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不喜歡數鈔票。」朱儒調調眼鏡正經的回答。
眾人看了他一眼後,皆不忍的轉開頭,只留阿朱師的哭號聲在空氣中迴盪。
「阿儒,你再仔細想想,你到底為什麼會被調職?」朱家女主人朱媽終於出來說句話了,看著一臉呆樣的兒子,她也是無可奈何,不過如果任老伴再這麼鬧下去,怕是等到天亮也不會有答案的。
朱儒放下碗筷專注的想了起來,「好像是科長問我要不要調去台中,然後拿了一張單子給我簽,我就簽下去了。」
他當兵完後很輕鬆的就考上高考,現在在高雄水利處上班,平穩安定的生活再適合他不過了。
「大哥,你真的是……」老二朱隆一臉可憐地看著老大,還不忘咬了一口肥肉。
「大哥,你多保重。」老三朱雋不甚熱絡地擺擺手,順便又添了碗飯。
阿朱師在一旁氣得猛搔肚皮,看看他這四個兒女,每個都長得人模人樣,一字排開還頗有氣勢呢,可是他們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不是呆,就是懶;不是懶,就是愛吃,連小女兒都活像一副男人樣。
而他苦心經營的道館三個兒子都沒人要接,也只有小女兒有能力承接下去吧。想到這就有氣,本來還期望小女兒能漂漂亮亮的嫁人,結果現在一天到晚打拳、舞劍,有誰會喜歡這樣的女孩?
「阿儒,你真的決定要去了?」朱媽倒是不反對兒子出去闖一闖,與其每天在家養成一臉呆樣,倒不如多出去看一看。
朱儒又重拾碗筷吃起飯來,「嗯,反正沒有什麼差別。」
「大哥,你什麼時候要去?」朱真在一旁暗暗地替大哥捏了把冷汗。
「後天。」
「……什麼?」全家一起吼了出來。
朱家老大好奇地看著他們,「什麼什麼?」
「你你你……」阿朱師嘴邊的肉抖了好一陣子才穩定下來,「後天就要走,你今天才說!而且你房子找了沒?行李整理了沒?」
「……對喔。」朱家老大拍拍額頭,一臉無辜地看著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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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星期六的早晨七點,但「天下我最大」道館的練習場已經聚集近二十人開始練武,其中又以小男孩居多,當然也參雜了一些歐巴桑與歐吉桑。
朱家道館佔地不小,且三合院建築的房子中庭有很大的空間,不但方便他們授課,也能容納不少人,讓每個人都有足夠的空間揮舞拳腳。
「馬步穩。」
「腰桿直。」
「頭正頂昊氣。」
朱真中氣十足地喊著,一邊滿意地看著她調教出來的學徒,還不錯,都頗有架勢的,光是比出姿勢就可以嚇跑一堆人,不過其它的她就不敢講了。
從小看著老爸揮拳、擊劍,她在不知不覺中也愛上武術,於是老吵著要老爸教她;記得老爸總是拿著一根籐條糾正她,被打慣了也就無所謂了,而且打對她還挺有效的,她因此而不敢懈怠,所以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她從來都不覺得女孩不應該學武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興趣,如果男人喜歡刺繡她也不會反對,反正高興就好,重點是她找到自己熱愛的事情,這才是最重要的。
學生時代她不知參加過多少個練武的社團,大學也選擇體育系就讀,所以幾年前大學一畢業,就被老爸叫回來教授學徒武術,而他自己則在一旁閒閒地吸煙、搔肚皮,一副老大爺的模樣。
「師父,可以收式了嗎?」年方十歲的小安抖著雙腿看向她。
「收式?」她冷哼了聲,「才五分鐘你就想收式?你給我認真點!」話才一說完,就從他的腿邊輕輕掃了過去,只見小安大聲哀叫了出來。
也不想想她以前是怎樣被人操的,沒半小時老爸是不會放過她的,現在不過才過五分鐘腿就抖成這樣,充分表示出耐力不足,該打!
而且他們是假日班的學徒,只有假日才練武還敢偷懶?!
「師父,我尿急,真的快尿出來了。」老人代表老蔣苦著一張臉看著她,示意她應該放了他們。
他雖然年紀比朱朱大上好幾倍,不過現在朱朱是老師,他可不敢造次,至於他們為什麼願意乖乖聽朱朱的話,當然是因為朱朱是一個好老師,每次都很認真地指導他們,就算處罰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一點也不會痛,不過她拳腳揮過來時的那個狠樣,真的挺嚇人的。
「快去。」朱真無奈的放行,老蔣隨即衝向廁所去。
要是蔣叔真的尿出來那可就尷尬了,她可不願意看到一個老人在眾人面前尿失禁,先不用說蔣叔會有多尷尬,光是身為蔣叔好友的老爸就不會放過她。想著想著便將眼光掃過在一旁的老爸,發現他竟然有些惋惜地看著她放走蔣叔,老爸真是愈老愈糟糕,竟然會希望老友當場出糗!
「看什麼看!還有五分鐘才可以休息。」被她這麼一罵,所有羨慕的眼神祇能乖乖的收回。
尿遁法已經被使用過了,還能用哪招呢?眾人皆思考了起來。
「朱真?」溫和的男音從門口傳來。
救星到了!大夥一臉感激的看向來人--姜令書,咱們師父的心上人,這下有救了。
「書生?你怎麼會來?」朱真隨即拋下教鞭迎了上去。
姜令書斯文的對著大家笑了笑,才看向一臉意外的她,「我今天下午要去市區辦點事,妳要不要跟去?」
要不然她老在他那兒喊著無聊,喊久了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約會哦!」小安人小鬼大的叫著,腿仍不斷地發著抖。
朱真轉頭罵了小安,「不要亂說!」
不過從她的眼神中可明顯地看出得意,呵呵,約會耶!
她感動的是--書生真的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原來她每天並不算是在自言自語,他還是有在意她的感受的。
「妳對學徒很凶?」令書揚起下巴點點那堆腿抖得像中風的學徒。
「怎麼可能!」朱真一臉威脅地看著他們,「我對你們很凶嗎?有嗎?」語氣還特地放慢,任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嚴重性。
「沒有!」大伙苦著臉一致地回答。
得到滿意的答案後,朱真點頭放他們一馬,「好了,先休息半小時。」
看著學徒們腿軟倒在地上,朱真視若無睹地領著姜令書走向一旁的椅凳,阿朱師已經坐在那一臉不爽地瞪著他。
「師父好。」姜令書禮貌的問候著。
他曾經在這學了好幾年,也被阿朱師打了好幾次,算來他們是有師徒關係的。
「哼!」阿朱師孩子氣的撇過頭去。
不愛他女兒幹嘛還來找她?分明是故意給她錯誤的希望,這種男人最要不得了,想當年……
「別理我老爸,他剛好那個來。」朱真一句話就打發了鬧彆扭的阿朱師,然後隨即甜蜜地看著心上人,「你下午要去市區嗎?我也要去,我最近有好幾張唱片想買,你帶我去買好不好?」
「可以,不過妳可能要自己先逛一下,我還得去辦些事情。」
「好啊,那等你事情處理完要帶我去吃晚餐喔,我要吃牛排大餐。」最好是燭光晚餐,可以彼此含情脈脈的那一種,光想到就覺得很浪漫。
「哼!」阿朱師在一旁又哼了聲。
沒志氣!人家叫她自己耗時間,她還一臉高興地答應,他的老臉都快被她丟光了。
「我中午吃完飯後來接妳,妳來得及嗎?」
「可以可以,我再過一小時就沒事了。」能跟他出去,不管什麼困難她都可以克服。
「那我先走一步了。」他要回去準備下午要給人家的文件。「師父,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等一下!」阿朱師中氣十足的吼聲止住了他的腳步,本來撇開的臉轉過來直視姜令書,臉上擺明了「老子不高興」。
朱真跟姜令書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廢話不多說,「你什麼時候要娶我女兒?」
「啊?」姜令書困惑的看著他。
阿朱師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我說你什麼時候要來娶我們家朱朱?這麼年輕就重聽,你叫朱朱以後怎麼辦?」
「老爸,我們還沒到那個地步,何況現代人哪有那麼早就結婚的,你別在那邊亂說話啦!」
「亂說什麼?」阿朱師火大的打斷女兒的話,「妳都幾歲了,還在倒追男人,人家不把妳當一回事,妳也不把自己當一回事嗎?」
「我沒有不把朱真當一回事。」姜令書插進他們的對話中。
「什麼?」
他一臉嚴肅的回答,「朱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他知道師父對他有諸多不滿,其中最大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他遲遲不接受朱真的「求愛」,讓他覺得老臉丟盡;不過如果他真的接受朱真,難保他們哪天分開的時候,師父不僅會更不滿,可能還會拿木劍追殺他。
但是聽到師父否定朱真對他的重要性,他還是忍不住想反駁,縱使師父是朱真的父親也不能隨便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