她才毅然的轉身離去。
「小沁……」安之焰無力的倒在病床上,低聲喚著她。
他徹底的失去她了……
「我想,如果你想挽回她,就要趕快做復健,否則等她真的成為別的男人的時,一切就來不及了。」雷斯能明白步澄沁做的犧牲,她放棄了與安之焰朝暮相處的機會,只想換得安之焰立志復健的心,但願她的這番心意不會白費。
「是嗎……做復健就會好嗎?沒人敢給我肯定的答案,不是嗎?」失去了步澄沁,他的世界才是真正失去了光明……
「你若不做復健,就枉費你女朋友故意離開你。」
「故意?」
「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她是故意想利用她離開你的這個事實,來刺激你積極做復健的嗎?你不要枉費了她的一番苦心啊!」
「是嗎?!你真的認為是這樣?!」聞言,安之焰闐黑的世界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