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拖累我得分心去保護你咧。還是快走吧!」望著足足矮她半顆頭的雷筱螢,黃初晴苦笑道。
「我……」話是沒錯,但這種陣仗,教雷筱螢如何能放心?「你自己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
「相信我,我可是『無敵晴子』哦!』黃初晴比了個V手勢。「別蘑菇了,他們已經走到樓梯口了,快走!」
雷筱螢背著書包,往反方向的樓梯口跑去,沒幾步又回過頭來,喊道:「我去『紫籐屋』找絲絲她們來救你,你可要當心些啊!」
黃初晴揮揮手,示意瞭解。「快走啊!」
見雷筱螢安全離開,她這才鬆了口氣;不久,又聽見一陣沉重且雜亂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哼,該來的總是逃不掉。」黃初晴扳了扳手指,摩拳擦掌,準備應戰。
先觀察一下左右,尋找任何有利於她的位置。
「晴子,久等你不到,還以為你嚇破膽先開溜了,沒想到你居然是愣在教室裡。坐以待斃啊?怎麼啦,嚇得腿軟,走不動了嗎?」周碧莎冷笑道。
「哈羅,臭屁莎。聽說你在找我,有何貴幹?」黃初晴睥睨一笑,根本沒將那群人放在眼底。
「黃初晴,你別再要嘴皮子了!」邱川崎揚起胖胖的雙下巴,瞪著她說:「現在跪下來,向我馬子和兄弟道歉,或許我會考慮手下留情!」
「或許?考慮?」黃初晴嗤之以鼻地笑了笑。「我說——胖哥哥呀!你的腦細胞全被脂肪給吸收了嗎?跪地求饒?愛說笑。」
聞言,邱川崎氣得渾身贅肉都在抖動。
「嘿,臭屁莎,還不快幫你寶貝凱子消消火。萬一脂肪塞住了血管,嗝屁了……嘖嘖,到時你就成了未婚寡婦嘍!」語畢,除了周碧莎和邱川崎外,在場的其他人都掩嘴竊笑。
「笑什麼笑!誰敢再笑一聲,我就揍得他滿地找牙!」邱川崎真的是忍無可忍了。
「你們瞧!原來……豬,也會惱羞成怒耶!今天真的是大開眼界,搞不好還可以報名金氏世界紀錄哦。」
其實她如此不知死活地挑釁,完全是在拖延時間,替自己製造逃脫出去的機會。
邱川崎的額際已開始爆浮出青筋,他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瞅著她。
黃初晴深呼吸了口氣,倏地,縱身往樓下跳……
正當眾人瞠目結舌之際,她俐落地攀住蔓延至三樓的樹枝,迅速由樹幹溜了下去,安全著陸。
「老大,她溜了……噢!」說話著猛地挨了一拳。
「笨蛋!還不快追!」邱川崎咆哮道。
「是!」愣在一旁的眾人,立刻衝下樓去,往黃初晴逃跑的方向追去。
她死命地猛往校門跑,一整天未進食的她,此刻已餓得渾身沒力了,加上昨晚喝了些酒,宿醉令她不禁頭暈眼花。
「別跑!」
她回頭看了看後面窮追不捨的追兵,根據經驗,依這種局面看來,她要是被抓到,那可就玩完了。
臭屁莎和胖子崎,不扒了她一層皮才怪。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黃初晴魯莽地跳上停在校門口的小貨車上,發動引擎,準備「落跑」。
「喂,那是我的車。」一個外國男子打開另一側車門,制止她。
「Shit!死洋鬼子,你還不快一點給我滾上車來。」她氣急敗壞地揪住他的衣領,一把將他扯上車。
猛踩油門,她以狂飆之速,逃離現場。
「混帳!全是一群飯桶!」姍姍來遲的邱川崎和周碧莎,望著揚長而去的車影,齊聲大罵那群辦事不力的手下。然後,氣得直跳腳。
眼睜睜地看著黃初晴毫髮未傷離開,教他胖子崎的面子往哪擺?
「可惡的臭娘們!你逃得了今天,絕對躲不過明天,我不會輕易放過你,咱們走著瞧!」周碧莎撂下狠話。
豆大的汗珠,滑下邱川崎橫肉四溢的大臉,他冷冷地低笑著。
「黃初晴,你真的把我給惹毛了,我一定會痛痛快快地教訓你一頓,好讓你明白,我胖子崎絕對不是你惹得起的!」
「老大……」跟班們怯怯地喚了聲,皆茫然不知所措。
「咱們走吧!明天再來找她算帳。」
邱川崎領著一行人,大搖大擺地撤離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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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黃初晴的開車經驗一共只有兩次;今天是第二次,而上一次,則是在遊樂場裡的碰碰車。
一路上,他們有驚無險地閃過了電線桿、野狗、機車、汽車、路邊攤、交通警察,還有過馬路的老婆婆……
蛇行駕駛之下,連她自己都暈了,更何況是那個莫名其妙被捲入混戰的老外,早就瞼色發白了。
「踩煞車呀!快踩煞車……」一他虛弱乏力地喊道。
但黃初晴卻彷若未聞,仍舊以高速飆向前方。
「踩煞車啊,快踩呀!」他半命令、半哀求道。
見哀求無效,情急之下,他伸出修長的腿,跨過去,用力踩住煞車。
剌耳的煞車聲劃破天際,狂馳的小貨車驟然停住。
驚魂未定的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呆望著對方。
片刻後,男子首先打破沉默。
「知不知道你剛才那樣有多危險?簡直在玩命啊!」
「喂!臭老外,你以為這是我自願的啊?要不是怕被他們逮到,我也不會跳上你這部爛車!」她吼了回去。
「一定是你先招惹人家,才會被修理。」像她這種不良少女,他可是見怪不怪了。
「你講那什麼鳥話?虧你還穿著神職人員的衣服,戴著十字架,居然這麼沒有同情心。你曉不曉得他們仗著自己人多,想欺侮落單的我啊!」她瞪大了眼,口氣不善地反駁道。
突然間,他認出了她。雖然她現在穿著高中制服,但那頭引人側目的橙紅色短髮,正是不變的特徵。
「原來是你!」
聞言,黃初晴微瞇起眼睛,仔細打量眼前這位異國男子,恍然大悟——
「你是……那個常在對面黃昏市場批貨的老外神父嘛!難怪我一直覺得你很面熟……果鐵是你。」
賽門一直有個疑問想當面問她。
「你還是個高中生,為何要到那種地方打工?」他沉聲道:「你知不知道——出賣靈魂和身體是有罪的?」
「我有罪?!我到哪種地方打工了?」奇怪啦,她怎麼不記得自己曾到什麼「奇怪」的地方打工過?
「就是市場對面那間……夜總會啊,我常常看見你在那兒出入。年紀輕輕的,為何想不開,偏要如此作踐自己?」他最痛恨這種自甘墮落的人了。
「你是說……呃,你是指『夜夜歡夜總會』呀?」她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其實……那間夜總會是她那寡婦媽媽,和另兩位乾媽合開的,她只是偶爾缺錢時,客串一下,純作「招待」,收一收小費當零用金,又不是真的下海啦!
再說,她家就住在夜總會樓上,當然別無選擇,只好由所謂「不良場所」出入嘍!沒想到這個老外神父,竟然將她誤認為「雛妓」。她真有那種「氣質」嗎?!
瞧他講得面紅耳赤,一派正經八百的模樣,黃初晴便忍不住想戲弄戲弄他。嘿,就愛欺侮老實人。
她背過身去,雙肩微顫,假裝哭了。
賽門見狀,一時慌了手腳。
「對不起,我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
隱約問,似乎聽見了她的啜泣聲。
「你千萬別再哭了,我慎重地向你道歉。」他最怕看到女孩子掉眼淚。
「你又懂什麼?根本什麼都不瞭解,還大言不慚地在那兒說教,壓根兒也不明白人家的苦衷。」她偷偷用手指塗了些口水在眼眶下面,「梨花帶淚」地望著他。
「你有苦哀?!」他驚訝的反應,差點讓她笑了出來。
「那是當然的!否則我何苦拋下尊嚴去招攬客人?其實我也很痛苦耶,還得承受別人身後的指指點點。」她最後那句話,倒是真實的感受。
她還有一位孿生的姊姊——微雨,兩人是母親未婚生下的所謂「遺腹女」。
從小就背負著剋死父親罪名的私生女名字,在母親和一票舞女阿姨們的呵護下長大,人情冷暖,她早就習慣了。
在別的良家婦女和街道人士的眼中,她們是一群除之而後快的蟑螂。但舞女身份雖然低賤,可不乏大有重情重義的真摯女子存在。
她和姊姊,從不以母親和那些阿姨們的職業為恥,反而敬重她們毫不虛偽的真性情。
如果,再給她重新投胎做人的機會,她仍舊願意再當母親的女兒。
「既然痛苦……就趕快遠離那個是非之地。只要你有心悔改,上帝一定會寬恕你的。」他好言安慰道。
「我這麼不自愛,上帝真的肯原諒我?」她假裝很「認真」地反問。
「當然。」他握著佩帶在胸前的十字架,向她保證:「上帝愛世人的心,絕不因他有任何缺點而減少。」